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26、蛊圣

　　众人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纷纷看向凌江镜，等他示意。

　　凌江镜没有犹豫，轻声说：“我和云天先进去探查，顾前辈、英玄，请带着其他人留在外面布阵，今夜恐怕我们遇到的会是个硬茬。”

　　宗英玄马上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你长于群战布阵，我自有办法保证我和他平安无事，事不宜迟，”凌江镜的声音淡淡的，说：“立即行动。”

　　言毕不待宗英玄说话，就抬手一挥，将门锁挥落，率先进门。

　　越云天当然马上跟上，他走得太急，而凌江镜却是放慢了速度在等他，越云天险些撞到凌江镜身上，正准备连忙撤后的时候，凌江镜却直接拉住了他的手。

　　越云天顿时心中一震，心想这很有可能会被别人看到，但他却已经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顺势反握了回去。

　　“此地危险，留神当心。”凌江镜一边拉着他向前走，一边轻声嘱咐。
　　越云天连连点头。

　　两人走进店中，发觉店铺内都是各种百姓平日生活用得到的普通物品，第一眼看上去只觉得琳琅满目而又没什么稀奇，但是稍稍驻足之后，越云天就觉得这里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隐藏在暗中，凝视着他们。

　　越云天一直握着凌江镜的手，凝神戒备，而凌江镜皱着眉头，不时检视柜上摆着的商品。

　　凌江镜正低头拿着一把扇子琢磨的时候，越云天忽觉脚下有异，踢踢踏踏地跺了两脚，问：“我感觉……下面是不是另有空间？”

　　凌江镜对着越云天所指的地面，召出绛云用力一敲。

　　绛云连剑鞘都没拔出来，就直直坠向地面，砰的一声将木头地板，以及木头地板下的砖石砸出一个大洞来。

　　随后凌江镜食中二指并拢，一团红光从他指间释出，从洞口飘摇而下，照亮了周围大片地方，骤然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越云天与凌江镜对视一眼，正准备跟着凌江镜，却被他一把揽住了腰，直接被带着跳了下去。

　　越云天心想这点小事自己肯定还是没有问题的，而凌江镜接着就道：“跟紧了，这地方不对劲。”

　　其实不用凌江镜说，越云天也能感受到，与他之前的想象不同，这地下空间明显是大有乾坤，越云天依稀听见有风声传来，他跟着凌江镜走到一面墙前，那里堆着许多杂物，将这墙挡得严严实实，而仔细一听，就能发觉这风声是这后面传来的。

　　越云天正准备放出神识去感受，凌江镜已经一剑挥去，那些盛放杂物的箱子顿时四散滚落，有不少箱子跌在地上被撞开，里面的杂物掉出来，也只是些寻常物品。

　　而这些杂物之后的那堵墙，就如同纸一样被还未出鞘的绛云剑气所破，露出了后面幽深黑暗的通道。

　　凌江镜举步边走，越云天却有些犹豫：“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吗？我感觉总有什么不对。”

　　凌江镜：“哪里有问题？”

　　越云天怀疑道：“你有没有觉得万宝堂的线索来得有点太巧了……万一这里是什么陷阱呢？”

　　他这话刚刚说完，那幽深通道的尽头处，就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凌江镜顾不得其他，当即去追，他速度极快，越云天也只得立刻紧随。

　　但是在转过一个拐角之后，越云天忽然感觉像是迎面穿过一面屏障一样，他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就止住步伐，怀疑道：“镜哥？”

　　“怎么，”凌江镜也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你怎么不走了？”

　　“镜哥，”越云天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来路，说：“咱们要不先通知师哥他们作为接应？”

　　凌江镜仍旧没有回头：“机不可失，敌人就在前面……”
　　越云天眯起了眼睛：“但此地危险……”

　　“此地危险，”凌江镜轻声说：“云天，来，把手给我。”

　　随后他站在原地，仍旧不回头，一只手却从袍袖中伸出来，那手上缭绕着无尽黑气，诡异地不断伸长，要来够越云天的手。

　　越云天将霜华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毫不留情地斩向那只手。

　　这一剑斩在黑气之中，似乎于对方而言毫无影响，那只手还是向着越云天伸了过来，靠近了细看，越云天发现那黑气之中，是无数只虫子形成了手的轮廓。

　　“怎么了云天，”“凌江镜”身体不动，头却渐渐转了回来，那是数不清的虫子组成的一张脸，阴恻恻地说：“你不是将我视作一切吗？怎么舍得就这么对我动手了？”

　　“雕虫小计而已，”越云天冷冷道：“你该照照镜子先看清楚你是个什么玩意。”

　　越云天话音未落，霜华已出，这一剑去若惊鸿，剑芒过处，寒光闪动，对着那黑影当空斩下，但见那黑影在空中迅速散开，形成无数虫阵，将越云天环绕起来，而一道低哑的声音发出桀桀怪笑，嘲讽道：“就是这雕虫小计，也足够取你小命了！”

　　而随后这虫阵像是得了命令，迅速向越云天疾飞而去，越云天见势，反手召出乾坤袋中的数道符咒，向空中一抛：“着！”

　　那数道符咒在半空中燃烧，马上形成了一道火墙，群虫撞上火焰，瞬间如浇上滚油一般，而火势腾起的刹那，无数浓郁的绿色烟雾爆出，越云天心中一惊，立即后退，屏息凝神，双手结印，在周身形成一道法阵光障，挡住这明显带毒的浓烟。

　　而火势过后，仍有虫群冲到法阵上，虫群无穷无尽，黑压压地成片飞来，压在光障之上，越云天感觉压力不断增加，而他透过光障去看，看到的虫头竟像极了人的骷髅，只是在那骷髅的嘴边，生着密密实实的钢针般的尖利牙齿，而虫身足有成人一个拳头大小，形状奇诡恐怖，令人望而生畏，此时此刻，着无数骷髅虫正不断向越云天逼近，试图突破光障。

　　越云天悚然而惊，气息不稳，险些让虫群有隙可乘，而与此同时，虫群中传来一个哀怨恳求的声音，说：“可怜可怜吧，可怜可怜吧……”

　　一时间千千万万的声音跟着响起：
　　“……蛊圣将我封在这虫壳中……”
　　“我们曾经……是人……灵魄……”
　　“……好烫啊……”
　　“……不想死……”

　　这无数凄惨哀怨的声音一起涌进越云天耳中，越云天的脑袋都要炸了，而与此同时，还有数不清的虫悍不畏死地向他的光障上压过来，越云天缓缓后退，但抵达那拐角时却又心生踌躇，不愿再退。

　　他总觉得哪里有蹊跷，在群虫的扰乱声中拼命思考，蛊圣，这事情难道和蛊圣有关系？镜哥呢？他此时是碰到了什么危险？

　　难道复生的还不止蛛人，竟然还有蛊圣么？

　　越云天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本想再放火焚烧虫群，但是虫群数量如此之多，在莹莹绿雾中翻飞，贸然动手，只怕会中招。

　　还有，这转角处究竟有什么异常？倘若是空间法阵，启动时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的，而传闻中蛊圣所养的虫中，却有可以致幻的毒虫……

　　那些受到蛊惑而自杀自残的弟子，除了蛛人的冰丝之外，是否也有可能是因为万宝堂中的法器里带着这种毒虫的毒液？

　　“你这毫无怜悯之心的混账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们！”
　　“杀了他，杀了他！”
　　“吸食他的血肉，活下去！”

　　那虫群中的骷髅们明显是激动起来了，声势浩大地声讨越云天，而最开始操控虫群的那人，却无声无息，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越云天心中焦急，他担忧凌江镜，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将两道灼烧符咒贴在霜华上，随着火焰燃起，他屏息凝神，一手挥剑攻击虫群，一手掐诀以护体咒印护持全身，硬生生杀灭面前无数虫群开道，只是他这么两边各分一半心，几次险些被虫子咬中。

　　越云天以这种方式一路杀了过去，虫群挨着剑上的火焰，顿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惨叫的声浪，而后继者却更凶猛地扑上来。越云天一边前进，一边发觉那绿雾越来越浓郁，已经开始侵蚀自己的护体咒印，而他身后的路上，已经堆满了虫子的尸体。

　　接着，越云天听到一阵诡异的摩擦爬行声，他抬眼去看，惊讶地发觉一只巨大无比的生着钢翅的骷髅虫子在众虫的簇拥中迎面向他疾冲了过来。

　　越云天只得提剑迎上去，而那巨虫张嘴就咬住了越云天的剑。

　　越云天催动灵力，那巨虫似乎吃痛，张开利齿，身体直立起来，然后向着越云天狠狠砸了下来。

　　越云天立即避开，然后提剑冲着那巨虫的胸腹处刺去，但他刚刚向前一步，就倏然感到头顶一阵劲风袭来，他意识到危险，马上橫剑去挡——那忽如其来的一剑带着雷霆之力，随着这一剑当头斩下，周围的一切场景都如同纸一样被破开，越云天抬头，正对上凌江镜一双冷冽的眼睛。

　　越云天：“！”

　　绛云和霜华在空中撞出了“当”的一声巨响，越云天感觉到身体中有不属于自己的磅礴灵力奔涌，帮着他挡下了这一记重剑。

　　他来不及想清楚这灵力来自于什么，匆忙退后数步，握着霜华的手颤抖的厉害，哆嗦着抬头看向凌江镜，就在刚才那一刻，他感到了凌江镜眼中强烈的杀意。

　　周围的场景随着这一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巨虫的身影消失地无影无踪，不远处还是刚才那个拐角，空地上有一群骷髅虫的尸体，只是数量远远不及越云天印象中所杀灭的量。而他此刻站在一道坚硬墙壁前，那墙壁上还有霜华留下的剑痕。

　　越云天意识到这是幻境，顿时懊恼不已，又看到眼前有一条湍急的地下河道，他们正站在河岸一边，幽绿的暗光在河水上方漂浮，犹如地狱鬼火。

　　河岸的另一边，有一个巨大的肉茧，上面布满了血丝和筋络，此刻正如同心脏一般缓缓搏动着，依稀可以看到肉茧中的人形轮廓，整个形状之诡异，令人只感到难以形容的恶心。

　　越云天转身，不知所措的看向凌江镜，有些不确定凌江镜此时恢复正常了没有，而凌江镜大步向他走来，一把拉住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遍。

　　越云天看到凌江镜那担心的神情，马上就松了一口气，知道刚才凌江镜多半也是身处幻境之中，只是刚才的情形，似乎是自己跟墙斗智斗勇，凌江镜又在攻击自己，不由得又气有点好笑。

　　凌江镜牵起他的手，望向对面，面容凝重，低声说：“幻境，从刚才过来之后所见，都是幻境，这是蛊圣复生的茧，我们得毁掉它。”

　　越云天正准备问怎么毁，凌江镜已经纵身跃起，只见半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绛云虚影，随着凌江镜手握绛云一斩而下的动作，整个河道和地面都被那虚影斩开。

　　那巨大的肉茧顷刻之间被斩碎，爆出无穷血水，血水喷射到周围崩塌的山石墙壁之上，立即发出嗤嗤的灼烧声音。

　　凌江镜人在半空，单手一挥，越云天马上被凌空拽到了他身边，越云天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那灵力是凌江镜的，下午时凌江镜进入他的识海，其实应该是为了这个。

　　尽管周围正在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在这一刻，越云天却全不在意，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安定。

　　而与此同时，一个带着无尽伤心凄然的声音嘶吼着响了起来，那真正是令人听到后头皮都会跟着发麻的痛吼，越云天马上被这叫声惊动，他循声望去，继那肉茧之后，看到了又一副无比奇诡与恐怖的画面。

　　那是一个四手四脚的裸|女，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爬行而来，疯了一样扑到碎裂的肉茧周围的血泊中，捧起地上的碎肉，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之后，放声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