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67、重逢

　　少欣说完这句话，君御哈地笑出了声，其他所有人都震惊地僵立在当场，少欣却微笑着催促道：“选啊。”

　　伽蓬终于绝望崩溃，祈求道：“不，不要这样，少欣……”

　　少欣悠然回身端坐在王座之上，道：“君御，去后面的楼的顶层，把他曾经送我的那个金笼拿过来，给他们点时间。”

　　君御答应了一声，待她走后，立刻又有妖族要对少欣动手，但是少欣很轻松地就将那妖族的头颅斩下，扔到了伽蓬的面前。

　　王座之下，此时已经是血流成河。有妖族此时还想离开，但已经晚了，第二个头颅被扔到伽蓬脚下，少欣淡淡道：“看清楚了？这就是选你的下场。”

　　锦峰绝望道：“你这魔头……”

　　少欣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你不会现在才发现我是魔头吧？那我再回答你一句，是啊，我是魔头，我不会心慈手软，也不会讲什么道理。”

　　君御出去没一会，就带着那金笼回来了，少欣看到那金笼，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君御见状，道：“吾主，你若是心烦，大可以让我来细细地折磨他，为你复仇。”

　　少欣摇头：“我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君御，让他们选。”

　　伽蓬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杀了我，杀了我！”

　　锦峰颤抖着手拿起一把刀，少欣冷冷道：“你敢这么做，我就让你看着其他妖族身受凌迟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锦峰手上一松，刀坠落到了地面上。

　　少欣嘲笑道：“伽蓬，你害羞什么呢？你什么样子我没有见过？锦峰，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小白脸么？我给你机会，不然你就看着他被我千刀万剐。”

　　如果世上有地狱，那一定是此刻映在伽蓬那独眼之中的情景。

　　他被放进了那金色的笼子里，但他并未曾像现在这样，这样仰头看笼子顶部的构造，但这应该是，少欣曾经看到过的景象。

　　锦峰的眼中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他最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伽蓬颤抖着，侧过头来，看到少欣从王座上走下来，走到笼边，坐下来看他。

　　少欣穿着一身玄衣，与他记忆中柔弱哭泣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回忆起最后他们相处的那段时光，她对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柔，她还曾经对他说过很多话……如今看起来自然都是假的了。

　　他在迷惘中心想，原来喜欢都是可以假装出来的吗？只是他自己也清楚，在后来失去少欣的漫长时光里，他终于是后悔了，他知道少欣遇到他是倒了血霉。

　　他用那只独眼看着少欣，眼前模糊一片，他说：“对不起……杀了我吧。”

　　少欣叹了口气：“唉，你这副样子，真是让人恶心。”

　　她说完，手中魔气汇聚，在伽蓬脖子上一划，伽蓬睁着眼睛，抽搐了几下，不再动了。

　　锦峰从混沌中反应过来，忽然扒到笼边上对着少欣大喊：“你说过要放过他的！”

　　少欣起身，背对着他，微微侧头：“我放过了啊，活罪已免，还没有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我送他往生，我是一个多么慈悲的魔头啊。”

　　锦峰颓然地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欣忽然觉得很有趣，道：“这样吧，我放过你，你去找他的来世，不过以后不要再撞见我啊，不然我照杀不误。”

　　锦峰打开笼子，抱着伽蓬的尸体，缓步离开，君御皱眉道：“吾主，斩草不除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少欣打了个响指，原先治愈锦峰的那黑色魔气从内如刀一般剖开了锦峰的身体，接着他便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随后她手中飞刀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着，如同收割麦穗的镰刀一样收割了那十几名妖族的生命。

　　“我知道，斩草不除根，祸患留后身，”少欣道：“我说我恩怨分明，可我没说我说话算话。”

　　君御闻言，高兴地笑了起来：“够解气了吗？”

　　少欣：“说真的，我已经很仁慈了，但我确实解气了。只是对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业来说，还不足够能震慑旁人，走，放火烧个林吧。”

　　业火燃于返生林妖王栖居之地的上方的时候，原先侥幸逃得性命的妖族站在山林远处，静默地看着浓烟翻滚，没有妖族敢到近前去，甚至连悲鸣都不敢发出，因为他们不确认，那两个魔头是否已经离开。

　　但是接着，两道流星一样的剑光划过上空，因为这不详的火光停驻，然后扎进了这浓烟之中。

　　一只半人半妖的妖修惊恐道：“又有什么人来到这里了吗？”
　　另外一只妖修当即化身为狐狸原形：“快跑吧，谁知道妖君招惹了些什么仇人？”

　　众妖族立刻作鸟兽散，朱长老化身成为一只头上带着红冠的鹤：“别说了，快走吧，妖君此劫必定度不过去了，大家慎言。”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火光燃起的方向，眼中有泪：“伽蓬大人就是曾经做错了什么，但也庇佑妖族多年，从今之后……唉。”

　　越云天顶着冲天的火光御剑绕行过一圈，放出神识，“看”到了殿中堆积的正在被烧焦的尸身。

　　宗英玄震惊道：“妖君伽蓬？”

　　越云天神情凝重：“比预想的还要惨烈一些，伽蓬罪有应得，只是我不知道少欣是否还存有理智，是否迁怒其他妖修。”

　　宗英玄：“他们还在这里吗？”
　　越云天闭目，数息后睁眼：“跟我来。”

　　越云天和宗英玄斩断了大火周围的一圈树木，然后找到了在附近最高的山林处观赏这一情景的少欣和君御。

　　少欣见到越云天，神情并不意外，她伸手请越云天坐下，微笑道：“多年不见了，朋友。”

　　越云天叹气，坦然坐在少欣对面，答道：“于你是多年，于我还没有这样久。”

　　少欣收起笑容，眼神冷漠：“你曾经许诺，会接我出来，可你食言了，辜负了我的信任。”

　　越云天皱眉：“答应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只是我……”

　　他话未说完，少欣忽然腾身而起，双手中魔气聚拢，手指成爪，照着越云天面门上攻来，越云天翻身后跃，堪堪躲过，接着便与少欣动上了手。

　　宗英玄当即要施以援手，君御却同时提槊挡住了他。

　　顷刻之间，少欣就已经和越云天打得难舍难分，越云天用得还是宗英玄送他的飞刀，纵身腾挪之际，只是在尽全力抵挡少欣的攻击，而少欣挥出方才用过的那把刀，越云天便自然而然地将之收回——这是曾经被君御夺走的，上面标有“木”属性的飞刀。

　　一套飞刀聚合，被越云天幻化出万千刀影，刹那之间，两人魔气刀影相撞，又以天予族咒术对决，连周围的地貌形态都随着汹涌的灵流被改变，少欣冷笑道：“你的剑呢？用不着让我什么！”

　　越云天五把飞刀齐出，少欣挡开，越云天旋身落地，却倏然停住了手。

　　少欣一掌劈在他胸口处，远处与君御缠斗的宗英玄发出一声大喊。

　　少欣也跟着停手，越云天背在身后的折扇已经抖开，在少欣停手的这一刻，又将折扇关住，答道：“霜华出了一点小问题，我暂时不用了，倒是你，看起来像是要对我拼命，可是招招留手，我也试探不出你的实力如何。诚实一点吧，少欣，你根本不恨我。”

　　少欣叹着气摇了摇头，又笑了：“干嘛这么早看出来？我有准备好的话，都没来得及骗你一下。”

　　越云天松了口气，道：“准备了什么话？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少欣故意做出怨恨的表情，道：“你承诺过会保护我，带我离开，但我在凄迷寒风中挣扎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越云天闻言，神情也有点难过，说：“你入了魔，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对不起，我去冰川找螭离，还留下了一朵玉雪莲，只要我能答应做到帮螭离做的事情……我原本想着用这朵玉雪莲帮你重塑经脉的。”

　　“唉，算了，装不下去了，你真是个好人，”少欣挑了挑眉：“我其实和君御在秘境中修行得十分愉快，觉醒魔族血脉治愈了我身体的一切伤，我根本就没有吃什么苦。”

　　“以我原本的意思，我还想在秘境中多修炼一段时日，修炼到拥有足以碾压十四州所有敌手的实力，”少欣遗憾道：“但星筠将我们赶出来了，她说这样下去，会破坏十四州的平衡之道。她解释过，因为要送你去救人，所以调整了秘境中的时空法则，否则我们不会在里面待这样久。”

　　越云天笑了笑：“这样也好。”

　　少欣叹了口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我以为你我相见，当是会感慨一句故人相见不相识，然后为了我的魔头身份，大打出手。”

　　“既成之事，打也无用了，”越云天回头遥望仍在燃烧的烈火与弥天浓烟：“但我希望，这只是你的复仇而已。”

　　少欣点头：“这当然是我的复仇，我还算有分寸，放过了与之无关的妖族，不过你总不会告诉我，伽蓬的伤也是你为我打的吧？”

　　越云天：“确实如此，我从冰川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他。”

　　少欣专注地看着越云天，那眼神很温柔：“你真是为我做了很多事，太令我感动了。”

　　“吾主，你要当心被他骗了，他不是念着凌江镜么？”君御也笑了起来，又冲着越云天问道：“你镜哥呢？怎么又带了一个人来？嘶，我想我应该见过这个人。”

　　宗英玄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没说什么。

　　越云天没有回答君御：“接下来你要打算找玄霄派复仇么？你不一定能做到，奚庄的修为不低。”

　　少欣：“凭本事罢了，你无需操心，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对你说，接下来我会成为十四州中新的魔尊，但我没有方天涯那样的野心，龙潜岭以西的地方，多年为魔气所覆盖，仙盟凡人都无法利用，由我来约束，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

　　越云天听到少欣的打算，并不意外，道：“我想提醒你不要太冲动，奚庄的事情，你可以找他私了，但是如果你想像今天对待妖族这样对待玄霄派，一是你不一定能做到，二是仙盟也不会袖手旁观。请你稍待，我有些事情需要查清楚，届时你和玄霄派之间的恩怨，也会有了结的契机。否则未来我们一定会因为各自的立场有不得不交手的那一天。”

　　少欣笑笑：“我知道你的好意，我的确也不想与你为敌，不过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或者其他人来保护。你放心，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越云天得到这句承诺，也明白少欣的意思是不要干涉她，他的目的达成，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奇怪，”少欣却探究地看着越云天：“我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改变一个人，但你却好像与过去有什么地方完全不同了。我也很好奇，你镜哥呢？看你现在还算气定神闲的样子，你已经救回了他，怎么，有矛盾？”

　　越云天有些惊诧于少欣的敏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龙焕和东方宇明呢？龙焕竟然没有跟你一起找伽蓬的麻烦？那他是跟着东方宇明回瑶城了？”

　　雪少欣却戏谑地笑了起来：“啧，你闭口不提他，可是相当反常，这样吧，你若是跟他分了，考虑考虑我如何？我真是太喜欢你了，我跟他还长得很像，我不介意你拿我当替身。”

　　越云天深吸了一口气，疲惫道：“没有分，我就是赶着来看看你，我看看你是不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既然你说你有分寸，我信你。”

　　少欣：“真没分？那你带宗英玄，为什么不带他？很反常啊。”

　　“他先回沧山派有事情要处理，少欣，不要惦记你不该惦记的。”

　　一个越云天无比熟悉的，稍嫌冷淡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五感敏锐如他，先前却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

　　越云天顿时僵在了那里，连神情都凝固住了，他无法动弹，无法回头看凌江镜，全身的力气飞速消失，几乎想要马上逃走。

　　但接着，凌江镜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越云天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他在一阵恍惚中抬头，看见凌江镜在极近的距离下侧眼看他，目光深邃，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感。

　　“云天说了没有分，”凌江镜看着越云天说完这句话，搂在他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然后转头在宗英玄、君御脸上扫过，最后望着少欣：“再让我听到同样的话，先掂量掂量自己骨头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