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15 ...
-
祝南洲看起来是冰山长辈的类型，其实好说话得很，熟悉之后原先那点严肃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看向温旻序时不掩欣赏，笑起来嘴边甚至有个浅浅的梨涡。
“老师，您不是给凌老师的一本书作过序吗？肯定见过本人是不是！”
靳苏然从小泡在文艺堆里长大，大学读的是影视编导，说话多少还有点烂漫的意思，“凌老师是不是真的很帅啊？比照片上还好看吗？”
“对了师姐。”
严曦一瞥温旻序的脸色就在心里暗道不妙了，从初中认识到现在，父亲在她俩的聊天话题里，还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区。她自认多少也算了解这个人，可是唯独在凌江潭这件事上，温旻序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话题被转移得磕磕碰碰，“师姐，上周你和老师去的书展怎么样啊，和我们讲讲呗。我准备开学没去成，真的太可惜了。”
“噢，好呀。”
靳苏然眨眼就忘了刚才的话，兴冲冲地拉着祝南洲回忆一年一度的海城书展，“老师是被邀请当特约嘉宾！我和你说，当时台下好多人……”
期间祝南洲出去接了个电话，靳苏然一直雀儿似的，嘴说个不停，严曦先开的这个话头，只能跟着附和。温旻序领了好友的心意，推说自己想点杯饮料，绕到后门去了。
这是幢老洋房改的咖啡馆，装修很有民国味儿，绿琉璃罩的台灯搁在后门的雕花角柜上，温旻序走过时无端暗了一下，又闪了闪，灯光拢在一束，投下一片幽绿的淡影。后院还保存着旧式人家的洋房花园，生锈的缠枝铁门上蜿蜒着花枝，红砖墙上爬着藤蔓，密密麻麻的，像是要把人的心魂都缠进去。
她手里端着杯巧克力，微微晃着，也不喝，出神地盯着院子里那棵茶花树。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枝头上丰满的叶子层层叠叠，绿得太过浓郁，像要滴下墨水似的，远没有刚才琉璃灯罩下的那片剪影动人。
思绪飞过海城永远车水马龙的街道，在梧桐树叶里穿梭、探头，又飞过十几载流水光阴，交错往复，晕头转向，才在当年那片老弄堂里落了脚。福清弄55号三楼，男人正窝在格子窗的一角写作，原本挺拔的身型都佝偻了不少；女人一手抱着睡熟的婴孩，一手在灶前费力翻炒，老房子里煤气难接，家家都是在燃气罐上将就炒菜——能吃饱就行，都住在这种地方了，再要什么都是奢求。
她刚有记忆的那两年，家里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家和楼下严伯伯家没什么区别，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她家窗台上常年摆着一束沾着露水的鲜花，不论母亲在灯下算账到多晚，要算多少遍才能挤出一点钱，在她离开那栋房子前，那个彩色玻璃格的花瓶，百合花、马蹄莲、白玫瑰，几乎从未消失过。
那时的凌江潭还在一腔热血地追求文学梦，温冉也在一腔痴情地爱着这个男人。富家女为穷小子洗手作羹汤的故事老套极了，没人愿意听，因为开端和过程美好得如出一辙，结局大多惨淡得各有千秋。
《流水十三秋》就是美梦泡泡即将破裂前完成的，凌江潭把样书带回家时，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在报纸上写诗写散文、凭着长相和文采就能叱咤风云的学生时代，老婆和孩子也只是他作品的拥趸罢了。
温旻序还记得温冉抱着她，炒菜时烫到的手指发红，指着封面上的字，一个个教她念，语气里的甜蜜不再那么粘稠，“阿旻，这个字念秋……是你名字的意思喔，我们宝宝是秋天出生的呢……”
“……是你爸爸最喜欢的季节。”
那本书拉了这个濒临破碎的家一把，但也只是一把。在温旻序四岁那年，凌江潭北上京城发展，再未回过家。
俗称，抛妻弃子。
温旻序不由得替当年教她认“秋”字的温冉不值，不过这么多年她妈的眼光一点没变，还是喜欢文质彬彬的英俊男人，全然不记得被另一个更加英俊的男人伤得多深。
回忆的水温太冰冷，可经年累月下来，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刺骨，又不愿放过自己，于是每每浸泡其中，都会太过出神。温旻序甚至没听到背后有人来，直到一本刚才在冰水中浮现过的书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才猛地抬起头。
“刚叫人送来的，初版，现在市面上肯定找不到。”
祝南洲的目光也像水，不过是岸边种满花树的泉水，不那么烫，有一点点温热，水面上偶尔铺落些花瓣，顺着水流缓缓流动，就像她脸上的笑意，温旻序看得出来，这是不必言说的认可和邀请。
“我那边正好有一本，感觉你喜欢，送你了。”
“谢谢……祝老师。”
温旻序吸了下鼻子，接过那本书摩挲片刻，还是没忍住问，“祝老师……和凌老师很熟吗？”
“你怎么也和苏然问一样的。”
祝南洲笑容淡淡，却说，“下周来家里，我和你们说。”
在咖啡馆门口告别时，靳苏然随祝南洲一起上了车，车子门刚关上，严曦就急不可耐地拍在她背上：“老师邀请你下周去她家？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来这儿不就是把我介绍给祝老师吗——再说，哪有见了我写的东西之后，再见到本人，还不折服的道理啊？”
“真敢吹啊温旻序……你知道老师这算是收你为徒了吧？”
“知道啊，不过第一次登门造访，要带东西吗。”
“当然了……不对，那你现在是我师妹了？来来来，叫声师姐听听啦！”
“去你的！”
两人收拾了东西往外走，温旻序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严曦忽然推了推她，“哎，对面不是送你来的那辆车吗？怎么还在？”
她往街对面看去，黑色商务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梧桐树下，确实是秦岳分给孩子上学用的车子。
那秦宴还在车里？？
温旻序刚一张口，手机就弹出了消息。
QIN：我在车里，快来！
QIN：叫你朋友也来，顺路送她回去。
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直不得安宁，这会儿又开始蠢蠢欲动，温旻序强行压下这种感觉，孔雀开屏一样和严曦显摆：“有人来接我，顺便送你回家，来不来？”
“不来，我怕中暑，不想发光发热。”
严曦心里明镜似的，她从车窗里见那女孩儿的第一眼，就看出她恨不得把温旻序放在心尖儿上喜欢，只是目前的关系摆在那儿，不敢明说罢了。可只要温旻序哪怕有一丝丝同样的意思，那位就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角色。
“喂，你……”
快步走开前，严曦心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新概念作文大赛开始，这次她一定要赢过温旻序。也是三个月，也许这位秦小姐，能在深秋到来之前，收了温旻序这满身风情又天天祸祸人的主儿。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