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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绝境 ...

  •   阿福自从跑回来之后,又不想出去了,一整天都乖乖缩进被窝,只是眼睛乱转,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苏落白左等右等,始终没等来给他送吃食的宫人,不禁纳闷。这本是约定好的,每隔两天都会有宫人给他送食物,而且刻意选在晚上,以免被人发现,怎么这次就不送了呢?

      苏落白想到门口的禁军,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再次唤来暗一和暗三,要他们去打探消息:“情况有些不对,你们要多加小心,早些回来。”

      两人奉命离去,苏落白忧心忡忡,担心在外领兵的兄长,更担心在天牢受苦的父亲,至于晚膳,便煮点白粥应付了事。

      他抱着阿福,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知道父兄情况如何,想知道那个为他送东西的宫人是不是出了意外,最最想知道景煜是不是对苏家动了杀心,所以才请温太傅进宫商议。

      苏落白开始怨自己,怎么不早点跟哥哥走,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为何选了景煜。如果他现在在宫外,说不定能为苏家做些什么,总好过被困在冷宫里煎熬等待,还要父兄替他担心。

      他不知不觉落了泪,被一直盯着他的阿福发现,伸长了脖子,乖巧地将那颗泪珠舔去。

      苏落白轻轻笑了,低头亲亲它:“有你真好啊。”
      他有个猜测,恐怕景煜明晚不会来见他了。

      很可笑,明知如此,苏落白心中还是存了幻想,万一,他误会了景煜呢?
      可……那个人还值得信任吗?

      苏落白迷迷糊糊睡过去,醒后就披上衣袍倚在窗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院门。

      他在等景煜,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景煜从未食言过,这次应当也不会例外,无论要对苏家如何,总该给个说法。

      但苏落白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等待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愿来的人,不用等就会来,不愿来的人,是无论如何都等不到的。

      他就这样站了一天,直到星河长明,直到更深露重。
      然后,他等来了前来汇报的暗卫。

      “殿下,皇城戒严了,说是有人给陛下下毒,要逐一排查,陛下还下旨,令禁军把守各个宫门入口,严禁宫人随意出入。”

      苏落白眼神动了动:“勤政殿呢?”

      暗一愣了愣,答:“勤政殿自然也是由禁军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臣和暗三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陛下。”

      “不对。勤政殿应该由陛下亲掌的御林军把守,怎么会是禁军?”

      并且,苏落白立刻想到更深的一层,执掌禁军的统领姓李,与温家是亲家。

      景煜居然已经信任温太傅到如此地步了吗?

      暗一道:“臣探听到,此次下毒的疑似御林军的人,可能因为这个,陛下才让禁军把守吧。”

      这就更奇怪了,御林军可谓掌握着皇帝的身家性命,因此挑人选时是慎之又慎,选用的都是些世家子弟,更何况给皇帝下毒乃是重罪,是要牵连族人的,谁这么想不开?

      暗三:“如今查的严,出宫也不方便,臣只能从御膳房里为殿下偷些吃食。”

      苏落白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暗一也道:“说起来也是奇怪,陛下从见过温太傅后就一直没再露面,整日呆在勤政殿里,连寝宫都没回,温太傅也并未出宫。”

      这些天发生的事疑点也太多了,苏落白想了又想,谨慎道:“现在风声紧,你们可千万不能暴露,先去冷宫找地方躲起来,每三日为我送一次吃食即可,若是哥哥有来信,想办法给我送来。”

      暗一暗三领命,苏落白整日无事可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倚在窗前痴痴地望着院门。他在等父兄的消息,也在等那个本该应约的人,阿福便静静地蹲在不远处仰着脸看他。

      苏落白从未发现自己养的这只小狗,每到这个时候,本应澄澈的眼神中却满是复杂。

      他们相依为命,互相陪伴,靠着暗一暗三时不时偷摸送来的吃食度日,如此熬过了半个月。

      终于收到兄长来信,苏落白满怀激动,两眼含着泪打开信封,细细看过,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能稍稍放松一些。

      信上说,兄长已平安抵达南疆,那里战事吃紧,每天都在打仗,粮草还算充足,虽说日子清苦了些,可将士们士气高昂,想来定能顺利平复战事,携敌军将领头颅凯旋。

      苏落白立刻提笔写信,苏家如今的困境,唯一破解之法就在兄长身上。
      只要哥哥能带着战功平安归来,那么苏家还不算走上绝路。

      他没说自己如今被软禁在冷宫,勉强挑几件身边的趣事写上去,又叮嘱兄长万事小心,最后将信纸折好交给暗三:“你将回信交给哥哥的人,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尽快回来。”

      暗三明白他的意思,将信揣在怀里,身影很快消失。

      如今得到哥哥来信,苏落白高兴得晚上多吃半碗饭,他心里怀着希望,整个人的精神也就好上许多,劈起柴来也就更有劲儿了。

      他在冷宫呆了大半个月,双手自然不如以往那般光滑细腻,更别提如今寒风凌冽,又下了雪,手上还生了冻疮,又疼又痒。

      柴火已经没剩多少,还要麻烦暗一暗三给他送……

      苏落白手上又裂了口子,他也没心思管,抱着阿福坐下,望着雪地发呆。
      他又在等,这回在等暗三回来。

      夜深了,银霜遍地,寒风呼啸,许是路不好走,暗三迟迟未归。

      按理来说,暗三早该回来了,难不成,路上出了什么事?

      苏落白焦躁不安,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阿福,此刻,唯有一直陪着他的小狗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暗一也呆不住了,说要出去找找。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暗一带着一大块带着血的布料回来,踉跄着跪在苏落白面前:“殿下,臣在回冷宫的必经之路上找到这块布,这是暗三留下的,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

      “谁干的??”苏落白猛地站起来,颤声问:“你们身怀武功,就连外面那些禁军都发现不了,怎么……”

      “外头下着雪,往返宫中必定会留痕迹,暗三大概因此暴露了行踪。”

      苏落白六神无主,许久才道:“你们是哥哥送来的人,陛下应当知道,他总不至于连你们都不放过。”

      暗一却道:“殿下错了,臣和暗三是陛下派来保护您的。当时大公子想带您出宫,却又担心您不肯走,陛下为了大公子安心,便命臣和暗三护在您左右。”

      原来是这样,可这就更说不通了,暗三是皇帝的暗卫,谁敢对他下手?

      “而且臣听说,”暗一深色凝重,“温太傅称陛下龙体有恙需要静养,奉谕旨代为处理朝政,朝臣们一个都进不去勤政殿,圣旨却从没停过。”

      亲近温家的升官,与温家敌对的被罢免革职,整个朝廷都快成为温太傅的一言堂了,与苏家交好的官员更是一贬再贬,闹得人心惶惶。

      暗一:“陛下向来信任太傅,可也不能任由其胡来,这样下去,我大周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见苏落白脸色难看,连忙转移话题:“臣还是给殿下背点柴火去。”

      暗一忙里忙外,又是背干柴,又是送来米面油,足够苏落白用好一阵子。

      “你先找地方躲起来吧,暗三失踪,你可千万不能再被发现,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能擅自外出。”

      “是。”

      暗一走了,苏落白.精疲力尽,呆呆的坐在床边,这才发现阿福不知何时偷摸上了床。

      这小狗今日安静得让人奇怪,苏落白摸摸它的头,心事重重地躺下,紧紧地用被子裹住自己。

      这被子薄了些,再加上下了雪,等到夜里更是寒意刺骨。
      不知是不是宫人疏漏,竟没给准备厚被子,至于碳,苏落白更是不敢用了,如今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若是碳用完了,到时候可怎么熬。

      阿福钻进被窝,非要挨着睡,苏落白也由着它,一人一狗就这么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谁也不知暗三究竟被何人所伤,为了谨慎起见,暗一也要减少外出以免被人发现,因此苏落白格外俭省,改为一天一顿饭。

      反正他也不需要干什么活,整日只躺在床上,所以也感觉不到饿,至于蔬菜和肉类,苏落白干脆逼着自己戒了,也才几天过去,人就瘦了一大圈。

      暗一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去寻些肉食,苏落白生怕他出事,想呵斥他,又怕声音大了被外头的禁军听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庆幸的是,暗一平安回来了,并且还带回来好大一块猪肉和一些蔬菜,现在天冷,也能存放得住,苏落白又气又无奈,只得接下。

      他冷着脸炒两个菜,招呼暗一一起吃:“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不吃肉又饿不死,万一你再被人发现,到时候可怎么办?”

      暗一拘谨地坐下,闻言挠了挠头:“陛下说了,要臣保护好您,就连一根头发都不能掉,若是让陛下知道您现在瘦成这样,臣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突然提到景煜,苏落白变得沉默,分别给暗一和阿福夹块肉,轻声说:“这些天辛苦你了,如今不比往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若是连你也不在,我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殿下放心,臣今后一定小心谨慎。”

      苏落白勉强笑笑:“吃饭吧。”

      吃过饭,暗一照例隐去身形,苏落白收拾好厨房便躺回床上,阿福凑过来轻轻亲了亲他。

      夜里可真冷啊,苏落白忧思过度,又受了风寒,夜里发起烧来,迷迷糊糊地喊着:“哥哥……爹,我冷……”

      阿福察觉到不对劲,汪汪大叫起来,它冲到门口,边大叫边用爪子扒拉着门。

      暗一听到声响,借着昏暗的油灯,发现他面色潮红滚烫,额上满是虚汗,显然病了。

      到了如此境地,暗一也顾不上苏落白的话,将屋内所有衣物全部盖在他身上,冲焦躁的阿福呵斥:“不许吵着殿下。”

      阿福眼里似有不满,不过到底乖乖地闭上了嘴。

      暗一又将两个火盆放在床边,做完这一切,才悄悄地关上房门。

      他打算去为苏落白寻些药来,纵身一跃,步态轻盈地落在房顶,谨慎的左右查看片刻,确定安全之后才催动轻功朝太医院而去。

      苏落白先是觉得自己好冷好冷,阿福还在耳边吵个没完,可这场风寒来势汹汹,他竟连出声阻止都做不到,很快就失去意识。

      而后,他朦胧中又感觉自己好热,难受得他恨不得把盖在身上的被褥全掀了。

      如此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苏落白终于挣扎着醒来,睁开眼便看到阿福那黄色的,毛茸茸的狗头。

      “汪!”阿福欢快地叫了一声,立刻凑过来挤进他怀里,哼哼唧唧的样子显得它可怜极了。

      小狗居然懂得什么是生病,也明白什么叫担心吗?
      苏落白轻抚着阿福的脑袋,忍不住亲亲它的狗头,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他没看到床上的阿福突然僵了僵,整只狗像魂出天外一般,尾巴却不受控制地疯狂摇动。

      床边有两个余烬未灭的火盆,还有盖在他身上的衣物,应当都是暗一做的,不禁心里一暖。

      苏落白的嗓音因生病而沙哑,试探性的喊:“暗一?”

      可一向必有回应的暗一却没像往常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暗一出去了?苏落白自然能想到,自己病得突然,暗一应当冒险出去帮他找药了。

      外头雪停了,太阳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从位置来看,这会儿都快中午了,可已经过去这么久,暗一怎么还没回来?

      之前,暗三就如现在这般,出去了便再也没有消息。

      苏落白忍不住顶着寒风站在院中,仰着头,在心里祈祷暗一只是有事耽误,一定会回来的。

      他刚受风寒,却衣衫单薄,阿福不乐意了,叼住披风一角,费劲至极地拖过来。

      “汪!”

      苏落白回过神,讶异地看着阿福。这小狗是不是聪明得过头了?它像是知道院中有雪,生怕披风被弄湿,就停在屋门口。

      他弯腰拿起披风,拍了拍灰,披在自己身上,手腕上的银铃也随晃动发出声响。

      *

      苏落白到底没等到暗一回来。傍晚时听到院外有人吵嚷,担心与暗一有关,便想凑近听清楚一些。

      不过,门外的人似乎有意让他听到,开始一唱一和的对话。

      “听说苏老将军染了重病,已经昏迷多日,陛下听说后却连太医都不愿派过去一个,可见苏家已经彻底失去圣宠了。”

      另一人大吃一惊:“苏老将军可是有过从龙之功的,又是国丈,陛下怎会如此绝情?”

      “这算什么?陛下还下令用木板封住苏皇后居住的院门,想让他就此自生自灭呢。”

      父亲竟已重病多日!

      苏落白脑子“嗡”的一声,用力拍着门:“是谁派你们来的!我父亲怎么样了?我要见陛下,让他过来见我!!”

      门早已被人从外面锁住,苏落白只能勉强推开一条缝,勉强能瞧见门外站着两个太监,手里拿着木板和锤子。

      一人劝道:“您还是省些力气吧,陛下已对苏家厌恶至极,别说过来见您,恐怕连消息都不想听。更别提奴才们奉陛下口谕,得用木板封住这道门,您呐,就只能永世呆着这儿了。”

      苏落白瞪大眼睛,脑中闪过他接废后诏书之时,与景煜的对话。

      【我向你保证,我们只是演一场戏……】
      【等我处理完所有事再跟你解释……】

      “阿煜,你还爱我吗?”
      【爱。】

      【我不会负你。】

      景煜分明说过,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演场戏做给外人看而已,承诺过会照顾好他的父兄,更说过此生绝不负他。

      “他骗我……”苏落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呆愣当场,神色木然地听着那两个太监敲敲打打。

      很快外头就没了声音,可能连禁军都撤了吧。

      也是,院门都被封住了,苏落白虽是将门之子,却从小体弱不会丝毫武功,两个暗卫又相继失踪,仅凭他自己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你怎么能骗我……景煜,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苏落白双手握拳,用力捶那道门,哭着厉声质问:“你在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你个懦夫!你混蛋!”

      “我不要做什么皇后了……你出来我们谈谈,你想要兵权想要虎符苏家全都给你,你放过我父兄行不行?放过他们吧……”

      苏落白瘫坐在地上痛哭一场,他不明白为什么苏家明明忠君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更想不明白景煜是何时对苏家起了杀心,要将苏氏全族置于死地。

      他被困冷宫,父亲重病,其他族人更是身陷天牢,那,前去南疆的哥哥呢?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能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卑劣手段在暗处等着?

      苏落白从未像现在这般绝望,这满腔愤懑之中,又生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只要,只要哥哥能平安回京……

      阿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过了许久终于回神,蔫头蔫脑地蹭过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圆圆的眼睛居然有了泪花。

      它看上去好像跟苏落白一样伤心绝望。

      “阿福,”苏落白摸着它的头,哽咽着说,“对不起啊,可能要连累你陪我一起死了。”

      阿福附和似的“汪”一声,就像在回答。
      它愿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愿和阿白共赴黄泉,此生不悔。
    小剧场:
    阿白:阿福,有你真好啊。
    大哥:呦,几天没见你怎么这么拉了?
    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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