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55、矛盾

　　这一天凌江镜早早交代了越云天今天修习什么功课就出门去了，他每次出门的时候总是十分神秘的样子，越云天最开始的时候不问，后来心中却是越来越好奇，尤其是今早凌江镜离开的时候，与他说话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越云天心中其实有一点隐约的猜测，他猜想凌江镜要做的事情和徐掌门有关系。

　　他后来回想那天凌江镜对他说的话，倘若徐掌门只是一直闭关不出，那么凌江镜没有必要那样回答他，从之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徐掌门是不是行踪不明还不好说，但一定是出事了。

　　越云天对此有时会感到担心，但是凌江镜不让他问，他知道问了凌江镜也不会回答自己。而凌江镜在石洞中的时候，他还能用功读书练剑，凌江镜一走——尤其是走的时候脸色凝重，越云天休息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专心修行，然而早上凌江镜走了，到天黑也没回来，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越云天半夜躺在床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担忧，半晌睡不着。

　　第二天一醒来他就去看凌江镜回来没有，结果第二天过去，凌江镜还是不见踪影。

　　到第三天，越云天已经焦虑不已，等第四天一大早，他再也呆不住了，就决定亲自去找凌江镜。

　　他出了石洞门，御剑在山林上方寻找一番，昨夜又下了一夜大雪，山中白茫茫的一片，越云天的心中跟着也十分茫然，天大地大，去哪找可以找到凌江镜呢？

　　思来想去，越云天决定先去那天凌江镜带他去过的陶城，他凭着记忆御剑到达陶城，在那天凌江镜带着他买东西的集市上转了一圈，向路人形容了一下凌江镜的样貌，询问是否有人在这两天见到过他。

　　可想而知，结果自然是没有。

　　越云天心中有些烦躁，又想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但是他在这时候才忽然发觉，近三个月以来，凌江镜带着他幽居石洞，虽然他已经觉得他们两个关系十分亲密，但是相比于自己一眼望到底的空白，凌江镜身上却有许多谜团，凌江镜不对他解释，越云天连从何问起都不知道。

　　以至于到现在，越云天完全想不到凌江镜究竟可能会去了哪里，自己又该怎么办，而他此刻唯一的猜想就是，凌江镜其实本来没打算出去这么久，否则他在走的时候就会和自己说明。

　　意外，就有可能代表着危险。

　　越云天忽然想起了烈火焚心，顿时心中一沉，难道凌江镜是在出门的中途身上的毒性发作了？

　　那么他应该会努力解毒，可是他在解毒的时候，是不是不能受外界打扰？倘若没寻到合适的地方呢？依照上次的情形来看，烈火焚心发作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影响到了凌江镜，他毒发的时候，周围安全吗？

　　不用细想，越云天就急得额头上渗出冷汗来，他想起石洞之外的山林上覆上的那一层厚厚的雪，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情景，凌江镜会不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却忽然毒发，他就地给自己解毒，山中却有饿极了的野兽？

　　越云天想到这里，马上又御剑回到枫山中，焦急地御剑寻找，甚至还找到了那天杜放和白璇玑配合凌江镜骗他的那个地方，他这时候已经被种种纷乱思绪扰得心绪不宁，反反复复就只有一个声音：镜哥出事了吗？

　　本来以凌江镜的实力，是绝对不需要他为他担心的，但是一想到凌江镜身上的剧毒，越云天就觉得心慌意乱。

　　“我要不要回沧山派找顾剑尊帮忙呢？”

　　这个念头一起，越云天马上就准备动身，他决定先回石洞中一趟，看看凌江镜回来了没有，然后再留下一封信，以免凌江镜回来之后找不到他人。

　　于是他爬起来就准备御剑，正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跑到这来干什么？”

　　越云天马上回头，看见一身黑衣的凌江镜站在一丈之外的白雪地里，越云天顿时惊喜不已，什么都顾不了了，直接扑到凌江镜身前，一把抱住了他：“镜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凌江镜却一手抵在越云天胸前，制止了他的这个拥抱，越云天抬头，这才注意到凌江镜的脸色很不好看。

　　“你怎么了？”越云天关切问道。

　　凌江镜脸色苍白，一手抓住了越云天的手腕，他的力气不小，越云天感到腕骨一疼的同时，注意到他的神情，忽然察觉到凌江镜是在生气。

　　越云天不明所以，被明显是憋着怒气的凌江镜带回到了石洞中。

　　他仍旧是被带到通向两人房间必须经过的那间石室中，凌江镜让他坐在石床上，自己却坐在了石凳上。

　　越云天感觉到凌江镜的情绪，就有点焦躁不安。

　　凌江镜率先开口，面无表情地问：“你去哪了？为什么要出去？”

　　越云天看着他的脸色，答道：“我一直等你，但是你一直不回来，我担心你……所以出去找你。我先是去陶城问有没有人看到过你，然后又回来在山林中寻找，还好你回来了，镜哥，你脸色为什么这么白，你是不是……”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别说多余的。”
　　印象中，除了初来的时候，凌江镜很少这么对越云天这么严厉地说话。
　　越云天心中顿时涌上了一阵委屈，他皱起了眉，没有刻意隐藏情绪。

　　凌江镜：“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出事？”
　　“我担心你的烈火焚心之毒发作，”越云天答道：“你为什么要生气？”

　　凌江镜仿佛才刚想起这件事情一样，脸色略有些舒展，语气也随之放轻了些：“这一次就先算了，以后记得，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石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时准备起身，目光也从越云天脸上移开，却没想到越云天生硬地回答道：“我不。”

　　“什么？”凌江镜又坐了回去，盯着越云天看：“再说一遍？”

　　越云天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就那么脱口说出了这两个字，但是他心中并不想听从凌江镜的这条命令，但此刻他看着凌江镜的神情，却没敢说话。

　　“这才过了多久，你就长大了，翅膀硬了？”凌江镜笑了笑，说：“那天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和你约法三章，第三条你还记得吗？”

　　越云天看到凌江镜那眼底不带分毫笑意的冷笑，心中又畏惧又生气，但是对凌江镜态度的不满占了上风，就回答道：“镜哥，我们之后再说这件事情吧，你现在在生气，别拿我撒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你也知道我是在生气，”凌江镜看着他，过了一会之后说：“看来这石洞是容不下你了，你御剑学得不错，自己滚回沧山派去吧。”

　　越云天倏然间睁大了眼睛。

　　凌江镜不由分说，起身就要拉他的手，越云天马上说：“我听你的！”

　　凌江镜已经攥住了他的手，越云天被握得手腕发麻，青筋暴突，凌江镜冷冷地问：“你以后还自己出去吗？”

　　越云天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眼眶通红，视线一片模糊，在眼泪即将涌出来的时候慌忙低头，一颗泪滚落下去，越云天哽咽道：“不出去了。”

　　凌江镜松了手，沉默数息之后，他感到自己的脸被凌江镜端了起来，越云天要将脸侧到一边挣脱出来，但是凌江镜却不让，并用另一只手给他擦了擦眼泪。

　　越云天此时心中还在生气，他担心自己的情绪再被凌江镜察觉，凌江镜再赶他出去，于是目光向下，尽力不与凌江镜对视，然而他在目光移到凌江镜肩膀的时候，忽然发觉他的黑衣洇出了一块更深的痕迹。

　　越云天马上用手去轻轻摸了摸，凌江镜再去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越云天看见自己手指上的血，立刻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连忙起身，焦急道：“你为什么受了伤也不说？谁能伤了你？你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凌江镜：“别问这么……”

　　越云天连忙扶着他坐下，伸手就解开他衣领，而衣服被血与伤口粘连在了一起，随着越云天的动作，凌江镜疼得肩膀肌肉一缩，他未出口的半句话就这么断了。

　　越云天立刻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却是满脸关切的神情，紧张得手都在哆嗦。

　　凌江镜就改变了想法，皱着眉说：“那你给我上药吧。”

　　越云天点了点头，风一样地冲进了他的房间，又飞快跑回来，手中抱了一堆灵药出来。

　　越云天给凌江镜小心脱去中衣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他肩膀之胸口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当下眼圈就又红了，再脱里衣的时候，衣服已经被血牢牢粘在了伤口上，越云天拿着一把剪子，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每次动作的时候都要小心看凌江镜的脸色，生怕再牵动他的伤口。

　　最后却是凌江镜不耐烦了，他拂开越云天的手，一把将里衣脱了下来。

　　但见他的肩膀到胸口，有三道狰狞的爪痕，随着他这动作，伤口顿时崩裂，涌出大量鲜血。

　　越云天又惊又怒，大声道：“你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