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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赐死 ...

  •   苏落白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想尽办法撑到兄长回京那日,毕竟苏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

      他用盐巴将肉腌起来,简单收拾下厨房,找出所有的食物。好在院中有口井,水是取之不尽的,即便日后再也没有任何吃食,仅靠喝水也能勉强果腹。

      阿福安静地看着他忙活,大概小狗也有自己的心事,它就像无颜面对苏落白,经常趴在地上,还用爪子捂住眼睛,偶尔会忍不住偷偷看他。

      苏落白不知道苏沐寒何时归来,以及能不能归来,因此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他守着那点吃食,纵使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放纵自己,每每都是等到实在饿得受不了才煮一点粥。

      他抓一小把米淘洗干净,往锅里添一瓢水,余光瞥见无聊到甩尾巴玩的阿福,忍不住又添半瓢。

      这样的米粥就跟在喝水一样,别提还要分阿福一部分。

      可今日的阿福不知怎么回事,苏落白给它盛的米粥竟看都不看一眼,更不愿碰了。

      “米粥吃腻了吗?”苏落白蹲在它面前,担忧极了,“你可不能生病啊,屋里什么药都没有,没法给你治。”

      阿福这时候却又活泼起来,猛地站起身,原地追着尾巴转圈圈,就像在证明自己没病。

      苏落白张了张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狗一向聪明,是不是猜到他们出不去了,吃食也有限,所以想把粥留给他喝?

      “我们阿福怎么这么乖呢?”苏落白忍不住亲亲它,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吃吧,厨房还有很多米,够我们吃好几个月的,我们能等到哥哥回来就好了。”

      阿福还是不愿吃,苏落白红着眼为它端来一碗清水,它倒是舔得干干净净。
      小狗很爱很爱你,只是它不会说话。

      这是苏落白第一次养狗,之前也很少接触这类小动物,对于阿福这些聪明得过分的举动,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想着也许狗只是不会说话,但什么都懂吧。

      他就是很难过,早知如此还不如早点放阿福离开,它能在冷宫长到这么大,说不定也能靠着自己熬过这个冬天。

      想了想,苏落白故意道:“这个碗被你用过,已经脏了,你不喝的话就只能把米粥倒掉了。”

      阿福歪着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碗米粥,这下干脆扭身跑到角落里闭目养神。

      “你……”苏落白瞠目结舌,这狗还挺倔。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阿福吃东西,喝完自己的那份粥,然后抱起阿福来到厨房,认真地说:“你看,我们真的还有很多粮食,够吃很久。我就是想省一点,这样可以多坚持几天。”

      他念着远在南疆的哥哥,声音低落:“你得陪着我啊,我不想一个人……我们要一起等哥哥回来。”

      阿福似是听懂了,当再次把碗放在它面前时,乖乖地将粥舔了一干二净。

      纵然已经省得不能再省,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粮食也一天比一天少,而苏落白这时已经瘦得脱相了。

      他的身体也变得虚弱,即使如今冰雪消融,却还是觉得骨头缝里都泛着冷,只好缩在被窝里抱着阿福取暖。

      他整日与饥饿作伴,在绝望中等待,期盼有朝一日能得到兄长归来的消息,就凭着这么一点点渺茫的希望艰难撑着。

      直到现在,米袋空了,厨房里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干柴也快用完了,就连烧个热水都舍不得。

      苏落白沉默的,反复的在厨房翻找,试图再翻出几粒米出来,可惜无果。

      阿福在一旁看着,突然冲过去咬住他的衣摆,把他带到灶台前。

      它费力地爬上灶台,然后蹲在锅里,朝苏落白“汪”一声。

      其实阿福给苏落白的感觉,一直都很像个人,它虽是狗,却拥有人的情感和思维。比如现在,它明白他们已经没有食物,所以要苏落白把它当做食物,如此才能再多撑些时日。

      “你……”

      苏落白从封院那日起就没再哭过了,因为眼泪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更不愿哭出来被路过的宫人听到,招来嘲笑或怜悯。

      可是,他现在好想哭啊。

      “我们还有希望,”苏落白这话像对自己说的,“哥哥一定放心不下我,他就算爬也会爬回京城看我一眼的。”

      还有父亲,还有那些无辜受牵连的苏氏族人,只要苏家还有人活着,就有希望。

      “汪!汪汪!!”阿福的眼睛会说话,苏落白读懂了它的意思,它在催促他快点动手。

      苏落白已经泣不成声,他颤抖着手去抱阿福,用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我们,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放弃。”

      苏家人绝不能放弃。

      时间已经过去多久呢?
      两个月,或是两个半月,或许更久,小院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院门被人暴力拆开,一名挺着孕肚,穿着锦衣华服的女子在宫女太监的拥簇下走进小院,来到苏落白床前:“呦,你还没死呐?”

      苏落白缓缓睁开眼,来人正是温贵妃,随后目光落在她那隆起的小腹上,瞳孔微缩。

      他的表情显然令温贵妃很满意,涂了丹蔻的纤纤玉手轻抚小腹,说出口的话,比冬天那严寒的风雪还要冷。

      “让我猜猜,你苟活到现在,是不是在等你哥哥回来?”她弯下腰,在苏落白耳边一字一句道:“别等了,今日刚得到消息,苏沐寒染上瘟疫,死在南疆啦。”

      “这不可能!”
      苏落白挣扎着下了床,想扑过去,却被温贵妃轻而易举地躲过,自己跌坐在地上:“我哥可是常胜将军,怎么可能被小小的瘟疫打倒?你撒谎!”

      “是啊,瘟疫不太可能,那如果从他到南疆那日,就有人在他饭菜里下毒呢?”

      温贵妃勾起唇角,轻轻柔柔地问:“你猜,是谁下的令呢?”

      苏落白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他不愿相信,更不能理解。

      阿福突然冲着温贵妃汪汪大叫,它呲着牙,挥舞着爪子,看样子很想一口咬死她。

      它那叫声实在太过尖利,以至于苏落白有些听不清除了狗叫之外的声音。

      “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哪里还有以往那一国之后的威严风光!想不明白是吗,好,我来告诉你。”

      “……你以为陛下真的喜欢你吗?天真!”温贵妃怜悯地看着他,“陛下爱的人一直都是我,你从头到尾都只是陛下稳固江山掣肘苏家的棋子而已!
      而现在,南疆战乱平复,苏沐寒已经无用,既是无用之人,自然要除去。哦对了,你爹已经病死在天牢,陛下下旨将苏家满门抄斩,而你,则被陛下赏了毒酒。”

      太监将放着酒壶的托盘放在苏落白面前,声音又尖又细:“废后苏氏,上路吧。”

      按理来说,苏落白肯定不甘心就此死去,温贵妃自然提前做足准备,赶紧给宫人们使个眼色,示意他们把毒酒灌下去。

      阿福依旧嚎叫个不停,数次试图冲过去咬温贵妃,苏落白麻木无神的眼睛看向她:“你有孕几个月了?”

      温贵妃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五个多月。”

      “可你进宫也才三个月。”苏落白扶着床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自然是在进宫之前怀上的,”温贵妃不耐道,“都跟你说了,陛下从未爱过你,不仅如此,他还恨你入骨,当年要不是为了得到苏家的支持,他怎么会忍着恶心和你亲近,甚至与你成婚?现在陛下没了顾忌,自然要将苏家赶尽杀绝。”

      原来,人痛到极致时是说不出话的。

      苏落白的泪不受控制,争先恐后地往外掉,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就像突然失声一般,颤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温贵妃这些话就像一座座无形的大山,轻而易举地将他压垮,苏落白的腰一点点弯下来,他说不出话,只能无声地嘶吼着,瘦成皮包骨的身形好似一眨眼就会晕倒。

      景煜为什么这样对他……
      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苏家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渴求的是真相,是一个说法,如今得到了,却成为不可承受之重。

      苏落白这些天一直都在强撑,此刻再也撑不下去,无声的崩溃着,他的精神垮了,魂魄像是被人剥离,独自沉浸在悲痛里,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温贵妃趁机令宫人给他灌毒酒,他也不知道反抗。那杯辛辣的酒液呛进喉咙,苏落白咳嗽不止,这才勉强恢复理智,眼睛也有了神采。

      所有人屏住呼吸,都以为他会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大闹一场,结果苏落白的目光,却落在那壶毒酒上。

      他已然放弃所有的求生信念,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突然抢过酒壶,仰着头,将所有酒一饮而尽,最后将壶扔在地上。

      他自己选择去死。

      “能麻烦你件事么?”苏落白甚至还好声好气地跟温贵妃商量,“请你把我和我家人葬在一起。”
      “苏家人,就该死在一起。”

      毒药很快就发作,苏落白半睁着眼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不止,手腕上那个一直被小心戴着的玉葫芦在此刻碎裂。

      他看到阿福奋力将他护在身后,且疯狂地撕咬着温贵妃,但被一旁的宫人一脚踹飞,小小的身体重重砸在他面前。

      它七窍流血,身体不停地抽动着,眼睛还放心不下的直直望着他,死不瞑目。

      苏落白的手动了动,下意识的想抱抱它,可他做不到,至此陷入黑暗。

      父亲,兄长,不孝子阿白来寻你们了。

      另一边,勤政殿。

      景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满头大汗的坐起来,看到周围熟悉的摆设,先是怔了怔,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鞋子也没来得及穿,赤着脚往外跑。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顾不上禁军的阻拦和推搡,迎着宫人们惊讶的目光,直奔冷宫而去。

      今天正是春至,中午的阳光已经有了暖意,就连风也温柔不少。

      进了门,就看到苏落白和小狗阿福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个人瘦得只剩骨头,单薄的衣衫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脸色苍白,嘴角沾满黑色的毒血,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合上,乍一看,会叫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景煜知道,他的阿白已经死了。
      死于……死于他的愚蠢。

      “汪。”景煜双膝跪地,紧紧拥着爱人,本想说什么,出口却是狗的叫声。

      他艰涩地说:“你不是,想跟我谈谈吗?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轰——”
      真是奇怪啊,明明现在晴空万里,怎么突然开始打雷呢?

      景煜回想起三年前,他和苏落白大婚的那天晚上,他信誓旦旦地说:“阿白放心,我此生绝不负你,若有违此誓必遭雷劈。”

      那晚阿白一袭红色嫁衣,羞红的脸比牡丹还要娇艳,美得叫人心动。

      而今,爱人音容未改,身体却已经冰冷,那轰隆隆的雷声,大抵真的是天之怒。景煜抱起苏落白,连带抱着阿福,踉跄地走出小院。

      温贵妃得到消息时,景煜已经找上门,她那显怀的肚子无处可藏,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抹温柔的笑:“陛下何时醒的,怎么不让人禀报臣妾。”

      她的目光转向景煜怀中的苏落白,表情难掩恐慌,极力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皇后病逝,陛下节哀……”

      景煜是冷静的,因为他慢慢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苏落白和阿福放在地上。

      他更是疯狂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刀,不容温贵妃再多说半个字,又快又狠地捅进她的小腹,还用力转了转刀柄。

      温贵妃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她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痛苦且凄婉:“陛下,妾怀了您的孩子啊……”

      “是吗?”景煜的声音,温柔得让人不寒而栗,“那你就跟这个孩子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吧。”

      温贵妃没了气息,她宫里的侍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景煜缓缓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苏落白——他正和阿福相互依偎,密不可分。

      看啊,阿白和阿福永远的在一起了,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轰隆隆——”

      天色阴沉,雷声连绵不绝,温太傅带兵赶到,师徒二人遥遥相望,均是看到对方眼中的冰冷杀意。

      “不知贵妃犯了什么错,以至于陛下下此狠手!”温太傅痛心疾首,“她怀了陛下的孩子,纵然犯了天大的过错,就不能看在她怀孕辛苦的份上宽恕一二吗?”

      景煜静静地看着他:“贵妃逼死皇后,朕留她全尸已是恩宽。还有,她怀的,当真是朕的孩子?怎么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老师还在装,这么多年,你就不累么?”

      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温太傅冷笑一声,提着长剑,厉声道:“杀——”

      景煜并非毫无准备,手轻轻一挥,身后如影随形的暗卫,立刻扑上去与温太傅的人厮杀。

      他重新抱起苏落白和阿福,走出贵妃的朝阳殿,惨叫声渐渐远去,似乎还有温太傅的求饶声。

      或许是有吧,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景煜回到勤政殿,下达自苏醒后的第一道圣旨:“温太傅谋逆,十族押入狱中候审,为其求情者一律同罪。苏氏一族铁胆忠心,却被温家所害,全族厚赏。”

      阿白你说,给这些人选什么样的死法,才能解几分气呢?

      他这般想着,忽然放声大笑,面容扭曲而阴森,仿佛地狱归来的修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哥:贵妃进宫三月,有孕五个月,陛下头上戴着好大一顶绿帽子,你说是吧阿福?
    阿福:。
    大哥:阿福忠心护主,真是世间罕见的好狗,嗯,是个好狗。
    “……”
    ——
    告诉大家一件很沉痛的事情,存稿君已经被我绑架了,要想看到接下来的内容就必须交出营养液,否则存稿君就会被我撕票!(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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