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设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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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英玄检查完试剑台周围的布置，又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凌江镜回到沧云山时披头散发、目中泛红、近似疯癫的模样。
当时凌江镜单独前往魔宫救越云天，宗英玄在听完他对自己说的话之后，正处在震撼之中，凌江镜便已经消失无踪。
宗英玄不肯放弃，他想起被魔族带走的越云天就只感到锥心刺骨的痛苦，而在他什么都不顾地想要前往魔宫救人的时候，却被师父拦了下来。
当时师父说了什么？
他说：“人的生死命数，都有缘法，至亲也无法代替，让凌江镜去吧，他已经放不下了，所以你更不能不放下。”
宗英玄在这一刻看着顾裴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震惊。
顾裴之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如果凌江镜能够带云天活着回来，那将会是仙盟之幸，如果不能，接下来我们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英玄，我知道你想得清楚。”
宗英玄没有答话。
从这之后，他的内心深处就一直处于煎熬之中，只要他一天不能看到越云天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中就要忍受着那种如同烈火摧枯拉朽地烧尽一切的痛苦。
他知道师父拦下他的原因，因为就连凌江镜去，这个选择都像是去送死。
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战力更比不上凌江镜。
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比宗英玄更了解顾裴之的人了，对越云天他是如此，而倘若被带走的是徐菲，即便徐菲是太微剑尊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师父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分别。
不是因为他薄情，而是因为长久以来，在他的眼中，早已经习惯了永远以十四州中关乎仙盟、关乎所有修道者的事情为先。
当年与昊天决战之前，会对当时还不是掌门的师伯说“狗屁大局”的师父，在重要的、和他同时代的故人一一殉道之后，也终于活成了他们当年的样子。
宗英玄心中有多少痛苦，也只能咬碎牙关，他唯一能期待和相信的，就是凌江镜。
他不需要凌江镜对越云天的生死承诺，他只有一点对师弟的私心，他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能得偿所愿，他只希望所谓的天道命数，不要对师弟那样残忍，让他总是求而不得，得而复失。他无法想象倘若云天不得不赴死，那一刻的心境该是何等的凄凉。
所以当他见到一脸憔悴的凌江镜站在师父面前，见到他来，目光平静地向他点头的时候，那一刻宗英玄被放在烈火中煎熬烹煮的心，终于得到了安宁。
他迫切地想要亲眼看到云天，而师父在这时，以一种平静的目光望着他，说：“我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定要提前告诉给你，否则你若是直接看到凌江镜设计的这场戏，恐怕会道心受损。”
凌江镜接着说：“你放心，云天现在好好的，很快就会醒来，我只是需要用这种方式钓出那个内鬼，再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于是这场谈话之后，沧山派的弟子们再次见到了绝对意想不到的一幕。
五日前，凌江镜与代掌教顾裴之一路从定山殿打到了金玉堂，最后又打到了琼云台，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定山殿尚有挽回的余地，金玉堂却几乎被拆成了一片废墟。
即使宗英玄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演戏，仍旧被凌江镜和师父弄出来的架势震惊，他们动手之狠，让他以为他们两人是要借此机会互报私怨。
十四州之内屈指可数的跻身剑心境的剑修相决，天地山川皆为之变色，打到了这样狠的地步，自然没有旁人能近身插手。
但是赵荣、法肃、苏湄、姚欣等尊者前辈及峰主都在琼云台，周围数百名弟子结成剑阵，领命待发，无数金光剑影对准凌江镜，只待稍有机会便发向他。
这种情势之下，宗英玄都忍不住有些为他担忧。
而披头散发、眼睛赤红的凌江镜仇恨地望着师父，他的脸色已经憔悴到了极致，却丝毫未曾影响到那神情的威慑。
众目睽睽之下，凌江镜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说：“顾裴之，你当年联合方天涯陷害我师父的时候，就从未曾想过事情也会有败露的一天？”
凌江镜一语出，偌大的沧山派立刻变得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反应不及。
顾裴之却淡淡道：“证据何在？你是受了方天涯的蒙蔽欺骗。”
凌江镜听到方天涯的名字，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喃喃低语道：“方天涯，我一定要杀了他……”
随即他抬剑指向顾裴之，一字一句道：“我先杀了你，你这与方天涯同流合污、虚仁假意、戕害同门的无耻败类……”
凌江镜说到这里，神情明显茫然了起来：“可你为什么要害死云天？因为云天发现了什么，你要联合方天涯杀了他？哦，对了，你们是为了对付我。”
说到最后，声音中有种泣血的凄凉。
宗英玄在此刻适时地以沙哑的声音接上凌江镜的话，他以为自己会紧张，但是当众听闻凌江镜说起越云天的死讯，宗英玄发现他根本不用演什么，眼前情景，犹如噩梦成真。
他的声音里全是强行抑制的恐慌：“你说云天……死了？”
凌江镜听到他的话，定定地望向他，随后脸上便流下两行血泪。
凌江镜神情空茫中尽是绝望，轻声道：“我将他从魔宫救回，却差了一步……我亲眼看到他自爆元丹，整整七日八夜，我看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而他的灵流一点点黯下去……他是在我怀里成了一具没有三魂七魄的躯壳……谁来把他还给我？”
宗英玄心痛如绞，在这一刻，他几乎无从辨别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
下一刻，凌江镜眼神如刀一样望向顾裴之，神情由凄然转向刻骨的恨意。
而到了此时此刻，任谁也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凌江镜悲痛欲绝，似乎已经癫狂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
顾裴之淡淡道：“凌江镜，你需要冷静一下。”
凌江镜却张狂一笑，道：“我已经冷静了够久了，十七年前，就是你在我的身世上背后造势，将我调离师父身边，然后设计他独自前往龙环山，联合方天涯使他坠入幽冥境中，是不是？”
顾裴之眉目皱起，道：“你从何处得到这种荒谬的推测？”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凌江镜目光阴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对云天动手。当初你安排他跟着我，就是想要让他在我身边做眼线，你知道别人骗不过我，所以安排了这么一个纯白如纸的少年，当年将他从枫山带到龙环山的黑衣人，也是你……”
顾裴之扬起右手，道：“凌江镜因越云天不幸罹难而神智已失，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结玄极刚天法阵，拿下，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玄极刚天阵法，是沧山派的护派阵法，集结了沧山派中资质最强、修为最高的修道者们常年演练，为的是防住魔族进攻之患。
宗英玄看到诸位掌教尊者及各峰峰主神情各异，但是很快现出手中法器，听从师父的指挥，但见无数金光屏障延展开来，将琼云台笼罩其中，也接天连地的封锁住凌江镜的一切退路。
阵中无数刀光剑影，带着强势的威压斩向凌江镜，在宗英玄的印象中，凌江镜似乎是撑了很久，他几乎以为师父是真的要凌江镜死在玄极刚天阵中。
而在凌江镜脱力扑倒的时候，身上数处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以绛云止住自己倒下，单膝跪地，以满是不甘的神情看着师父，同时目中不详的红光闪动，宗英玄看到他身畔激烈涌动的灵流，感到凌江镜甚至有决死一战的意图。
顾裴之飞身前去，阻止了他，将他带走。
直到师父带着凌江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中，所有人都没能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徐菲此时方才赶来，神情错愕，听闻姚欣转述之后，一句话顾不得多说，马上御剑前往寻找顾裴之。
宗英玄的目光在震撼的人群脸上扫过，跟着前去阻拦徐菲。
随后对外传出的消息便是，凌江镜道心受损，境界不保，顾裴之正在闭关为其疗伤，而试剑大会如常举行，宗英玄领受师命，处理这段时间的一切要务。
凌江镜所说的那一切都无从证实，沧云山人心惶惶，暗中有流言不胫而走，却没有人敢公开对此事表露什么。
而只有追着徐菲赶到师父那里的宗英玄亲眼看到凌江镜在若无其事的服下一颗丹药之后，就面色淡然地回了枫山。
师父一直以打坐的姿势在榻上闭目养神，待凌江镜消失后，声音淡淡道：“他的实力已经强于我，这是仙盟之幸，师哥……应当为此感到高兴。”
徐菲此时就站在一旁，以宗英玄的角度，能看到徐菲迅速红了的眼圈。
而很快，过不了几个时辰，试剑大会就将开始，宗英玄回忆至此，感觉一切都如同此时的天色一样，昭示着一场欲来的风雨。他不知道是否能就此拨云见日，而在那之后，十四州的局势又将迎来什么样的变化。
但这一定是最后的平静了。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设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