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22、夜河

　　越云天只是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凌江镜问：“醒了？”说着就睁开了眼睛。
　　越云天低头：“嗯。”

　　“你进境不错。”
　　“去查线索吗？”
　　数息沉默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只是不敢荒废……”
　　“先商量一下……”

　　又是同时回答，越云天先撑不住笑了。

　　他绕过凌江镜翻身下床，动作轻快，是直接从床上蹦了下去，然后飞快穿好了鞋，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天色尚且明亮，看来他并没有睡多久。

　　凌江镜也走到他身边，极其自然地抓住他的袖子将他牵到桌边，两人坐下来，凌江镜手上灵力浮动，桌上就摊开了那卷绘着襄城地图的记事卷轴。

　　凌江镜道：“刚才忘记给欧阳铭了，也好，时候还没到，此时可以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
　　越云天边看图边问：“所以我不太明白，镜哥，你带我离开顾家是什么意思？”

　　“晚上咱们两个出去，沿着襄河走走，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凌江镜此言一出，越云天顿时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做诱饵吗，会不会有危险？”

　　凌江镜摇头道：“放心，即便是真的天魔降临，有我在也不会有事。我让欧阳铭和宗英玄守在顾家控制情况，我已经交代给他们，彼时两边照应，无论是哪边稍有异动，便互为支援。我们时间不多，需要从一切可能的线索去排查。”

　　“我明白了，”越云天看着地图，面容凝重：“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夜晚的襄河之畔，镜哥，依你看，除了我们今夜要去排查的地方，还有什么是可以作为入手点的？”

　　凌江镜：“你说呢？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

　　越云天：“我想，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受害弟子身上的共同点？或者说，那魔头为什么会选择这些弟子动手？”

　　“等宗英玄带着徐是去检视过那些受伤弟子们的情况，或许我们能再知道得详细一些。但是你若说到因何会选择这些弟子，”凌江镜微微迟疑，道：“说不定是因为……那魔头选择他们很方便。”

　　越云天沉吟道：“你觉得是因为他们恰巧出现在襄河之畔，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原因？”

　　凌江镜：“我倾向于别的原因。你刚才说这些受害弟子身上的共同点，你还能想到什么？”

　　越云天又看了一眼卷轴，皱眉道：“我现在看出来的就是这四点，一是除了卢家之外，其他的出事弟子所处的位置都靠近襄河，二是女弟子少而男弟子多，三是修为高的大多是被取走了魂，而修为低的则是被取走了身体的一部分，而通过这卷轴上所载，被取走的身体部分，除了一个人的头……和一个人的躯干，其他大多是四肢，这让我会有种……那魔头是在拼凑什么的感觉……”

　　越云天说到这里，心中着实不忍，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四是大部分出事地点都有诡异的乐声，而且从我们已知的情况来看，受害者仿佛受到蛊惑，是在自杀自残。”

　　凌江镜沉吟道：“男弟子多女弟子少，这一点我先前忘了注意……还有呢？”

　　越云天看到凌江镜这表情，就知道他刚才所说的其他情况，凌江镜应该已经都想过了。越云天继续说：“我觉得由此可以推测一下那魔头的能力。”

　　“比如说？”凌江镜接着问。

　　“它可能擅长控制和蛊惑人的心，”越云天说：“大部分低级魔物不具备这种能力，毕竟它们自己都没有这样的灵智，我所知的，是欲魔擅长蛊惑，但是也做不到能够控制高阶修士。也难怪顾前辈会觉得这魔头就算不是天魔等级，也接近了。镜哥，你对这方面有了解吗？”

　　凌江镜见问，眉头微微皱起，最后却摇了摇头：“应当不是单纯对心智施加控制的法术，能做到这种地步，必须要有媒介才对。”

　　越云天看凌江镜的神情，猜测他其实已经大概有了想法，于是追问道：“你觉得这媒介是乐声吗？”

　　凌江镜仍旧摇头：“依我看来，乐声极有可能只是幌子。据我所知，能以乐声操控人心的，上一个还是昊天的魔将音姬，但也仅仅是在对战之际以乐声让她的敌人进入恍惚状态的能力。其最强悍的招数，也只是在满足诸多条件下发动的幻音之术，能让闻者回忆起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而彻底失去战意，但是还远远没到控制人自杀的程度。”

　　越云天听得连连点头，说：“那难道这媒介会和襄河的水有什么关联么？”

　　凌江镜“嗯”了一声，想了想：“我刚才忽然发现你所说的受害人的共同点，有一个地方是很有意思。”

　　越云天：“我说的哪个？”

　　“男多女少那个，”凌江镜说：“开始的时候因为有男有女，所以我们都没有注意这一点。但是你刚才一提，我忽然想到一点，有没有可能那魔头选择修道者的方式与他们来襄城之后的做过的事情有关？你说，有没有什么事情是男女修士都会做，但是男修士做得多，而女修士做得少的？”

　　凌江镜说到“做过的事”的时候，越云天眼睛倏然一亮，道：“是了，做过的事情，我看到卷轴上都只记录了惨案发生当晚那些弟子们的行动，镜哥，要么你传讯给师哥，让他们事无巨细地排查一下这些弟子们来襄城之后的所作所为？”

　　凌江镜点了点头，手中现出一道传讯符，越云天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写了一个“顾”字，便知道凌江镜是在联络顾从诫。

　　凌江镜以手指在传讯符上写下排查受害弟子来襄城之后做过的所有事情的字样，随后食中二指在符咒上一点，那符咒就变成金色光点消散，越云天知道，与此同时顾从诫手上的符咒就会出现同样的字样。

　　越云天还在思索着那句“有什么事情是男修士做得多而女修士做得少的”。

　　“露水情缘，和人春风一度吗？”越云天忽然想到这点，顿时脱口而出，他觉得他这么想还挺有道理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亮。

　　凌江镜刚刚处理完符咒，闻言全身都僵了僵，然后淡淡问：“你跟别人有过露水情缘么？”
　　越云天：“……怎么可能？我一向……呃，不是，你不能这么问我。”

　　凌江镜神情顿时一松，问：“为什么不能这么问你？”
　　越云天一边恼羞成怒，一边借机试探：“那你有么？”

　　凌江镜嗤笑一声：“你猜吧，反正我不会和你说的。”
　　越云天：“……”

　　“这点之后看他们调查的情况如何了，”不待越云天再说什么，凌江镜转到别的话题上去：“此外，关于你所说的拼凑什么东西，也很有道理，公冶长德跟顾裴之表示过同样的猜测，他说魔族有一种秘法，即是取生灵身体，召唤魔族的怨念残魂，帮助顶级魔头返生。据说是用秘法者需非常小心，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魔族也少有魔这么做的。但公冶长德说他这仅仅是个猜测的方向，没有确证。”

　　越云天眯起眼睛：“怪不得，怪不得顾前辈之前要提起天魔。”

　　凌江镜此时起身道：“走吧，天快黑了，我们先去襄河上游看看。”

　　两剑并行，一红一银两道光芒划过襄河上空，在晴月照射之下，水面上万点浮光，粼粼波动，从水面上方望去，长河蜿蜒有若游龙。

　　襄河上段已经在襄城之外，居住的人家不多，几艘小船停泊在岸边，凌江镜带着越云天落在此处之后，就走到其中一艘船上，解开缆绳，并示意越云天上来。

　　越云天走到船边，就被凌江镜拉了上去。

　　越云天环顾四周：“这是谁的船，我们就这么划走不好吧。”

　　凌江镜：“这是我请顾前辈提前备下的船，没事。”

　　越云天这才放心，跟着凌江镜走到船头，凌江镜一挥手间，船帆扬起，又同时鼓满了风，载着两人顺风顺水而下。

　　襄河宽阔，站在两岸时会觉得河水平静，真正置身河中时就会觉得水浪甚急。

　　凌江镜站在船头，仍旧是着一身黑衣，肩膀与小臂处现出银铠，银铠上绘着细腻纹饰，腰上也束着棕色皮质腰带，腰带合扣处似乎是玄铁打造，上面还以金环缀着看似是黑色锦囊的乾坤袋。

　　而他那一头长发，从上面收拢固定在单侧一根细辫上，以金线棕珠相缀，而其余泼墨般浓黑长发披散，越显得肩宽腰细，身材颀长。

　　越云天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他这身打扮，因为这衣饰在平州、瑶州、瞿州和渝州等中地之州并不常见，据越云天所知，更像是北东谯州与越州的服饰。

　　而凌江镜从在方天涯那里救自己的时候便是如此装扮，此时在月夜映衬之下，显得皮肤有若白瓷般泛着冰冷的光泽，而那堪称完美的侧脸天然带出的冷厉气质与这身劲装衣饰更是十分相得益彰。

　　越云天看了凌江镜好几眼，几乎要舍不得移开目光，忍不住地想：“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