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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今昔 ...

  •   越云天一直在注意着凌江镜的表情,却并不见凌江镜有什么惊讶或者不豫之色,于是问:“这些你其实也都知道?”

      “自然,”凌江镜点头:“我有知道这些事情的渠道,云天,从我破幽冥境而出到我回琼云台带你走,这中间的一个月时间,除了养伤,我当然也要清楚十二年来外界物换星移,变成了什么样的情况。”

      越云天对此也不意外,却有点吃味:“所以我心里一直在想,你怎么不先来找我呢?哼,你那时候怀疑我,宁愿相信别人,是师楼主告诉你这些的么?”

      凌江镜挑眉一笑:“我以前是真没想到,你原来这么能吃醋。”

      越云天穷追不舍:“你倒是说啊,谁告诉你的,总不会是你找了白璇玑和杜放吧?”

      “我还有别的熟人,”凌江镜道:“世间盛景楼,听说过么?嗯,我猜你也没听说过,总之是个消息灵通之所,之后有机会再带你去认识一下。不过云天,你想想看我当时的情形,我之前告诉了你我在幽冥境中经历的一切,出境之后,又听闻我师父当年在时用惯了的嫡系全都换了一轮,你觉得我心中会作何感想?”

      越云天连忙解释:“也没有你想的这么夸张,镜哥,赵荣师叔、苏湄宗主、法肃尊者等这些点苍峰尊者,全都是当年跟随掌门师伯的人,甚至姚欣师姐当年,不也是因为身为苏莹剑尊唯一的亲传弟子,而备受掌门师伯栽培么?只是师伯和我师父,在不同时段之内决策的方向不同而已。

      越云天凝目远望,诸多感慨在心中盘桓:“掌门师伯当年外事未定,必须操心全局,到师父这里,方才有机会腾出手来对内,但是掌门师伯的筹谋远略,师父这些年来,也是一样奉行不怠。我这两天听你说起,才更明白过去许多事情。镜哥,你放心,师父这些年来仍旧在遵循掌门师伯的遗志,联合仙盟一切可以用到的力量,凡有能施以援手的地方绝不袖手旁观。我们心中都知道,宿敌在侧,虎视眈眈,唯有纵横相连,上下一心,才能共御魔族。”

      凌江镜一直凝视着越云天,越云天知道掌门师伯是凌江镜一生之中最为尊重的人,如今镜哥所做的一切,也同样是在继承着掌门师伯的遗志。

      正在这时,场中却忽然喧闹起来,凌江镜和越云天注意到动静,望向试剑台。

      原来是两名修为不俗的弟子对战之际,有些失了分寸,而其中一名弟子竟然已经到了能用自身灵力凝水为冰的程度,他一剑挥过,冰刃四散,不意竟然穿过莲瓣之间的屏障,眼看着就要误伤到别的莲瓣上对战的弟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在旁掠阵的白衣青年出手挡下,剑气所过之处,将那些成形的冰刃瞬间蒸得彻底消失。

      众人因此惊讶,但这只是试剑大会上的一个小小插曲,不算罕见的情况,越云天却有点看住了。

      凌江镜注意到越云天的目光,问:“他是谁?你又认识?”

      越云天点了点头:“算是……我的一位师弟吧,他叫白时飞,比我小,十来岁的时候来徽元堂,那时候我都快要跟你走了,照顾了他几个月,再到后来我回来,拜在师父门下,又过两年,他在试剑大会上得周旋师叔青眼,被收为弟子,过后这些年,我们也算有些交情。”

      “他穿内门弟子服饰,却将所有装饰都取掉了,脸色也一直很难看,且心不在焉,不然也不会快出事了才手忙脚乱地拦着,”凌江镜抱着手臂,挑眉:“你确定他对你只是有些交情?”

      越云天:“……我看你还不至于吃他的醋,纯粹就是为了找我的茬。”

      凌江镜明显是心情愉快地笑了起来。

      越云天:“其实没什么,只是看到他,忽然又想起了一点,小白……白时飞和我一样……”

      越云天接到凌江镜望向他的目光,马上改了称呼,接着说:“……出身自没有修道背景的平民百姓之家,我想到这十年来沧山派修道者数目增长了许多,当年我在徽元堂的时候,到试剑大会上,即使能打败许多同门,但是因为出身,对之后是否有前辈愿意收我为弟子,仍旧十分担忧。到现在我在徽元堂授课,感觉却大不相同了,如今沧山派是越来越倾向于资质为先,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越云天其实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因为注意到凌江镜望着自己的目光有种铭心刻骨的温柔,忍不住问:“怎么了,镜哥?”

      凌江镜:“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也是缘分使然,若是你不担忧拜师,也许就不会答应顾师叔跟我走,那也就不会有今日了。我想到你来沧云山的时候年纪那样小,一个人修行,无亲无眷,怪可怜的。”

      越云天听得有点窝心,笑道:“徽元堂有许多像我这样的弟子,时间久了,也像家一样了。但是直到后来我跟你去枫山,总是觉得,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凌江镜深深地看了越云天一眼,道:“我知道这种感觉,云天,我也一样,你在,我才能觉得安心。”

      越云天心满意足地轻轻“嗯”了一声,说:“其实那时就算我笃定有人愿意收我为弟子,我也是一定会跟你走的,毕竟我那时候又崇拜又羡慕你。我……我从小第一次见到你,就再没有忘记过了。”

      越云天说到最后,声音变轻,脸也变红了,他还记得自己未跟随凌江镜之前心底便有多么仰慕他,只是当时怎么也不能想象到如今的情景,对两情相悦的心上人说崇拜,更像是把自己所有软肋都拿给对方,但此时此刻,越云天回忆起徽元堂的光景,忽然有些感慨,他觉得自己绝对算得上命运眷顾。

      倘若这一生他没有遇到凌江镜……越云天想都不愿意去想。

      凌江镜却在这时咳了一声,目光望向远处,也没有触碰越云天,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又想抱着你了。”

      越云天的思绪被这句话倏然拽回,同时马上理解了其中的含义,窘的差点被呛到,咳了两声,立刻想把话题转移回去:“嗯,所以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我是想说什么来着?”

      “关于修道者家世背景的事情,”凌江镜已经整顿形容,一本正经,答道:“当年师父在时,也曾和我聊过这一点,甚至那日方天涯对你所说,也不能说其言皆虚。很多年以前——昊天之患起前,修仙界的水要更深,强者占尽一切而越强,天材地宝、长辈扶持,可以压过资质与勤奋,甚而至于暗中滋长多少夺取他人修为的种种不平之事。到修道者与魔族相争,开战是要用命去填的,所以资质和实力都变得珍贵了起来。云天,我后来有时候会想,修道者一生都是为了追随和识破天道而修行,那么魔的存在,是否也算是天道所降?也许,对抗才是永恒。”

      越云天渐渐听住了,许多年以前,凌江镜对越云天说他还不知道证道指的是什么,而如今,他分明已经领悟和窥破了什么,越云天和他殊途同归,深有所感,此时有所触悟,就顺着默默思索。

      而凌江镜就像过去一样,温柔耐心地等着他。

      越云天点头:“我明白了,镜哥,我觉得你心境变得平和了许多。”

      “其实我刚变平和没多久,”凌江镜笑道:“你知道,我素来是不肯信命也不肯认命的,可是我看着你在我怀里几乎没有生息的时候,我恨不得求遍所有传说中能决定人命数的诸天神灵,你能平安无事,我忽然觉得其他很多,没有那么可执着的。”

      越云天听着这一番毫不收敛的真情表白,眼眶都快红了,叹道:“唉,镜哥……”

      凌江镜看着他,笑道:“倒是你,云天,我总还觉得你是块璞玉,需要琢磨,可是又在每一次同你说些什么之后,觉得你本来就聪明,本来就是世上最天然的美玉。”

      现在他俩仿佛是只要说话,就能无比自然地说这许多情话,越云天又被凌江镜说得有点脸红,不好意思道:“只是因为你喜欢我,镜哥。”

      凌江镜点头:“是,我的确是喜欢你。”

      他又说:“倒也是,其实你心性天然,但眼界经历毕竟已经经受多年人事磋磨,只是因为我没有亲眼见到,总有时候会觉得你还是过去什么都要问问我的小少年。唉,云天。”

      这一声叹息的余音在越云天心中回响,他知道凌江镜是在惋惜没有能和他一起走过这十二年,亦或是保护和照料他。

      越云天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长夜无人的时候,他恨自己没有陪他领受幽冥境的苦。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经历过形形色色的事,却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徘徊在世间的幽魂,空茫无着,常常感到肉身不过枷锁躯壳,唯有深夜里入骨的思念,提醒他痛,提醒他还活着。

      也终于能有这一日,这一时。

      越云天心中感慨,轻声说:“我在你这里,若是能永远做个少年,心里是会很高兴的,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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