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25、万宝堂

　　凌江镜带着越云天及薛少成回到顾家大厅中时，其余几位同门加上顾、卢、卫三家管事的人已经都在了，而大厅正中，跪着一名面色惨白、神情紧张，周身微微发抖的弟子。

　　越云天见到这场面就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本以为有情况指得是与魔患有关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这种架势。

　　他留神观察，发现几位同门面色都不太好看，而顾从诫前辈更是眉头紧皱，只有卫家家主卫广泽望着这情形，似乎微露得色。

　　宗英玄已经迎了过来，见到薛少成之后微有些吃惊，凌江镜率先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

　　宗英玄叹了口气，答道：“这名弟子行踪诡谲，神情恍惚，偷偷摸摸的，在徐菲、陆笑、孙菲然那里徘徊不去……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

　　徐菲冷冷接话道：“不止徘徊不去，此人色胆包天，出言调戏，言语猥琐，甚至还想动手……总之，我因此与他起了冲突。我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意思？”

　　看得出徐菲是在竭力克制，越云天马上看向凌江镜，注意到他眉头紧锁，怒容满面，而顾从诫闻言，面色肃然，冲地上那名弟子怒道：“陈昱，你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敢做下这等龌龊之事！”

　　这名为“陈昱”的弟子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只是发抖，连抬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这种举止，显然更坐实了他所犯过错。

　　顾从诫脸色已经气得发黑了，勉强沉声道：“大敌当前，我门中竟然有这样的无耻狂徒，顾鸿，你先将他关进……”

　　“顾前辈，且慢，”说话的却是徐菲，她侧头盯着那弟子看了看，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不解神色。

　　徐菲却已经缓慢走到陈昱面前，徐是担忧地阻止道：“徐菲……”

　　徐菲并不理会，而是用清泠泠的声音问陈昱：“说，你受何人指使，是不是其实本来是想取我性命，见事不成，才伪装成现在这样？”

　　徐菲这句话一问出来，在场众人都大出意料之外，越云天同时注意到凌江镜手握绛云，全身绷紧，似乎蓄势待发。

　　陈昱惶恐抬头，哆嗦着说：“在下……小人岂敢？我只是一见姑娘容貌，惊为天人，心中倾慕，所以……所以才犯下这等大错，我怎么会有杀害姑娘之心呢？”

　　他这么说着，已经伏身下去，向徐菲拜倒认错。

　　徐菲望向凌江镜，道：“他身上一定有猫腻，我问过旁人，他今日这表现与平时判若两人……”

　　徐菲话尚未说完，那弟子全身发力，骤然暴起，眼中凶光毕现，从地上猛蹿起来攻向徐菲！

　　霎时之间，已经有数道符咒、法阵、法器和灵流全部向那弟子击去，而他竟不知是如何闪避过去的，甚至于有些灵力击到他身上之后，他生生受下，竟然仿佛毫无所觉，仍旧是不顾一切向前扑去。

　　徐菲反应极其迅速，连退数步，同时双手中蓝光暴涨，向那弟子肩头重重一击，而那弟子中招之后，丝毫不觉疼痛一般，疯了似的握住徐菲的肩头，然后对着徐菲的脸张嘴啃咬下去！

　　他忽然攻击，状若疯狗，只在一瞬之间，而与此同时，有好几人冲上前去要救徐菲，而凌江镜最先出现在那人身畔，一手牢牢抓住了那弟子的肩膀，要将他拎走。

　　凌江镜着急之下，用力甚剧，他握上那人的肩膀，忽然觉得掌心处仿佛是被轻轻扎了一下，然后有极其轻微的热意流淌而过，他顾不得其他，用力将陈昱一把掼了出去。

　　陈昱撞在门上，将顾家大厅的经过灵力加固的门都撞了个稀碎，而却仿佛仍旧不知疼痛，马上又爬了起来，疯了一般爬起来就要继续伤人。

　　而同时半空中数道禁制齐发，一张缚魔网兜头盖下，陈昱在网中痛苦地挣扎着，动弹不得。

　　凌江镜皱眉望向徐菲：“没事吧？”

　　徐菲身上并没有受伤，她有备而来，顷刻间动用了一张防护符咒。此时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淡然道：“低估他了。”

　　凌江镜的声音有些严厉，道：“之后若是察觉不对，不要再以身试险，否则你就回门派去。”

　　徐菲侧头，没有接话，却也没有反驳。

　　而“陈昱”此时在缚魔网中不断翻滚挣扎，整张脸都已经扭曲，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肉眼可见地在急速抽动着，仿佛是皮肤下有无数虫子在爬动一般，旁人光是看到这场景，就能想象到他此刻有多痛苦。

　　整座大厅里都充满了他的凄惨嚎叫之声，简直令闻者心头发紧，悚然而惊。

　　顾从诫快步走到缚魔网前不远处，凌江镜和宗英玄跟着上前，顾从诫紧皱眉头，一副一筹莫展神态，见状着急地回头问凌江镜：“凌真人，这孩子可还有救？”

　　凌江镜看向徐是，徐是面容凝重，摇了摇头，飞速说：“我不知道病症的原因……”

　　正当此时，那弟子仿佛是痛苦到了极致，竟然挣开了缚魔网，倏然间扑向凌江镜！

　　凌江镜双手红光暴涨，顾从诫在一旁惊道：“留他性命！”

　　却见那红光闪动之际，无数红色咒文从凌江镜身畔飞速掠出，刹那间在半空中形成两道锁链，将陈昱双手牢牢锁住，然后悬吊在半空中，陈昱身在半空中还在不断挣扎，而他的脸色此刻已经开始迅速发黑，不断从眼眶、鼻孔和口中冒出黑气。

　　而凌江镜双手飞快结印，形成一道圆环状咒印，待那咒印成形，他双掌向前一推，喝到：“滚！”

　　随着咒印飞至那弟子额头上，他“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黑气与鲜血来，那团黑气在半空中浮动，被一旁的宗英玄以重决当场斩散。

　　而陈昱身体软垂，当即晕了过去。凌江镜撤走了他身上禁咒形成的咒文，将他平放在地上，望向徐是。

　　徐是不待他开口，已经连忙上去给身受重伤的陈昱把脉，越云天还有些不放心，马上跟着过去，站在徐是身边，准备随时保护他。

　　这时候凌江镜也来检查情况，越云天就凑到他耳边，问：“我们现在要去那个地方么？”

　　凌江镜从控制住陈昱的情况之后就一直在沉思些什么，这时候摇了摇头，道：“先等等。”

　　徐是喂了数枚灵丹，凌江镜在一旁按照徐是指示为其输送灵力，一炷香之后，陈昱慢慢醒了过来，他脸色惨白，但是眼神明显是清楚的，徐是马上问：“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么？”

　　陈昱闻言神情恍惚，众人正在心中暗道不好时，他脸上忽然现出了羞愧神色，又向凌江镜和徐是勉强拜倒，声音虚弱，情绪却十分激动，说：“陈昱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谢师伯！”

　　众人心中纷纷松了一口气，顾从诫温声道：“孩子，你先起来，你快说说，刚才你是怎么撞上这邪祟的？”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变黑了，在场众人皆神色不豫，显然是没想到那魔头竟是如此大胆，竟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难，只是更不知道陈昱是如何中招的。

　　陈昱抬头含泪看着顾从诫，一咬牙，再次拜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哽咽，说：“师伯，弟子……知罪，弟子以为今日之祸，与弟子私自在万宝堂所购法器有关！”

　　越云天与凌江镜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薛少成。

　　*****

　　半个时辰之后，襄河上游，离北城门不远处的街市上。

　　凌江镜、越云天、宗英玄、欧阳铭、李世泽、孙菲然及顾从诫和顾鸿一行共八人御剑而来，在万宝堂门前停下。

　　刚才陈昱在厅前悔不当初，将他在万宝堂所购的法器交给众人，薛少成在一旁，此时凌江镜方向众人介绍身份，薛少成将法器取来检视，而提及禁市，顾从诫闻言，连连说自己失察。

　　越云天当时冷眼旁观，见卢家父子面容上不显，但是卫家父子却已经有不忿之色。

　　管理禁市的职责，本来应当在东方皇室任命的襄城郡守身上，但是随着这些年来各地的修仙世家逐渐崛起，东方皇室在各地所设的逐级官员，已经越来越有充当摆设的意思。

　　而这次的事态，因为所涉及的全是修道者，官府更管不了，所以就由实力最强的顾家牵头，若是此事能顺利度过，诛除魔头，那么从此以后在修仙界，人们提起襄城，更是只会想到襄城顾家。

　　越云天对这些事情非常敏锐，对此长了个心眼，在心中默默记下。

　　有薛少成帮忙鉴定，很快就确定法器的确有问题，再加上薛少成之前的经历，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被蛛人选中的受害人，应当都是在这间万宝堂买下了高级法器，而这批法器背后做过手脚，使用到一定程度，触发某种条件，就会招来蛛人，从结果上看，蛛人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控制受害者的身体，使他们做出自伤自残的举动。

　　顾从诫马上安排弟子去查所有受害人的相关信息，而凌江镜点够了人手，就立刻来万宝堂探查情况。

　　徐菲本来也要跟着，被凌江镜以方才以身犯险的理由拒绝了，徐菲无可奈何，只得留下协助顾从诫查询线索，临走时，凌江镜特意嘱咐她保护好薛少成，徐菲这才脸色变好了一些。

　　除此之外，顾秉谦和卢家、卫家家主还有陆笑修为不低，但是得留下来照应剩下的弟子们，并做接应。

　　顾从诫对待凌江镜十分尊重，并不以前辈身份自居，这时是将所有事情全权交给凌江镜处理。

　　众人抵达万宝堂的时候，整条街都已经陷入黑暗之中，襄城中商铺市区和普通百姓的住宅分开，这一大片街市，晚上留住的人不多。

　　而天边有一轮孤月高悬，发出微弱的黯淡光芒，天幕中的深沉黑色，却仿佛凝成了实体一样沉甸甸地压下来，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无声的静谧之中，给人一种阴冷而死气沉沉的感觉。

　　众人目光一触，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出了“这不对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