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59、天阙城

　　待到越云天将沧云剑第十八式万剑归宗基本练成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夏天了，一来是因为第十七式和第十八式对灵力控制的要求极高，且变招无数，比别的剑式学起来要慢上许多，二来是凌江镜渐渐开始令他读各种各样的书，每天都要花不少时间在研习这些功课上，包括各种史册、地理、算经数术以及阵法等，其中许多课程，越云天在徽元堂的时候有过接触了解，但是凌江镜教给他的却要远远难得多。

　　好在越云天是一点就透的真聪明，凌江镜也是个极其善于教学的高手，两人一教一学，相当默契。

　　越云天更是巴不得凌江镜能花出时间来这么陪他，因此都学得十分上心，而他有时候甚至能感到，凌江镜有时候给自己布置的功课和他正在思索的事情有关系，他也在教他的过程中寻找答案。

　　这天早上凌江镜来找越云天，带着越云天认了一会地图，就跟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越云天顿时一脸惊喜，笑问道：“去哪里？”
　　凌江镜指了指地图最中间的天机阁，道：“这儿。”

　　天机阁地处渝州天阙城中，与沧云山十二峰中间隔着平江中段，地势平缓，四方通衢，自古以来都是一片沃土，以锻器交易为主的天机阁当初选址建在这里，想来和这里的人们生活富足、通商方便有很大的关系。

　　天阙城比之瑶城又是另外一种风光，瑶城的富丽繁华，是因为那是人间帝王所在之地，而天阙城的繁华，是因为这是天下修道者往来之所。

　　原来天阙城一城之中，早就都已经没有凡人居住，这里到处都是以物易物、或是以仙盟中青玉币、青玉书券购买法器的修道者，以及长居在此、收集各种材料锻造法器的锻器师们。

　　城中道路通达开阔，纵横交错，建筑完全对称，布局严整犹如棋盘，街道两旁的房屋就连高度都差相仿佛，一眼望去，只觉得整齐得有了一种庄重感。

　　而城中最显眼的标志性建筑就是天阙城最中间那座高达近百丈的通天高楼天机阁，不管站在城中的哪一个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天机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外墙反着金色的光芒，高耸入云，巍峨壮美，是十四州中最高的建筑，有“玉顶玄梁金做柱，琉璃瓦片神木墙”之赞誉，堪称是天下奇观。

　　越云天早在凌江镜带着他御剑前来的时候就赞叹不已，落地进城的时候，凌江镜就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

　　“所谓玉顶，指得是天机阁最顶端的冰玉台，那是从冰川中开凿出来的世间最坚硬的玉，玄梁，是指掺了天外飞石锻成的玄铁，用以给天机阁搭成架构，琉璃瓦算是一般了，不过越到上层，琉璃瓦的材质就越轻而透明，质地越来越像玉，一天中的十二个时辰，不同的阳光、月光、星光落在其上，每一时刻都不尽相同，各有美不胜收之处。至于金柱和神木墙，都指一样东西，即世间最稀少最珍贵的金乌木，只在返生林中有，据说在妖族，只有妖王才能在用金乌木建造居所。”

　　越云天一边听，一边被沿街形形色色的售卖法器的商铺所吸引，随便一瞧，就是各种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他一边看得目不暇接，一边听得震撼心神，这时候就问：“乌金，金乌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凌江镜这段时间以来教惯了他，对这种问题从来都是有问必答，这时候就说：“金乌木有种特性，在生长的时候砍下来，还是软木，放上一段时间，就会变得坚固无比，刀剑都无法砍断，并且据说是寻常的水火不侵，千年不腐不坏，没有这样的材质，建不起这样的高楼。”

　　越云天感叹道：“那必定很稀少，真是难以想象建成这座高楼动用了多少力量。”

　　凌江镜点头：“这楼建成到现在，其实也不过才数十年光景，当初公冶长德建这座楼的目的，是为了防着昊天攻进天阙城。天机阁不像是沧山派、九华剑派，有天然地势可依，为了保下公冶家世代在天阙城建立的基业，就倾其所有地将这座高楼建成，所选用的全都是最坚固的材料。天阙城于是也成了迄今为止，唯一一座能控制住数百丈高空的城。事实证明，公冶长德所做的这个决定的确相当聪明，当年凭借着建成的天机阁和天机缚魂网，才没有让昊天带着刀女平了这座城。”

　　越云天知道凌江镜说的天阙城之战，近来凌江镜已经有意搜罗来了从昊天为祸修仙界和人间开始至今的史册，除了有《仙盟纪元》、《十四州争战图（昊天之祸）》、《百家通史》、《东方国列传》等以仙盟、仙门和人间视角的正经经典，还有被许多门派列为禁书的《魔神昊天战史》、《魔圣统御录》等书。

　　说起这两本禁书来也着实有趣，《魔神昊天战史》是用魔族的视角记录了昊天征讨人间和修仙界，带领魔族走向辉煌的记录史书，遣词造句、谋篇布局能让人深刻地感受到，魔族竟然有魔能这么有文化修养。

　　凌江镜让越云天看这本书的时候，特别指明了其中魔族攻占人间和修仙界的思路，这本书中的确记载得相当详尽，和《十四州征战图（昊天之祸）》是可以对应着来参详的，也能从这本书中了解到一些有灵智的魔族的想法。

　　而这本书被列为禁书的原因是因为其太具有迷惑性了——昊天被塑造成了铸造不世伟业，惜败于苍天不悯的降世魔神，而且原版书籍中还带了魔族魅术的影响。

　　但是经过有能之士再版之后，一般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也就不会被这本书中记录的东西所迷惑，也有许多门派是要求弟子结合《十四州征战图（昊天之祸）》来演绎破局之法的。

　　而《魔圣统御录》则纯粹是一本引魔眼球的演义，其中记载的大部分是不为魔证实的野史传闻，还包括了许多艳情故事，凌江镜当时纯粹是买错了书夹在里面带回来了，越云天囫囵吞枣地读完了以后去找凌江镜，问从这本书中他能学到什么，凌江镜接过来随手翻看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然后指间红光一闪，就将这本书烧了个干净。

　　幸亏这本书是一版经过删节的清净版本，没有给越云天年少的心灵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从这之后，凌江镜把书给越云天之前，一定是经过了好几遍仔细检查之后的。

　　而越云天这段时间以来正在研读《百家通史》，当然是先看沧山派，还没有读到天机阁，但是也多少知道一点天机阁的壮大和法器的发展离不开关系，而法器之所以能从旁门左道跻身正道之一，就是因为在对战昊天的时候，修仙界渐渐发现依靠法器攻击和防守的重要性。

　　而随着有百年甚至数百年以上修为的大能修士不断陨落，修仙界的思潮也从对“独身修剑、霸道天下”的个人顶级实力崇拜，渐渐转向对“联合攻防、物尽其用”的法器、阵法流协同作战方式加以推崇。

　　越云天听了凌江镜的话，就感慨道：“天阙城之战是成功阻碍昊天向东推进的第一场成功的大战，经此之后，昊天才开始改变原来的作战模式，由线变成点，天机阁所建功业，的确意义深远。”

　　凌江镜点头，赞了越云天一句：“看来最近书是没有白读。”

　　越云天听到这一句夸奖，心中有点飘飘然的，就问凌江镜：“镜哥，你第一次看到天机阁，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座高楼，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凌江镜道：“我跟公冶长德前辈关系还行，你想看，我就带你去看看。”
　　越云天顿时就又欣喜又有点踌躇，小心翼翼问：“方便吗？”

　　“当然。”凌江镜笑了笑，接着说：“我第一次看到天机阁，想的是公冶家可真有钱。”
　　越云天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我刚才也这么想，只是没说。”

　　两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一家店铺门前，凌江镜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越云天抬头一看，看见这家店铺写着“天下名剑”四个大字，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凌江镜带他来天阙城的目的，这回他是真的又惊又喜，简直恨不得直接扑到凌江镜身上去。

　　凌江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进去吧，我已经请天下最有名的铸剑师上官铭金给你铸了一把好剑。”

　　越云天跟着凌江镜走进去，边走边说：“镜哥，你怎么这么好？”
　　“不是白给你的，”凌江镜语气轻快：“等着哪天我问你要利息吧。”

　　越云天第一次听到凌江镜这么说，心中顿生好奇，却脱口说：“我有什么都是你的，就是可惜我还什么都……”

　　凌江镜在这时低头看了他一眼，越云天情不自禁地止住了脚步，和凌江镜对视，却顿时连自己要说的话都忘了。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年轻人，还未走近，就已经笑道：“请问您是凌江镜凌真人吗？师父让我今日在这里等您拿剑。”

　　那声音十分好听，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越云天的注意被吸引，侧头望向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相貌是极其罕见的俊美，他年纪不大，还有点像是个少年人，气质柔和，好看得几乎带了点雌雄莫辨的意思，尤其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其中蕴含着的温和之意，叫人一见到就生出亲近之心。

　　越云天顿时就怔住了。

　　但越云天并非是完全被他的相貌惊艳到，而是因为他乍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和凌江镜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