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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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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简南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发觉不是梦。想起电话里说,那位在法庭上喧闹的母亲,在家里喝了农药,自杀身亡。
以前在报上经常看到,听同事描述过类似事件,工作六年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每次,简南总还是无法接受,那怎么也是曾经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啊。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就是间接的凶手。
“喂,喂,简南姐,你在听吗?”
“怎么会这样?” 简南唰地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头的一个玻璃瓶不小心被撞翻在地。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警察刚打电话来的,我已经通知了临时新闻组了,他们让我再通知你一声,你比较了解情况,我听说现场有一份血书。”
简南眼睛一跳,立即镇定下来,“谢谢,我马上过去,地点呢?”
值班人员报了地址,简南记完挂下电话,打开台灯,看到墙上的钟不紧不慢地走着,显示4:10,丝毫不受这通电话的影响。
“咚咚”敲门声想起,简南正披上大衣,开门一看,柯静装戴整齐站在她房门外,眼神还是有些困倦,她了然,“静静,你也去?”
“嗯,老板刚电话打来,说情况危急,他已经在路上了。我想你应该也会去。”柯静打了个呵欠。
“好了,走吧。”简南取了钥匙,拉了柯静慌张出门,开了车上路。看,有钱有时候总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必再去体验人情冷暖,不管是随遇而安,还是争强好胜,都可由着自己,求一方圆满。
城市尚在朦胧的梦境中,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零散的几辆车经过,发出疲惫的声响,像是黎明前最后的祭奠。这个时候,如果两人相携,出来等待一个冬日的日出,该是真正在享受生活。
可惜她们都身不由己,如鬼魅般,为生活奔波着。
简南发现,她和柯静单独相处时,似乎能讲的话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六年远距离相隔的原因。而且她回来这几个月,情况反而更加严重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没空想那么多,“静静,你清楚情况吗?”
柯静显得比她更累,“听说是没有分到赔偿金?”
“怎么会?”简南惊讶道,“昨天法庭上不是已经安排好,各人60万?”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不满审判结果。”
“是谁去安排的?”
“我!我跟她讲了一个月后能拿到。她当时也没什么异议,不明白怎么就……”
简南看着柯静的表情,有一时的怔忡。如今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说起刚才那句话时,面无表情,哪怕是一丝的同情,都没有。
眼前的路灯光明亮,简直要通向天堂,她却心中迷茫,精疲力尽。
等她们到医院时,现场有些混乱,一群记者围在大堂某处。
柯静冷笑一声,“真佩服他们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是啊,好像我们已经老了。”简南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往中间望过去,赵程暄果然站在风口浪尖上,对着几十个话筒,脸色十分难看,却风度不减,多少年的修养,多少风雨的磨历,才能有这样的气魄。
但此刻,简南只觉得憋了一肚子的火,径直冲赵程暄走过去,柯静伸手想拦,却没有拦住。或者,其实她本意并不想拦。
“赵……”简南刚靠近他身边,就被另外一双手抓住了手臂,拉离了人群。简南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赵程暄的司机,涨红面孔,“你要干什么?”
“简编辑,”司机将她拉到一处角落,看她不再挣扎,立马放开了手,朝她低头致歉,“刚才得罪了,这是赵总的意思,他希望呆会单独跟您谈谈。”
听起来多么特殊,她该感激涕零。
“算了,你也是拿人钱财。”
她再往人群张望过去,赵程暄一直在应付那群记者,从她刚才靠近到被拉离,他都没有看她一眼,周围的记者也没有注意她,大概是人多的原因。每个人在不同场合都扮演不同的角色,他们在这里,这个时候,是记者,目标是死者与祸首,旁人不过都是群众演员,可有可无。
简南静默下来,跟着司机,一起进到医院专门的会客室,里面空无一人,毫不意外,像他做的事。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不假。
柯静在门口,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阴晴不定。
呼之欲出的事,总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
司机领到门口就走了。
会客室很安静,只有暖气机发出阵阵声响,简南却忍不住颤抖,自内而外,都舍不得坐下,仿佛残留的一点温度和勇气也会伴随着重心一起下降。
于是赵程暄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简南双手抱臂,直直对着墙上的电视,目不转睛,电视里正好在播放这起新闻,“资本家残酷不仁,农民工受伤至死,法庭宣判赔偿被吞,死者家属无奈自杀离世,留下血书控诉……”
她的眼神愤恨。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冷冷道;“赵总工程师,这就是你所谓的社会责任,所谓的公平?”
“你想我怎样?”赵程暄看向她。
“不敢,我以为你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简南步步紧逼。
“我怎么说重要吗?你会在意会记得吗?”赵程暄带些苦涩。
简南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心中五味翻滚,“原来你就这么点良心。”
赵程暄被惹怒,“哈哈,简南,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是谁,资本家,冷酷无情的资本家,对我来说,最没用的就是良心。”
简南喉咙受卡,“是我太天真,活该被人利用。你根本没有心。”
赵程暄终于不忍,落寞地说:“我的心都给你了。”
简南心里一恸,多好听,可惜她早过了那个年龄,为异性的甜言蜜语所倾倒,然后,心甘情愿。可那都是她表面上的伪装,内心里,她总是最不冷静不心硬的那个。木离都说她死要面子,没错,可除了面子,她还能争取点什么?
赵程暄还想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他很不耐烦,“谁?”
“赵总,我是柯静,财务部李主任有急事。”
“进来。”
简南准备要走,却听李主任说:“简编辑留步,我要说的是这次的事情,你也该知道。”
赵程暄没反对,只是问:“怎么回事?”
李主任突然低下头来,“赵总,这次的事我没有处理好,请您责罚。”
赵程暄脸色阴暗,“先说清楚。”
“我本来是和柯助理一起去的死者家里,柯助理告诉她,一个月后能取现时,她突然跪了下来,请求能预知两万块钱,安葬她儿子,柯助理本来是决定拿出钱来的。”
李主任突然抬头看了眼赵程暄,颤颤微微地继续说:“是我拦住的她,因为,因为,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规矩。”
“啪”一声,赵程暄狠力地将手上的文件摔到地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暴喝一声:“规矩,规矩,都他妈的抱着规矩下地狱去吧,一群蠢货。”
简南也被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这么愤怒的赵程暄,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却多了些人情味。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
李主任已经说话打颤,“对,对不起,赵总,我也不想会这样的。”
赵程暄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你想,你还会想什么。”
李主任低了头,静静地等着领罚。不得不说,赵程暄威望颇高,没有手下敢轻易违背他的意思。
“赵总,”柯静突然插话道,“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先解决外面的危机要紧,要不召开记者召待会,公开道歉,还能挽回些声誉。”
简南赞成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柯静你去安排,我跟简编辑还有事情,”赵程暄又看了眼李主任,“你也出去吧,想想怎么弥补。”
“是!”
“是!”
柯静稍有犹豫,脚像是粘在地上动弹不得,但还是咬了牙,跨步出去,李主任跟在她身后。关上门,走离会客室几步,柯静等李主任走到她身边,轻说一句:“你做得不错,李主任。”
“哪里,不及柯助理一成功力。”
“能为李主任排忧解愁,是我的荣幸。”柯静似笑非笑。
“哎,这就谦虚了,我的大业还少不了柯助理的一臂之力啊,我们,共进退。”李主任奸笑地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意思很明白,我在你也在,我亡你休想独活。
柯静依旧不动声色,“不过这次您可要损失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小处分有什么好计较的,倒是柯助理手上的那份资料……”李主任欲言又止。
柯静忍住心里的鄙夷,假笑道:“什么资料?李主任不会是记性不好了吧。”
“哈哈,瞧我这记性,那我就先走了。”李主任满意地说。
“不送。”柯静点了点头。
会客室里,简南看着赵程暄依旧有些愤怒的表情,有些过意不去,知道他肯定是气极了,恐怕连抱歉都听不进去,可是除了抱歉,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来解开他皱起的眉头。她低下头,看着阳光下的树影隐约地停留在自己的手掌心,渐渐静下心来,然后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等了很久,没有听到赵程暄说什么,简南拿不定主意,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他的表情,她试图开口,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转身欲走,赵程暄突然伸手一捞,狠狠将她抱住,“扔下炸弹就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简南语塞,“我……”
“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你的,南南。”他在她身后传达出温暖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还有,以后多穿米色的衣服,这件很好看。”
这天以前,赵程暄在简南眼中,一直是一个强者,外表无害,内心却强势得很,容不得事情不由他掌控。而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迷茫。
赵程暄像是明白她心中的顾虑一般,在她耳边温柔地说:“一切有我顶着。”
那是一个承诺吗?简南如释重负。
承诺对一个女人而言,胜过千言万语,而赵程暄的承诺对简南而言,更是稀世珍宝。因为孤傲如赵程暄,从不轻易许诺。
“可是我……”简南嗫嚅着。
“嘘……”赵程暄扣住她的双手,“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问自己,是不是其实对我有那么点好感?”
简南想了想,没有挣扎,轻轻地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毫不意外地,赵程暄满足地笑了笑,“那还有什么可是?”
简南本来又习惯性地要说“可是”,如梦方醒,突然回头,抬手搂住他脖子,“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赵程暄简直喜不自胜,“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简南嗤笑出声,“我呸,油腔滑调。”
赵程暄顶着简南的额头,“又说脏话,小心口齿生疮。”
简南撇嘴,“那也是被你传染的。”
赵程暄挑眉笑,心潮荡漾,“噢?你知道什么叫传染吗?”
没等简南说什么,赵程暄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像他的声音一样柔和,却没有给简南任何反抗的机会,霸道地攻城掠地,吻得沉醉。
简南也并不想反抗,虽然赵程暄其实是她生命中第二个男人,她已经六年没有和男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内心不免慌张,连脸也像发烧一样,红通了。可她还是用力地睁开了眼,看到他眼睛里自己的影子,像是嵌在了脑海里。在她的观念里,与自己所爱的人亲吻,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扭捏和害羞的。很幸运地,赵程暄正好是那个人,所以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刻,她都动了情地回应着他。
这样真诚的简南,才是赵程暄所爱吧。
赵程暄看着有些娇羞的简南,不禁又将她楼紧了一些,这样倔强执着又不做作的女子,竟然愿意将这样的美好,给予他这个满身是债的人。
他在心中向自己发誓,一生都要守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