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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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江镜匆匆离开越云天的房间，脸色就已经再度变得冷峻。
以他现在的灵力与阵法布置，已经能够轻松感知到枫山石洞方圆十里之地的情况，自然也就知道门外等着他的不速之客。
凌江镜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顾裴之竟然肯在这样的时候出关，这也意味着他此次的修行将前功尽弃，终于还是无法更进一步。
那么他此时仍与自己同列剑心境内，孰强孰弱，尚无定论。
如今的修仙界，早已经不复两百年之前的盛况，在经历前任魔尊昊天所发起的旷日持久的争战之后，各大门派人才凋敝，而三十年前纷乱不止、生灵流离、白骨如山的惨状，曾一度被认为是末法时代的景象。
最后是凌江镜的师祖，徐介恺和顾裴之的师尊，当年十四州内最后一名金丹剑修翁远帆，与昊天在沧云山衔云峰同归于尽之后，才得以终止这场祸患。
而从那之后，修仙界、人间与魔族都进入了漫长的休养生息的时光，因为无数大能的陨落，修仙界也不再如曾经一样，有诸多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甚至灭世的存在，并且自那场争战之后，世间不再仅以剑道为尊，而是诸多道法，殊途同归。
而如今剑道仍旧是所有修道方式中最为霸道的一种，诸多道法之中炼气境的吸纳灵力，铸就灵脉，锻造识海并无本质上的不同，到达下一境界则开始分门别类。
第二重大境界的名称并不相同，也划分了诸多不同的小境界，但内核皆是修炼元丹，待突破第二重大境界之后成为金丹修士，而修成金丹修士，除了极少数天纵奇才，至少也需二百年。
顾裴之修道已有一百多年，除却徐介恺之外，便是十四州内最有可能修成金丹剑修的修道者，而一旦他能达到这境界，现任魔尊方天涯将再也没有丝毫办法实现他那统御十四州，问鼎天下的所谓大业。
凌江镜对此心知肚明，他深恨魔族，但是一切都当以大局为重，如今顾裴之实质上已经是接续徐介恺、震慑魔族的存在，凌江镜绝对无意让方天涯看他与顾裴之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但前提必须是，顾裴之没有害过徐介恺，顾裴之没有与方天涯互相勾结，顾裴之的立场牢牢站在仙盟百家之上。
离开幽冥境的时间越久，那种被仇恨所驱使的戾气暴怒就越在逐渐平息，尤其是在今晚重新与越云天接触之后，凌江镜的心情平复许多，他在重新思考眼前局势的时候，庆幸自己先前理智尚存，没有走错。
他手中是有铁证，但是不代表顾裴之没有受人陷害的可能，如今顾裴之放弃闭关前来相见，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弄清楚往事的契机了。
凌江镜走出石洞，见到顾裴之负手背向他站着，身形高大，气势极强，静如渊渟岳峙，但无杀伐之意，既不容忽视，却又能完全融入周围环境之中，甚至连鸦雀与秋虫都没有受到影响。
仅从这背影，便能感觉到一代宗师的修为之强，以凌江镜的眼力，能感觉出顾裴之此时的修为，比之当年徐介恺退方天涯时犹胜一筹。
凌江镜不动声色，淡淡道：“顾师叔，许久不见了。”
顾裴之转身，仍旧是那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英俊相貌，只是眼神之中，独有一种经历岁月涤荡的平静，使修道者第一眼看到他，就足以明白这已经是百年之身。
接着，顾裴之右手现出佩剑照光，顷刻之间，照光剑身嗡鸣震动有若龙吟，强悍无匹的灵流剧烈激荡，仿佛剑身周围的空间都将随之扭曲碎裂。
顾裴之一身仙尊道袍猎猎翻飞，如离弦之箭一样向凌江镜攻去。
凌江镜右脚在地面一踏，身后红光屏障围绕着石洞拔地而起，延亘向上，仿佛接向天幕，屏障上无数红色咒文如有生命一般游弋，将石洞牢牢挡住。
而凌江镜一双幽深凤目中原本黑如点漆的瞳孔，此时亦跟着泛出血一样的光，此时此刻，他一身黑衣，脸色极冷极白，在背后红光与身前夜色映衬之下，仿佛是刚刚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恶鬼。
接着就是“当”的一声震动山野的巨响，照光与绛云相撞，当世修仙界实力最强的两位剑心境修道者就此交手，在这锋锐无匹的一击之后，跟着就是无数剑影相斫，顷刻之间，半个枫山都成了战场，以他们两人移速之快，剑势之强，枫林中激起无尽灵流气浪，剑气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地将一切化作齑粉。
顾裴之见状，身形迅速拔高，飞掠至夜幕穹宇之中，凌江镜亦紧随其后。
在他们此时的高度，能清楚地看到天幕之上的万顷星河，其中星辰如斗，闪烁灿烂。
顾裴之抬手用照光剑划出玄门正道太极图，青芒凝聚于其间，一时间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细看之下，能看到巨大的太极图中无数森然剑影，随着照光剑一挥，便向凌江镜疾飞而去。
凌江镜眼中有红光释出，双手结印，绛云重剑嗡鸣一声，在空中浮起，剑身上的灵力搅动周围，形成漩涡般的气流，而与此同时，绛云身后也跟着形成一道巨大的剑身投影，凌江镜冷笑一声，用极轻极冷的声音说：“斩。”
千钧一发之际，那巨大的剑影向飞来的照光剑万千太极图剑影直斩而去，但见白光暴涨，湮灭了周围的一切。
越云天躺在床上，正在仔细思索事情，忽然听到一声“当”的余韵悠长的声音，他立刻坐起来凝神去听，接下来又很快什么都听不见了。
越云天试探着叫了一声“镜哥”，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了别的动静，越云天想了想，其他事情还没有头绪，而此时他受伤之后身体还有点虚，于是决意先以灵力复原身体。
越云天盘膝而坐，催动灵力在灵脉中循环，宁心静气，身体渐渐笼在一团莹白色光晕之中。
他天生就是极其少见的极阴灵力，虽无五行属性，但无论在剑修还是气修中都显得十分稀奇。
譬如沧山派用以立派的二十八式沧云剑法，对灵力资质没有什么严苛的要求，最终修炼的成果也因各人悟性与资质有所差异，只是沧云剑法本身以清正刚强为主，如凌江镜、宗英玄便是剑出如虹，锋锐无匹，像他这样剑光如月光一样带着清润柔和之意的，就极其罕见，因此同门练剑时，反而常常被以为实力不济。
但这极阴灵力，虽然使得他于剑道一途上攻击威势不足，却是先天克制诸多魔焰、魔毒甚至火系灵力的助益，且在清心静气、克制遐思、控制心神上更比旁人强得多，换而言之，相较于一般灵力，就是将部分攻击之能转至防守与修行之道上。
而且他天生的极阴灵力至纯至净，顾裴之都对此赞不绝口，在修道的天赋资质、灵气悟性上，他虽然不及凌江镜、宗英玄这两人，也算的上是上上等的了，沧山派中，当年也有很多人曾经暗讽他被顾裴之收为关门弟子是有内情，虽然这些风声至今没有彻底消除，但其中绝大部分人，有机会见识到他的实力之后，也就再不提当年旧事。
不过这些年来顾裴之虽然忙于闭关修行，突破境界，与越云天相处不多，越云天还是深知，在顾裴之看来，自己的相貌倒是比灵力资质更能入他老人家的眼。
越云天相貌超群，甚至在沧山派都有公论，加上每逢仙盟大会，顾裴之作为当今天下第一剑派代掌教，常常命他迎送重要宗门的掌教尊者及同门往来，以至于后来因貌闻名，仙盟尽知。
此刻灵力周转之际，他周身仿如浸润于溶溶月光之中，如果有人看到，说一声惊为天人亦丝毫不为过。
他生就剑眉星目，眼睫直而密，犹如鸦羽，长的并不过分，鼻梁高挺秀直，嘴唇形状色泽也温润，脸型偏瘦，从下巴收向耳畔的线条干净利落，得益于骨相排布的纵深协调，昳丽端正的正好，即便再加上肌理匀净细腻如玉，也并无半分女相。
而他平时气质清和温润，习惯穿素衣白衫，行事风格又内敛藏锋，给这原本逼人的美貌添上了三分秀气与清冷感觉，又常年因为凌江镜身陷幽冥境中，眉目间带三分忧郁，在外人看来，其实常常是不染凡尘的谪仙一流形貌。
及至今天被凌江镜逼得七情上脸，立刻鲜活生动得带上了少年气，越云天自己都有些哑然失笑，仿佛过去的多年都瞬间消泯，自己在凌江镜面前，还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人与人之间相处，便总是这样一物降一物，他在凌江镜面前，只怕是永远也稳重超脱不起来了。
一夜过去，越云天睁开眼睛，感觉身上的伤竟然已经无碍，他小心解开纱布确认，发觉伤口已经愈合，也不知道凌江镜昨日给他服下的是什么灵药。
经过这一夜修整，越云天此刻灵台清明，识海平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服的。
他起身走到门前，再次问道：“镜哥？”
没有回应，越云天于是叫道：“凌江镜？”
自然也不会有回应，只是越云天忽然很想这么叫他试试，当着凌江镜的面，越云天还没这份胆量。
凌江镜没有理他，应当是出门去了，越云天少年时不懂，现在却早已经明白，石洞中全是凌江镜精心所设的咒文法阵，只要在石洞之中，凌江镜其实能够轻易地感知到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有所求，凌江镜肯定会知晓。
凌江镜一宿未归，这时候又是去了哪里？
越云天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凌江镜昨夜不许他私自想办法离开的警告，想到凌江镜答应他每天都来看他，越云天想了想，于是决定一边整理思绪，判断如今的形势时局，一边等待凌江镜回来找他。
首先萦绕在他心头逡巡不去的问题，就是凌江镜究竟在幽冥境中经历了什么，从昨夜的种种言谈之间，他摆明了是在怀疑师父，可是他又是在怀疑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交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