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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三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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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意扬是在第四年的初春,才再次回了京城。
三年的征战,漠北的兵被打的节节败退,终于在一个月前递交了投降文书,答应三十年内绝不再染指北境。
皇帝派了使臣前往漠北议和,同时宣召许将军回京面圣行赏。
因议和之事,许父有诸多琐事要忙,便让女儿和顾念初先行回京,自己则在北境等京城使臣的到来。
许意扬年纪最小的堂弟许瑞听闻她们归来的消息,一早在天香楼订好了包厢,仰首期盼着他们的到来。
只是南街的商铺街道显然经过一番整改,许意扬久未来此难免绕了些远路,临近中午才将将找到地方。
许瑞饿的前胸贴后背,看到人来,神情少不得染上几分幽怨,“若不是知晓阿姐你的身手,我都要以为你半路被人贩子劫走了呢?”
许意扬撩起衣裙,跨入房中,她还未曾接话,便见其后走出一位风姿卓绝的俊美男子,玉冠束发,唇红齿白,“抱歉,久未回京,一时未找对地方。”
许瑞眼前一亮,“顾兄也来了,快坐。”
来人正是顾念初,他虽因身份原因,少露于人前,但与许氏兄弟都还算相熟,而且相比较另外两个五大三粗的许家公子,许瑞还算是同他聊得来。
因为他是许家难得的习文苗子,以前未离京时,两人还偶尔会在顾念初院中手谈两局,这也是为何他的兄长会随许意扬之父征战,他却留守京城的原因之一。
顾念初眉眼弯弯,落座于许意扬的身侧,朝着他道,“听说,你年前入了二甲进士,还未曾恭喜。”
谈到此,许瑞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细看之下还有几分乍然被夸赞的羞赧之色。
“侥幸而已,哪里比得过你们在北境建功立业,威名远扬。” 他呵呵的笑着,一边为两人斟了热茶,“阿姐,我可听说,你近几年接连被圣上提拔,如今我们许家可是出了位女将军了!”
许意扬看着这位久居京城模样愈发白嫩圆润的堂弟,扬眉道,“你邀请我们来,莫不是就为了互相吹捧?”
许瑞连忙摆手,他今日摆上此宴,一来是许久未见为两人接风洗尘,二来也是父亲叮嘱,为许意扬讲解一下京城如今的形势。
毕竟如今,初回京城,身份又不同以往,世家走动难免较多,几位皇子又均已成年入朝,许意扬还需多为注意些才是。
许意扬向来不喜听这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一副要昏昏欲睡的模样,侧眸见顾念初在旁边记着,索性歇了心思,无聊的打量起楼下的行人来。
此处是京城最为繁盛的南街,两边阁楼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时有吆喝声破风传来,似要拦住接踵而至的文人侠客。
天香楼的对面是一家香料铺子,来往的人经络不绝,想来是个颇受京中贵妇追捧的一家店,现如今那店门前停着辆金灿夺目的奢华马车。
宽敞的车身横在路中央,堵得后方几个挑扁担的百姓一时不敢上前,担心惊扰了烈马,惹得一身狼狈。
许意扬看的不由皱眉,“那是谁?”
本还在侃侃而谈,诉说这几年来京城风云变幻的许瑞临时卡了壳,微侧过身子,看了一眼道,“威远侯的嫡次女。”
许意扬正在思索这是哪家的权贵之时,顾念初已然明晓,“和贵妃的母家?”
“正是。”
提到和贵妃,许意扬不由有了几分印象,“就是那位在后宫颇得盛宠,无人能夺其风采半分的和贵妃?”
当今圣上喜歌舞,和贵妃当初便因宫宴上的一舞倾城,自此入了帝王的眼,独享圣宠近十年,倘如不是太子为先帝所立,且仁厚爱民,不然今日朝廷还不知适合局面。
许意扬三年前便知晓其尊贵,更是知晓,前往同漠北议和的使臣便是和贵妃膝下的三皇子。但唯有亲眼所见,才知晓其家族是盛宠到了何种程度。
看到那辆高调异常的马车,许瑞显然亦是心有戚戚,“说起来,这威远侯何家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本来不过是沾了皇室姻亲之故,得以在京城权贵中崭露头角,但其嫡出的长子文韬武略均不在话下,前年拿了武试第一后,便入军中历练,这些年累下的军功可不比小妹你少。”
且不说官拜几何,朝廷近几年虽不尚武,却并非没有出色的武将横空出世,何家大公子算是其中佼佼者。
再加之何家并非传统的勋贵世家,根基不稳,圣上用起来甚为放心,不少兵权在收缴之后被落入威远侯何家之手,早年的萧家军算是其中之一。
许意扬显然也早闻其名,手不自觉的摸上身后的剑,眸中带着兴味之色,“是吗?有机会倒是想会一会这位少将军。”
许瑞嗟叹,“那可能要等一段时日了。”
顾念初抿了口手中的茶,眉色不动,“何家大公子不在京城?”
“西北边境有动乱,他应召去查办闹事之人,想来若是回京还待等上一两个月。”
边境如何,暂且不论。
因为更令许意扬头疼的事情出现了。
如今恰逢深冬,皇家别院的梅林悄然盛开,遥望似火霞漫天,可谓胜景。
和贵妃兴起,邀请众多京中女眷前去玩赏,各家的适龄小姐闺秀婷婷而来,满山的芳菲都比不上珠玉芸萃,莺歌笑语。
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弯绕心思。
许意扬在外恪守本分的装成名门贵女,待回来时,肤若凝脂的一张脸写满了饱经摧残的疲惫,“我再也不想参加什么赏花、赏诗、畅谈会了……”
顾念初本是手持书卷,侧卧于塌,闻言抬眸,“可是被为难了?”
“这倒也没有,不过是让每位官家小姐以梅为题作了两首诗罢了。”许意扬摆摆手,颇为随意疲懒的坐于椅上,“这非我擅长,便随便写了两句搪塞了过去。”
顾念初听觉好笑,“不担心辱没你许家门面了?”
许意扬这位将军府的小姐自小便颇为要强,哪怕做的极为出色之事只要自己不满意,便会周而复始的练习,在军营中,她箭术曾败给父亲政敌之子,便每日校场苦练,哪怕双手被寒冬的雪摧残的冻疮频发,也不懈怠半分。
顾念初曾劝过,却只得来她一句,“我是将府嫡女,不可让许家蒙尘。”
可谓一心求胜,执拗的不行。
只是此时的许意扬显然没了当时的意气,“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我若真的表现出色,入了和贵妃的眼,那可是要糟。”
她喜武善统兵,但并非愚昧女子,如今三皇子正值娶亲年纪,和贵妃身为其母妃办的是赏花宴还是选妃宴,她还是分的清的。
只不过,她心不在此,自然是疲于应付。
“还算聪明。”
听闻顾念初夸赞,许意扬不由抬了抬眼,一双漂亮的杏眸中有着丝丝的凉意,“是不是你收买了我的丫鬟,让她们今日为我着装格外素淡?”
顾念初拒不承认,道,“你房里的人,我如何做的了主。”
“你何时做不了主?”许意扬下意识驳斥,目光触及到那双永远含情的狐狸眼,又觉得此话有些奇怪。
多年行军,在很多时候,身为军师的顾念初说的话都代表着自己的意见,她习惯了这般的相处模式,一时竟是忘记如今并非北境。
她都尚且如此,身边的几个心腹自然也是对他少有异议。
她心叹,还想就此事回怼几句,就看到了桌上放着一封盖有家徽的信件。
“父亲来信了?”
“今日午时送来的,义父说,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自赴宴归来便一直神色倦倦的许意扬,脸上终于有了些精神,她母亲去世的早,近些日子回京,出门应酬多也是跟在大伯母身侧,早就不胜其烦。
倘若父亲归京,许府有了主心骨,她也能松懈几分。
想到这,她不由心中雀跃,“为表庆祝,我们下午去军营吧?”
“手痒了?”
“有点想赛马了……”
心里有了盼头,京中的日子过得也是飞快,许意扬虽推拒了大多的女眷宴请,但对于各家的请帖和礼品均有收录在册,想着待父亲归来,她再同其商量着,看着如何回礼才是。
倒是顾念初,自从和贵妃宴请一事之后,他倒是愈发神龙不见尾,经常夜半时分才会归来。
许意扬曾好奇问过几次,却都被那个狐狸三言两句的遮掩过去,索性便也不再多问。只派了人跟着,倒也不是想要监视探查之类的原由,单纯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后来跟的多了,发现他只是跟着许瑞又或者其他几位文人雅客畅谈饮酒,便也就不再多想,只是让人备了解酒的茶每日于厨房温着。
这日,许意扬正在清点礼单,便见一身穿营服的小兵慌忙而来,手里拿着封染血的书信。
书信已经被血浸染大半,露出零星残破的语句,许意扬看的心惊,颤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将军回京路上,遭遇不测,不幸被暗器所伤,已经……”
许意扬将手中书信一拍,重重落于桌面,发出砰然声响,“不可能,我父亲骁勇善战,怎会被区区刺客所伤?”
“小姐,小人亲眼所见,将军是……”
“是什么?!”她怒喝。
“是为救同行的三皇子,所以才……不幸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