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9、安排

　　越云天听到徐是提起时间，便明其意。

　　别人不知道，徐是却清楚，一个多月前，龙环山异象，引得越云天频频前往龙环山探知详情，最后一次还为祝焱所伤，将养近月才好，而这一个月的时间，襄城便爆发了十州内二十多年来最为严峻的魔患，从时间上来看，未免太过巧合了。

　　越云天知道徐是所指，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也有点怀疑这事情会不会是冲着镜哥来的。但是背后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等他回来，我看能不能探听什么消息，他不一定会说，但我相信他做事一向有道理，师父这次派他带着咱们行动，我也相信师父所做的选择。”

　　徐是点头：“当然一切都听顾剑尊的调度，当年我拜入师父门下，就潜心习医，对于其他事情，几乎不闻不问。但即便这样，也听说过掌门首徒凌师哥年少英名，当年他随掌门据守明月楼，年不过二十，就已经以剑神境修为杀得魔族胆寒，紧接着又独往瑶城解决了妖族魅惑人间帝王之危，那时就已经足见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手段，后来种种事情，使天纵奇才之名远播天下，现在能从幽冥境中全身而出，更是四海之中的唯一一人了。”

　　越云天当然清楚凌江镜的这些旧事，却不是听凌江镜亲口所说，而是后来回到门派中听人形容的，这时候听见徐是这样夸赞，忍不住笑着摇头：“平时不见你夸他，怎么这时候这么多感慨？”

　　徐是笑了笑：“我今天仔细观察，凌师哥的修为，是不是已经到剑心境了？”

　　越云天赞道：“好眼力。”

　　徐是：“我毕竟是习医的。只是想说，凌师哥风采卓著、丰姿英伟，的确令人敬佩，何况我知道你的性格，他能带的出你这样的人，想来和你，还有英玄兄是一类人物。”

　　越云天笑笑：“要论性格宽厚，其实还是我师哥，镜哥聪明得很，我有时候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但是……”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云天，在么？”

　　修道者的房间一般都会设有屏蔽旁人神识探扰的符咒，越云天和徐是正在聊天，一时没注意到门外动静，这时候听到是宗英玄的声音，越云天马上答道：“师哥，进来吧。”

　　宗英玄便推门而入，越云天本来和徐是坐着聊天，这时候立刻起身相迎。

　　宗英玄急切地走到近前，一下子双手握住了越云天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全是关切担忧神色。

　　徐是马上答道：“英玄，放心，他没事，没受什么伤。”

　　宗英玄脸色稍霁，仍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你跟方天涯交手是怎么回事？”

　　越云天知道敷衍不了宗英玄，于是又大致将刚才告诉徐是的话跟宗英玄说了一遍。

　　宗英玄神情凝重的听完，说：“凌江镜破境而出，魔宫坐不住了，依我看，襄城这边的事情和方天涯很有可能大有关联。”

　　宗英玄在这些方面是非常直白的性格，越云天和徐是对视一眼，越云天道：“实不相瞒，师哥，我和徐是也这样想。刚才你们和顾前辈说了些什么吗，镜哥呢？”

　　“凌江镜还有话单独和顾前辈说，刚才提起了些许卫家的事情，”宗英玄眉峰皱起，道：“有些话不好转达，总之，远着他们一些就是了。”

　　宗英玄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说：“尤其是你，云天，卫广泽惹不起凌江镜，恐怕没事会找你的茬，从现在开始，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们绝不至于怕了他们，但是当此关键时刻，得提防着麻烦。”

　　越云天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想起一件事情，问：“师哥，我还是有些在意刚才提到的诡异乐声，沧山派既然一向与西州明月楼交好，何不请他们的人来看看？”

　　宗英玄：“这点放心，明月楼主师卿芳应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越云天：“竟然是明月楼主亲自来这里。”

　　师卿芳身为一派之主，竟肯放下门派事务亲自来援，越云天稍稍有些惊讶，但并不算好奇，只是这么顺带一提。

　　徐是也随口答道：“应该是听说了凌师兄破境而出，又接手此事，所以赶来帮忙。”

　　越云天点头：“我知道当年他跟随徐掌门去救援明月楼的事情，此时楼主肯来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这样看来，与镜哥有私交的前辈们不少，难得他能合这些人的眼缘。”

　　越云天话一出口，宗英玄和徐是都怔了怔，徐是笑问：“你说谁是前辈？”

　　越云天注意到两人神情，有些奇怪：“我是说师楼主……还有公冶长德前辈等人。”

　　徐是忍俊不禁，连宗英玄也笑着摇头，宗英玄道：“还好还有机会先纠正你一下，不然等和师卿芳见了面，你开口就叫她师前辈，以她那副孤僻冷傲性格，以为你是嘲讽她就完了。”

　　徐是看越云天一脸困惑，解释道：“师楼主年龄不过稍长凌师兄两三岁而已，她是现在天下十大门派中年龄最轻的掌门人了，一度很讨厌别人说她年轻，所以后来人们也就不在她面前提起，你没有详细查过，不知道倒也不算奇怪。”

　　越云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因为你之前和我介绍的时候说她是个厉害人物，我翻看资料时，看到当年明月楼前任掌门师毓与其夫人战死，明月楼几乎倾颓，师楼主年纪轻轻，最后竟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重新将明月楼复兴成如今的样子。这成就非比寻常，所以我就总觉得她是个前辈，这样看来，当年西州之战时，她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竟是这样了不起吗？与之相比，真令人惭愧了。”

　　越云天一边说一边不由得佩服不已，心想以自己的能力，如今也未必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宗英玄看出他的想法，笑了笑，道：“人生际遇不同，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师楼主确实很了不起。说来，这背后自然也有掌门师伯相助，凌江镜当年为此也帮了许多忙，在明月楼和沧山派之间奔波往来，不辞辛苦，只是一来明月楼重建之事涉及许多内幕，不能宣扬，二来再怎么说，这不是沧山派的分内之事，因此许多记载之上，只是粗略提起掌门师伯授意他多次前往明月楼，只言片语，并不足以概述他当时所费的心力。”

　　越云天怔了怔，忽然说：“那这岂不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那是自然，”宗英玄点头：“其实说句实话，徐掌门于师楼主，是有天大的恩情，凌江镜亦是如此，所以诸多事情，总能见到师楼主援手。”

　　“我知道，”越云天忽然回想起当年在龙华山顶时凌江镜最后竭尽全力将师卿芳送上安全之地的那一幕，却说：“我还记得当年那些来枫山寻衅的弟子，后来所受惩罚最重的，是一名直接从明月楼被赶出来的弟子。”

　　“诶，云天，”宗英玄赶忙说：“明月楼素来法度极严，论罪当然不会是徇私。”

　　宗英玄一边说一边给越云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在别人的地方上可别随便乱说，他这时候见到越云天平安无恙，心情大好，连眼色都使得神采飞扬的，越云天马上会意，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笑。

　　从凌江镜带走他以后，这些天来接连发生的事情令越云天心力交瘁，情绪大起大落，这时候见到宗英玄，越云天心中觉得说不出的亲切，师兄弟多年，越云天几乎将宗英玄视作亲生兄长，两人之间的默契自不必说。

　　宗英玄又向徐是道：“咱们三个互相照料，千万当心，有什么事情一起行动。”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今晚他们三人宿在一处，由他们两人保护徐是安全。

　　越云天心里也仍旧惦记着襄城魔患的事情，而徐是这时候也提议道：“不知道下一步安排是什么，我们是不是趁着这个时机，先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弟子？”

　　宗英玄欣然点头，道：“正当如此。”

　　越云天刚准备问要不要等等凌江镜一起，而这时门却自动打开了，凌江镜神情淡漠地站在门口，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视一番，最后停在了越云天身上。

　　凌江镜一出现，他们之间的氛围就有些莫名的奇怪，越云天还记着中午时候的尴尬情景，再加上心里还有些别扭，就垂下头去，避开与凌江镜对视。

　　凌江镜：“宗英玄，你带着徐是去检查受伤弟子的情况，如有异常，就及时通知我，若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今夜就和欧阳铭照顾好弟子安全，协助顾前辈便宜行事，本门弟子性命及欧阳铭、孙菲然这两个我们带出来的人优先于其他人，一个人都不能出事。传讯符联系。”

　　凌江镜说完，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在空中一挥，便有数道金纸符咒闪烁着金芒飞至宗英玄面前，宗英玄却并不接。

　　越云天一怔，抬头时看见宗英玄皱起的眉头，就知道事情不妙。

　　“云天呢？”
　　“我亲自带着他，有别的事情。”

　　这两人从那天晚上枫山交手之后，彼此之间就剑拔弩张，随时恨不得再打一架的样子。

　　宗英玄眯起眼睛：“什么事情？”
　　凌江镜气势半步不让：“暂时无可奉告，多言必失，我自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宗英玄被噎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难道不是借着……”

　　“如果你担心他的安危，”凌江镜立即打断了宗英玄的话：“跟在我身边，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宗英玄握手成拳，没说什么，额上青筋却若隐若现。

　　越云天一见这场面，顿时头疼，连忙上前一步道：“师哥，查清楚襄城魔患要紧，若有我能做得到的，自然义不容辞，我们之前也说好先听从凌师哥的安排，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宗英玄看了越云天一眼，追问道：“其他人呢？”

　　凌江镜：“已皆分别告知，无需担忧。用人之法，当如战时用兵，各尽其能，而有时彼此之间不通信息，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我自有谋算，你我相交多年，当知道我行事风格，我只需要手下众人，悉听命令，不得有违。一切以大局为重，你若不服，就等着将来什么时候顾剑尊派我听从你安排统领，你大可以看看，我到时候会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一番话无从反驳，宗英玄深吸一口气，右手在空中一挥，将那数道传讯符收下。

　　越云天松了口气，对宗英玄和徐是道：“保重，千万小心。”

　　宗英玄目光中现出压抑的忧虑神色，左手摊开，现出另外一道符咒，交给越云天，说：“你收着，聊胜于无。”

　　越云天仔细去看时，却见那符咒符文异常复杂，算是防护符咒中极其高明的了，他上手一摸就知道其中灵力充沛，不知道耗费了宗英玄多少心血，这种级别的符咒，带在身上已经有保命之效，绝非聊胜于无。

　　越云天心中感动，道：“师哥……”

　　话还没说完，却被凌江镜拽住右臂拉走，凌江镜神情已经非常不耐烦，全身莹蓝光芒骤起，越云天只觉一阵晕眩，下一个瞬间，已经不在顾家客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