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56、争执

　　等到吼完凌江镜，越云天马上感觉到了不对，立刻放缓了声音，问：“你疼不疼？”
　　凌江镜的态度却比先前温和了许多，只是说：“上药吧，别啰嗦了。”

　　越云天哆嗦着手开始为他处理伤口，他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好像是自己也感到了疼，咬牙用灵药先给凌江镜先清理干净伤处。

　　除了最开始药倒上去时凌江镜疼得哆嗦了一下，后面他连眉头都没皱，只是看着越云天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伤你的是什么魔物？”
　　越云天最后包扎完之后，轻声问凌江镜。

　　凌江镜伤口上的爪痕过于巨大，上面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使得伤口无法自愈，一见就知道是被厉害魔物所伤。

　　但是什么样厉害的魔物，能将他伤得这样严重？他又是在哪里遇上的这魔物呢？

　　“云天，别问这件事情，”越云天为凌江镜处理伤口的时候，凌江镜就一直默默看着他，神色也渐渐随之温柔了下来，这时候他看着越云天的眼睛，说：“我暂时不想告诉你。”

　　他伸出没被包扎的绷带束住的手，摸了摸越云天的头，以拇指擦去了他眼角的泪痕，笑道：“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

　　越云天还是有点哽咽，问：“你疼不疼？”
　　凌江镜：“我说不疼，你信吗？”

　　越云天摇了摇头，凌江镜淡然道：“疼，你哭也没用，忍过这一时就好了。”
　　越云天收敛自己的难过神情，小声道：“那你睡一会，我守着你。”

　　凌江镜闻言，眼神中明显带了一点诧异，他此时的暴躁怒气已经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接着对越云天说：“该休息了，你回去睡你的，不必管我。”

　　越云天闻言起身，凌江镜正准备躺下，越云天却捧着一杯水过来让他喝，说：“镜哥，你嘴唇干得要裂开了。”

　　凌江镜神色一动，低头就着越云天的手抿了两口水。
　　越云天一边放水杯，一边说：“我就在这里，我怕你发烧。”

　　凌江镜笑了笑，也没有拒绝，他拍了拍床，问：“要么你跟我一块睡？”

　　越云天马上“嗯”了一声，扶着凌江镜躺下，凌江镜就势往里面移了移，越云天就躺在他身边，侧身看着他，嘱咐道：“你赶紧睡吧，你要是不舒服，随时叫我。”

　　凌江镜平躺在床上，不去看越云天的脸，只说：“睡吧。”

　　凌江镜受伤后身体需要复原，很快就睡着了，越云天却有点思绪纷乱，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凌江镜一会，然后忍不住地猜测凌江镜究竟是去哪弄了这么一身伤，没想出个所以然，后来也睡着了。

　　清晨时分，凌江镜从无梦的一夜安眠中醒来，先是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到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若非他绝对不能在魔宫的地盘上暴露自己，当时也绝不会受这一掌。
　　好在发现他的魔物已经被他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凌江镜侧头看了看越云天，看见越云天还保持着昨天入睡时的姿势，安静乖巧的像只小猫。

　　越云天长得非常好看，他这样的半大少年，形容成精致漂亮也没有丝毫不妥，凌江镜那天在山道上见他就这么觉得了。

　　哪怕再告诫自己要铁石心肠，凌江镜还是在见到成长为少年的越云天第一眼的时候觉得，倘若是这样一个人来陪伴自己度过这段时光，他也许可以稍稍轻松一些。

　　天真、纯善，凌江镜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越云天不像是照光剑尊派来监视自己的——他这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凌江镜在觉得他是一张干净的白纸的时候，心中就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因为他忽然察觉到，这张白纸上往后的一切痕迹，都是由自己亲手书写上去的。

　　而在这一刻，凌江镜看着越云天的睡颜，这种感觉变得异常强烈起来。

　　他伸手去摸了摸越云天的脸，越云天睡得衣襟松散，左边锁骨下的那颗小痣若隐若现。

　　凌江镜伸手为他笼好衣襟，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顺势从那小痣上滑过，他感觉到少年肌肤的细腻，同时就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微妙情绪。

　　正巧越云天这时候哼了一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来看凌江镜的伤。
　　凌江镜坦然任越云天去看。

　　在得到凌江镜的同意之后，越云天小心拆开了凌江镜的绷带，他脸上随之出现了惊讶的神情，因为凌江镜身上昨天还十分狰狞的伤，经过灵药的加持和一夜的复原，此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凌江镜看见自己的胸膛上仅有淡淡的疤痕，知道这痕迹过不了多久也会痊愈。

　　越云天此时凑得离他很近，凌江镜看着越云天观察他伤口时垂下的睫毛，说话的声音又不自觉得放轻了一些：“已经好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越云天轻轻地摸了摸他的伤口，那动作太轻，让凌江镜感到了很痒，同时他注意到越云天的脸迅速变红了。

　　凌江镜笑道：“怎么，觉得我的身材好看？”
　　越云天马上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收回了手，低下头去。

　　凌江镜穿上衣服，却玩心骤起，端起越云天的脸，仔细看他的表情。
　　越云天窘得厉害，却好像是一时间没想起挣脱，反而“嗯”了一声。

　　凌江镜看他这样子实在是可爱，后知后觉地才明白他是回答自己的那个问题，当下伸手在他脸上飞快揉搓了几把，越云天这时候才知道躲，不满地喊道：“镜哥！”

　　“好了，”凌江镜越过越云天下了床，道：“既然醒了，就去练功吧。我来检查检查这两天你练得如何。”

　　越云天却略微踌躇，道：“镜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凌江镜见到他的神情，有些意外，但是仍旧点了点头。

　　越云天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时却连声音都有点发抖，他说：“镜哥，那天你跟我约法三章，第三条是你说的话我都得听，我想请你，可不可以修改一下？”

　　凌江镜静静地看着越云天，问：“你想改成什么？”

　　越云天微微皱起了眉，他感觉到凌江镜的态度仿佛忽然之间就发生了变化，但这正是令他必须要同凌江镜说清楚的一点，于是越云天继续道：“你说的话，如果有道理我就认真听。”

　　凌江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怎么算作是有道理，比如呢？”
　　越云天鼓起勇气：“比如……你能不能先不要这样，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凌江镜：“……你继续说。”

　　越云天看见他神情不像是生气，才接着说：“其实有很多事情，你可以告诉给我的，那天我一直等你，等来等去不见你回来，我心里很着急，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去了哪，不知道你有什么朋友，我等着等着，着急就变成了害怕，我快被我想象中发生的事情吓死了。可是你一回来，不仅什么都没对我说，还那么生气的凶了我一顿，连你为什么生气我都不知道，所以你说不许我自己出石洞，我只有觉得很不解，究竟为什么呢？”

　　越云天说到这里，小心看了一眼凌江镜的脸色，发现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接着将心中诸多不满一连串问了出来：“长此以往，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也不许我说出自己的想法，那我跟贴个符咒就说什么是什么的傀儡有什么区别呢？……还有，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赶我走呢？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是我现在心里将你当成像是亲人一样的哥哥，我在这里跟着你，不会回门派去。你总是这样，会让我害怕的。”

　　凌江镜继续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越云天忐忑道：“……没了。”

　　凌江镜：“你还挺有想法的。”
　　越云天轻轻“嗯”了一声。

　　凌江镜看着越云天，叹了口气，说：“我现在真的好想揍你一顿啊。”
　　越云天眼巴巴地看着凌江镜：“……哥哥。”

　　凌江镜：“你害怕？我看你根本一点都不怕我。我教你修行，名义上你叫我哥，实质上我就是你师父了，你见过哪家弟子敢这么过问师父的事情的？哪家弟子敢不听师父话的？我本来没想用这个名头来罚你，但我想对你做什么，你能反抗的了么？我生气了要把你赶回沧山派，算是大发慈悲了，我现在挺喜欢你的，确实不舍得赶你走，那我干脆把你关在这石洞里，你又能怎么样呢？”

　　越云天见到凌江镜像是动了真格，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阵惧意，不敢说话，但是仍旧觉得凌江镜说的不对，心里又很委屈。

　　凌江镜抓住越云天的胳膊将他拎了起来，然后将他一路带回了他自己的房间，脸色像是笼着一层阴云一样，对越云天说：“我看你今天也不用去修习了，就在这里面壁思过，等我晚上问你，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说不对就继续想，想到说对了为止。”

　　越云天眼圈迅速变红，嘴唇都哆嗦起来。
　　凌江镜：“不许哭，要么你可以试试看，你这么哭我会不会心软。”
　　越云天马上就回道：“我才没有要哭。”

　　那声音中明显带气，凌江镜深吸一口气，笑道：“行，很好，你挺有骨气，好好想想吧。”
　　说完就转身出门，挥手在门上下了禁制，心想：“哼，真是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