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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重伤 ...

  •   是方天涯。

      越云天剧烈喘息,持剑迅速退后,看见方天涯出现在殷利泽的身后,那只手握紧了殷利泽的心脏,然后又缓慢地抽了回去,用力一攥,将那心脏彻底毁去。

      殷利泽发动的阵法彻底停止,他原本半透明的身形回复实体,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

      方天涯走到殷利泽身前,殷利泽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愤,却不得不仍旧保持着这样跪倒的姿势。

      方天涯亦看着殷利泽:“我平生最恨看重的兄弟手足背叛我,利泽,我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殷利泽胸口处大量魔气逸散出来,脸色逐渐惨白,却仍旧答道:“从我决意叛你之时……便知道……可能会有今日结局,但我……从不后悔我……所选定的每一步路……”

      方天涯继续道:“你的那些半血族人,若愿意追随我,我会放了他们的性命,若是愿意追随你,我可以让他们痛快地死。”

      殷利泽嘴中喷出大口鲜血,道:“都……由得你,我,我并不在意……”

      方天涯冷笑道:“是么?很好,我会叫那个教唆你的始作俑者陪你一起,你应该会很满意。”

      殷利泽愤怒地看着方天涯,眼中几乎能堕下血来,他忽然暴起向方天涯攻去,但方天涯的手再次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殷利泽的身体。

      殷利泽再也支撑不住,他的气息很快就彻底消失,睁大的眼睛牢牢盯着方天涯,而方天涯叹了口气,静静与之对视。

      越云天见状,当机立断就势一翻,闪身向殿外冲去,他知道顺利逃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抓住一点机会,还是忍不住竭尽全力。

      方天涯当然绝不可能放过他。

      身后一道魔气紧随而来,越云天不得已在地上翻滚躲避,再起身时方天涯已经倏然逼至身前。

      越云天已经受了重伤,更知道自己和方天涯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而他实在不愿再次落入方天涯手中,只得一咬牙,横剑便向颈上抹去。

      但在这样的时刻,霜华发出一声悲鸣,似是察觉主人有自毁的意图,越云天感受到极强的阻力,竟无法完全控制住霜华。

      就这么一个阻拦,方天涯一掌挥向越云天,霜华应声而落,越云天本来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这时候再与方天涯一掌对上,再次摔得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口中全是鲜血,他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胸腔一阵剧烈疼痛,仿佛是肋骨断了数根。

      方天涯神情已经全不像最初与他交谈时那么平和,他好像是受到殷利泽身死的影响,从眼底深处显现出一种森冷之感。

      方天涯居高临下地看着越云天,打了个响指。

      浓郁魔气如同锁链,将越云天双臂吊起悬在半空,越云天强忍剧痛,咬牙道:“……你还要做什么?”

      方天涯斜乜他一眼:“小友,是你毁约在先,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看在你长得像我那位故人的份上,其实我本来真心想给你留条活路——只要你按约定去杀殷利泽。”

      越云天愣了愣,怒道:“少胡说了,你……骗人……”

      越云天伤处疼痛,话音虚弱而毫无气势,方天涯似乎是被越云天逗笑了,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成魔,我就放了你,给你一个魔将的位置,只要你以后效忠于我……”

      越云天强撑着冷笑道:“殷利泽,一个半血……魔族出身,尚且情愿死都不愿做你的下属……”

      方天涯抬起越云天的脸,冷冷地看着他。

      方天涯一旦阴狠起来,身上的威慑之力远强于其他所有魔头,越云天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故意往方天涯的痛处上踩,但是此时看到方天涯的神情,还是后悔自己刚才一时意气,虽说世上除死无大事,可是倘若死前还要受一番折磨,就太令人绝望了。

      方天涯放开越云天,然后拍了拍手,越云天循声望去,就看到两名魔将出现在方天涯身边,其中一人头戴黑色兜帽,将面目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另一名女子着一袭紫衣,身形娇小,一双圆媚眼睛,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越云天这时候疼得意识都有些不清,却也知道这是方天涯的另外两名魔将,司月伦和韩琛。一个精通改换容貌之术,曾是昊天手下魔将,曾有千面魔之称,而另一个以智计闻名,却一直不曾以真正面目示人。

      方天涯向着司月伦和韩琛道:“他就交给你们了。”

      言毕转身行至殷利泽尸身前,手中魔气翻涌,亲手将之挫骨扬灰。

      越云天透过已经模糊的视线望去,见到方天涯晦暗难辨的神色,忽然意识到方天涯受到的挫败应当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深刻。

      魔也是有感情的吗?越云天其实并不相信,他觉得方天涯并不是为了殷利泽的死而难过,他不满的应当还是背叛本身。

      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以天下万物为工具,他如此自负,怎能容忍这样的情况?

      越云天一直看着方天涯,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韩琛欺近他身畔,问:“你在高兴些什么?”

      韩琛说话的声音极其好听,如梦似幻,仿佛有种令人沉浸其中的力量。

      越云天却因为身体内部犹如钢刀刮骨一般的剧痛而无暇被这声音蛊惑,他此刻已经汗如雨下,他的眼睫沾湿,更显得如同鸦羽一般,明明看上去已经十分脆弱可怜、狼狈不堪,却还是拼命稳住气息,竭尽全力地做出蔑视的神情,垂眸望着韩琛,嘲讽地笑道:“方……天涯很难受,自然值得高兴。”

      韩琛抬起他的脸,叹息一样地说:“看在你马上就要死的份上,我就不多难为你了。”

      越云天嗤笑一声。

      司月伦已经走到韩琛身畔,以慵懒魅惑的声音轻缓道:“如何,满意么?”
      韩琛点点头,说:“的确是很俊美,很合适的一张脸。”

      越云天眉峰皱起,困惑地看着这两人。

      韩琛于是面向越云天摘下了兜帽。

      与他那魅惑人心的声音不同,他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甚至是有些丑,过于宽的脸,以至于他那很小的五官互相之间都有了一种疏离感,怪异地不相协调,却又没丑到令人过目不忘的地步。

      韩琛接着问:“你在想什么?”

      这声音和长相着实太不搭配了,越云天以气声答道:“……我先前一直以为你也许是被毁过容,面目可憎。”

      韩琛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说:“那反而比这平庸相貌要好上许多。”

      “所以呢?”越云天此时鼻中口中全是血腥气,他已经快要到强弩之末了,艰难追问道:“你要用我的脸?”

      韩琛赞赏地看了看越云天,点头道:“我会请月伦剥下你的脸皮,这个过程需要你活着,所以还得麻烦你多忍耐一会。”

      “我劝你最好不要,”越云天虚弱地笑了笑:“被镜哥知道,他会把你全身的皮都扒下来的……而且,你也不长我这副骨头 。”

      韩琛长叹一口气,道:“月伦改换容貌,自然有她的方法,至于凌江镜……在他被魔尊杀死之前,我仍旧戴着兜帽,不让他知道就行。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越云天摇头:“你们这些魔头真是……令人恶心。”

      韩琛一边伸手仔细擦干净越云天脸上的血,一边以无可奈何的语气道:“你若是长我这副相貌,就会知道我的痛苦了,就比如……你和凌江镜的关系的确是有猫腻,对吧?简单来说,你要是长我这样,凌江镜还会喜欢你吗?”

      越云天闭目不答。

      韩琛接着道:“魔尊大人喜爱相貌好看的魔,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纵使我智计绝伦,忠心无二,大人仍旧不肯对我多加青眼,我过去为魔尊大人出谋划策过多少次……可能也不及一张好看的脸留给他的印象更好些。我仍然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我的声音,十分喜爱,见到我的相貌,却露出惋惜之色,我真不想令他失望,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合他眼缘的皮相,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也算是你我有缘。好了,月伦,可以动手了。”

      司月伦缓步走到越云天身前,手中已经现出一柄银光闪烁的小刀。

      她捧起越云天的脸,惋惜道:“小可怜,你若是愿意入魔,怎么会遭这么多罪呢?”

      而司月伦话音未落,越云天的左臂白光一闪,倏然从缠绕的魔气中脱缚,出其不意地抓住司月伦握着小刀的右手,在自己脸上狠狠一划。

      司月伦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急忙放手。

      越云天再度摔落在地上,感觉到自己的左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

      韩琛急忙过来准备检查他的脸,越云天决绝地催动所有灵力,从被方天涯的魔气禁锢的时候开始,他就在尽最后的努力,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身体内的灵流激荡,便抓住这唯一的机会脱困。

      此时所有灵脉中的灵流开始如同准备沸腾的水一样激烈地流荡着,在这一刻,越云天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疼。

      疼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只有依稀惊慌的声音传来:“……让开,他是……暴体……”

      越云天在逐渐失去对一切的感知之前,只是忍不住地想凌江镜,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哭了,身体的痛苦,在这一刻还远远没办法与内心的痛苦相提并论,他好像才与从幽冥境归来的凌江镜互通心意不久,但那夜竹林上的月光,遥远的已经恍如前世了。

      难道这真的就是他,以及他们的宿命?无论怎样祈求命运从轻发落,得来的都是这样悲惨的结局?

      往后凌江镜怎么办呢?当年凌江镜坠入幽冥境中,越云天知道被落下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往后重回枫山石洞中,想起昔年回忆,想到物在人亡,就只能忍受那种令人窒息的剜心之痛呢?

      越云天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因为当年和凌江镜的相识相守,往后无论再苦,他都没有怨过命,但此时他只是忍不住地恨,原来这一生如此短暂,原来那无忧无虑的三年,竟是他一生中拥有过的最好的运气。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云天”。

      那声音隔着重重阻碍,仿佛从千山万水之外而来,但是却蕴含着撕心裂肺一般的激烈情绪,愤怒和绝望都在其中,令越云天的意识不自觉地清醒了一刹。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轻哼了一声以做回应,同时在逐渐混沌的感知里想:“镜哥。”

      越云天知道这应该是自己将死之际的错觉,他听说过人死之前,会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在短短的一瞬看过一生的场景,那么能不能,让他再好好回忆一下在枫山的那三年呢?

      不,也许应该是更早,从他第一次见到凌江镜的时候起,那是二十三年前,他被徐介恺带着,第一次来到沧云山的时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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