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63、胜敌

　　木雁清眼见那一团光芒汇入螭离额头中，而螭离开始艰难地挣扎，木雁清心想这样不行，当即飞身掠到越云天身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是来帮越云天忙的，还是制止越云天发疯，真的将螭离杀了的。

　　但当她抵达那里的时候，螭离站在那里，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如同静止的雕塑一般，没有呼吸，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不会随风而动。

　　越云天闭着眼睛，单手小心地拿着那两朵玉雪莲，一手打开折扇，全身也笼罩在一团光芒中，但是他紧皱着眉头，看表情明显是有点痛苦。

　　木雁清：“你不会真的要杀了他吧？”

　　越云天的声音响起：“先别管，等一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这声音遥远空灵，木雁清很确认，这声音绝不是从越云天口中发出来的，更像是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木雁清很确认，越云天现在所施展的道法绝对是极其高阶的，此刻越云天和螭离身畔的光障中所蕴含的灵流之强大，甚至超过了木雁清的想象。

　　木雁清默默在心中数数，紧张地看着两边，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都会立刻出手相助。

　　待她数到十的时候，螭离忽然睁眼，围绕在他们身畔的光芒随之消散，而螭离大口大口地喘息，退后数步。

　　越云天也睁开眼睛，岿然不动，但是脸色异常苍白，他深吸一口气，小声地说：“我们走吧。”

　　越云天说完这句话，木雁清难以置信地看着螭离眼中的敌意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惘的神情，接着螭离抬起头，在他们的面前化身巨蛇，他的一半身体浸在水中，另外一半身体游动到越云天身畔，堪称是温顺地低身，道：“上来吧。”

　　木雁清：“？？！”

　　木雁清站在越云天身后，勉强在巨蛇腾飞而起的时候维持住了平衡，她看着面前稳得不动如山的越云天，一边在风中凌乱，一边让自己站稳，但是心中的种种问题层出不穷，等到巨蛇驮着他们在无法使用灵力的冰原上飞速疾行的时候，木雁清终于忍不住了，在扑面而来的冷风中艰难问：“你这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他为什么愿意听你的话——”

　　但越云天并没有回答，他此刻正在全身心地抵御严寒，已经被风吹得无法思考了，他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将两朵玉雪莲揣进怀里仔细保护好。

　　螭离的速度太快了，在冰原上前行赶得上御剑，来的时候越云天和木雁清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十一天，但是螭离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抵达了冰川边缘，而到了这里，他们大概都可以动用灵力了。

　　螭离精疲力竭地化身成少年模样，木雁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又松了口气，道：“多谢你，虽然我不知道刚才你俩怎么沟通的，不过我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没有发生。哦对了，我叫木雁清。”

　　螭离喘了口气，好奇道：“你怕什么？”
　　木雁清：“刚才越云天和我都没有灵力的时候，你可以直接把我们两个绞死的。”
　　“哦，”螭离淡淡道：“我现在也可以。”

　　是开玩笑的话，两人倒是迅速就熟识了起来，螭离起身去看越云天，他又像是一块雕塑一样站在那里有一会了，螭离走过去，推了推越云天：“你没事吧？你还能履行承诺吗？”

　　越云天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却说：“走吧。”

　　说完便召出霜华剑踏了上去，又向螭离伸手：“你没有随身法器，喜欢什么？我回去可以请人给你造一把，上来吧，我先载你一程。”

　　螭离点头，也不推辞，只说：“好。”

　　木雁清震惊不已：“云天，你是收螭离做徒弟了么？”
　　越云天尚未答话，螭离已经皱眉道：“才没有，别胡说。”

　　天际划过的一声鹰唳顿时将他们这难得轻松的氛围毁得干干净净，越云天抬头，神情显露出冷意：“又有不怕死的来找我们的麻烦。”

　　螭离皱眉，接口道：“返生林的妖族，想要从我这里强抢玉雪莲很久了。”

　　“哦？原来是返生林的？太好了，我先帮你把他们腿打折。”

　　越云天话音刚落，那只巨大的飞鹰便俯冲下来，越云天一直没有动作，那鹰直掠至眼前，木雁清都着急地准备要动手了，这时候四把飞刀齐出，携带着强悍的灵流，风火□□四种属性瞬间爆开，那只鹰显然有所提防，旋身后撤，落地化成人形，同时仰天长啸一声，显然是在给同族发出命令。

　　越云天冷笑一声，道：“伽蓬。”

　　螭离也认出来这是他刚刚在越云天给他展示的记忆中，看见的那个救走少欣的男人。

　　妖君伽蓬此时眉目间满是郁气：“雪少欣呢？她与你一起坠入到幽冥境中。”

　　螭离本来去了几分恶感，但是却注意到越云天此时眼中深切的厌憎。

　　“我给你一个立刻就滚的选择，因为我现在有急事，否则的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伽蓬神情冷酷，道：“我听说你从幽冥境中归来，已经修成剑心境，但也只是剑心境而已，你以为你能敌得过多少妖族？”

　　螭离已经感觉到了身畔敌人的靠近，一群雪域狼族正在将他们包围，而天边又有一群猛禽在上空盘旋。

　　此地还在冰川界限附近，他们的灵力还受到限制，木雁清的神情并不轻松，而螭离厌恶这些一直想要抢夺他的花的妖族，低声道：“我化成蛇形，带你们先离开。”

　　“不必。木雁清，那只笔呢？”

　　木雁清听问，顿时想起了之前从敌手那里缴获的入水化山笔还在她手中保管着，马上取出来交给越云天。

　　越云天将手中的两朵玉雪莲给了木雁清和螭离一人一朵，道：“你们看着就行。”

　　越云天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身在半空中，木雁清一直等着见识越云天的剑法，但是即使到了这种她觉得很危急的时刻，越云天也没有用剑，木雁清发觉她从见到越云天开始，越云天就仅仅只是在御剑的时候会用他的霜华，简直都不像是一名剑修了。

　　但是越云天用笔的方式，显然是从他的剑法上化用而来，木雁清不明白他为何会舍近求远。

　　一动手过招就能看出来妖君伽蓬显然不是越云天的对手，不过周围蠢蠢欲动的妖族都是在找机会冲上来，连螭离此刻的表情也很凝重。

　　很快木雁清就明白越云天为何要用笔了，但见一圈被墨水画出来的奇异咒文浮在半空之中，环绕着伽蓬，伽蓬的动作明显滞涩了起来，接着其他妖族再顾不上什么，纷纷扑上来要援助妖君，但一条当先的巨大白狼，在张开大嘴狰狞地扑向他们的时候，以螭离所站的地方为中心，向外一圈一丈之地，瞬间亮起光障，将那巨狼狠狠地弹了出去！

　　木雁清竟然不知道越云天是何时在他们身畔留下的法阵！

　　接着，那无数奇异的符文犹如玄铁锁链一样缠住伽蓬，然后瞬间收紧，直接将他吊在了半空中！

　　整个过程，连十招都没有。

　　不仅木雁清惊讶，连螭离也皱着眉。

　　螭离问：“他这又是什么法术？他为什么会这么多东西？”
　　木雁清看着那略有些熟悉的符文：“应该是他道侣教他的，天予族咒术吧。”

　　“哦，”螭离才反应过来：“他有道侣？”
　　“我们不是来找你拿玉雪莲救人嘛，救的就是他的道侣。”

　　两人这么谈话一分心，等听到一声惨叫的时候才回神注意，惊讶地发现越云天竟是打断了伽蓬四肢的骨头，显然伽蓬的肋骨应该也断了几根，他嘴角有鲜血流下来，眼中全是恨意。

　　一时间周围此起彼伏的，全是飞禽走兽的鬼哭狼嚎。
　　越云天冷冷道：“再叫一声，我就拧下他的头。”
　　声音很轻，但周围的群妖顿时就安静了。

　　螭离震惊道：“他出手这么狠吗？”语气中带着点后怕。
　　木雁清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不清楚，我也刚认识他没多久，据说从前性格很温和的。”
　　螭离又“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是刚认识他啊。”

　　越云天撤去咒文的瞬间，伽蓬就倒在了地上，艰难地喘息。

　　越云天看着他的目光里没有一点温度：“妖族就这点实力，还敢天天跑出来现眼，不嫌丢人吗？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拿得出手。”

　　伽蓬抬起眼睛，仇恨地看向越云天，越云天抬脚踩在他肩膀上，轻声问：“有什么话想说？”

　　伽蓬被气得吐血，终于道：“今日所受之辱，你不杀我，来日必当百倍报还！我一定会将你……”

　　越云天一脚将他踹开，嘲笑道：“你上赶着来找羞辱，还有脸怨别人？伽蓬，我今天的确不会杀了你，倒不是出于什么别的理由，你回返生林交代后事等死吧，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得在少欣面前以死谢罪。”

　　“少欣……”伽蓬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现出痛苦神色：“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对不对？”

　　越云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抬手，伽蓬就从地面上滚飞了出去，一名他的亲信立刻冲上去扶住他。

　　“真是令人恶心，”越云天冷冷道：“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还不快滚！”

　　群妖马上带着伽蓬滚了，卷起一阵雪粉飞扬，他们逃得比来时还要迅疾得多。

　　螭离从这短短的对话中听出了少欣后来的遭遇并不好，揪紧了一颗心，慢慢走到越云天身边，小声问：“他对少欣做了什么？少欣现在在哪里？”

　　越云天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凝望着远处，道：“你还不现身么？”

　　这一刻远处的茫茫风雪停歇，现出一道人影来，也未见他动作，却渐渐地靠近了他们。

　　直到他的面容清晰地显露出来，螭离认出来了，那是奚庄。

　　他的神情仍旧如万年古井一般波澜不惊，但眼神中有一种莫名的倦怠和疲惫感觉。

　　螭离很厌烦奚庄，他发觉越云天也是如此，就在不知不觉间对越云天更加亲近了一些。

　　越云天很冷淡，率先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他也是真的很不耐烦：“你来是为了什么？你也要抢玉雪莲吗？”

　　奚庄的声音沙哑：“我想知道少欣现在如何。”

　　越云天：“他是镜哥的妹妹，也就如同我的妹妹，我会照料好她，她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凌江镜身上有诸多疑团，他在背后布局，你知道多少？如果他真的是想要扶植那些天予族和魔族的后人……”

　　“少他妈废话了，”越云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奚庄的话：“回去自己看看你们的玄霄派吧，陈伯端什么都不知道？长孙鼎在打什么鬼主意？长孙鼎在背后跟陈伯端暗通款曲，你有察觉么？我不知道你天天在想什么？还有凌远的尸身，你为什么没有按照他的遗言销毁？你知道在你重伤昏迷的时候，是长孙鼎偷走了凌远的遗体，让他成为鬼修的吗？”

　　奚庄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你此话当真？”

　　“长孙鼎与镜哥有仇，他信口雌黄的话你们都会相信，镜哥做了那么多事，不惜性命也要杀了魔尊方天涯，结果你们就这么一盆脏水扣到他脑袋上？奚庄，你实在是愚蠢得超出我的想象。”

　　奚庄脸色难看：“我留着故友的尸身和居所，因为我封存了他的魂魄，觉得修行到金丹境之后，或许有机会能……你此话当真，凌远的遗体现在何处？”

　　越云天：“你找吧，十四州之中，三个月以前，他还出现在襄城一战中，被陶管华以骨号声音驱使，陶管华死后，他就不知所踪，你若愿意去找，能找得到，记得给我消息。”

　　奚庄正要说什么，越云天迅速补充道：“关于长孙鼎和陈伯端的事情，我后悔告诉你了，你不会打草惊蛇吧？”

　　他问这句话的神情，就连一旁的螭离也能感觉到他是在怀疑奚庄的脑子。

　　奚庄终于受不了他的态度，冷冷答道：“我有分寸。”

　　越云天寸步不让：“但愿不是你要将心上人杀了的时候的分寸。”

　　这一刻奚庄的表情临近崩溃，他顿了顿，强撑着道：“你不明白，她是昊天的后人，我曾用虚天鉴为她测算过卦象，她会成为十四州中的一劫，会成为比她父亲更强大的魔尊……”

　　“不会，”越云天斩钉截铁：“我是龙环山秘境之主，我算得比你准，她不会。”

　　螭离看到奚庄在听到龙环山秘境的时候神情明显发生了变化，顿时明白龙环山秘境应当是比虚天鉴更强的法器，马上开始庆幸起自己的选择来，跟着越云天打破自己的宿命，一定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两件事情之一。

　　而奚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竟是恍惚中带着一点难以辨认的欣喜。

　　越云天接着道：“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少欣仍在龙环山秘境中养伤，世上只有我能接她出来，你总会有再见到少欣的那一天，届时她会对你说什么，是她的事情。而我之后会和镜哥一起去仙盟联审，由我们亲自来拆穿长孙鼎的阴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还从未曾有不算数的。湛舍剑尊，如果你还想见到少欣，现在就立刻让开，别挡我的路，但你若想要动手，我也不介意奉陪，我正好可以试试，借金丹境的域会是种什么感觉。”

　　越云天飞速说完了这些话，毫不客气，螭离已经可以感觉到越云天的着急，他猜得出来他是一心要去救他的道侣，已经一刻都等不得了。

　　而奚庄真的让开了，这一次是螭离站在越云天的剑上，奚庄站在原地遥遥看着他们，他的身影很快变小，然后消失不见。

　　螭离在这一刻感到非常快乐，再一次觉得跟着越云天真好，他简直太厉害了。

　　但是螭离又想起来一件事情，追问道：“他心上人是谁？”
　　木雁清在一旁答道：“少欣啊，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他刚才有提过其他人吗？”

　　螭离困惑道：“他们不是师徒吗？”
　　这回轮到木雁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越云天淡淡答道：“他曾经要杀了少欣，少欣没有做错什么，他很不是东西。”

　　木雁清点头：“确实，虽然我没谈情说爱过，但也能想象。能对自己意中人动手的，不管什么情况，算什么垃圾？”

　　“太混账了，”螭离附和：“你说是吧，云天？”

　　螭离这时候只是很想叫越云天的名字，他从心底很认可他，就像木雁清这么称呼，他们就是朋友了，他是在看过刚才越云天对那些人的态度，才发觉他对自己的确是存有善意、相当温柔的。只是他说完这句话，越云天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