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61、玉雪莲

　　越云天直到此时，才在火光之下认真端详木雁清的相貌，与越云天之前见过的诸多绝代美人相比，木雁清的相貌虽然也很出挑，但是算不上惊人，她的脸略长，鼻梁高挺，身量也很高，十分干练的模样，眉宇之间英气勃勃，那种舒朗气质和打扮，看起来十分潇洒，越云天觉得她若是稍微改装隐藏一下，倒容易被人认成是个男子。

　　越云天见问，答道：“我若是能找到第三朵玉雪莲，就给你。”

　　木雁清：“哦？第二朵是给谁？”

　　越云天却不答了。

　　木雁清摇头：“哈哈，逗你玩的，能找到一朵已经是烧高香了，我不需要，当年我需要的时候，是为了救我的至亲，但是我身在冰川时恰逢永夜，且当年我修道不精，跋涉无果，终究是不得不放弃。我为了这朵玉雪莲，甚至没来得及见到亲人最后一面，如今见到你这幅模样，只觉得你可怜，想帮你一把。没想到你自己也有办法寻找。”

　　越云天凝视着火光：“不，有你在，多个人提醒我，我很怕我撑不住一头栽倒，就没有机会了。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到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木雁清一笑：“那挺好，来自龙环山秘境境主的承诺，真是十分荣幸。”

　　她略微斟酌，道：“我知道你刚认识我，难免怀疑我目的不纯，不过我倒的确没什么别的想法，我久在山中，不问世事，境界停滞，因此下山，想着不管什么样的经历，总要再经历一遭，也许才能有顿悟之时。若我没看错，你们这些人，应当是搅动得起天下风云变幻的人物，跟着你们走一遭，倒也有趣。诶，我忽然有个想法，你说要是以你龙环山境主的名头，成立一个小门派怎么……”

　　木雁清有些激动地看向越云天，却发现越云天已经蜷成一团，在火光下靠着石壁睡着了。

　　三个多时辰之后，木雁清被越云天叫醒，两人接着在仍旧漆黑一团的天色中前行。

　　前路茫茫无尽，两人结伴苦行，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赶路的时候，被风灌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木雁清见到越云天那副执着样子，不由得感慨世间真情的确动人，而她是舍命陪君子，更相当高尚。

　　木雁清本来担心自己拖越云天的后腿，不过她发现越云天修为虽高，却很不耐寒，有好几次走着走着就跪了，脸色虚弱惨白，要不是木雁清叫醒他，他的确真有可能晕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走到后来，木雁清的状态倒是比越云天要好上许多。

　　这么艰难地走到第十一天，不知道挨了多少路程，竟然在这天午时左右，一天中最为温暖的时候，真的按照越云天的指引找到了一处灵力不再受限的地方。

　　木雁清一踏入那界限范围之内，瞬间觉得灵力充斥身体，这种久违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反手召出自己的佩剑，随性地挽了个剑花，又收了回去。

　　她转头看越云天，却见越云天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木雁清吓了一跳，赶忙回去找他，她正准备探一探越云天的灵脉的时候，听见越云天小声地说：“稍等，我冻僵了，现在在恢复感觉。”

　　越云天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容没有什么变化，全身动作的幅度都极小，木雁清有点担心，但是过了片刻，他像是缓过来了，抬头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说：“走吧。”

　　木雁清这才分神去注意那里的奇景，那是一个深且巨大的圆形冰坑，规整得像是人工雕琢过的痕迹，木雁清走到冰层边缘，向下望去，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最先入眼的是冰层下方十数丈的深度，有数不清的玄冰锁链，这些锁链一边勾连山壁，一边牢牢扎入最中间的一块巨大钉状冰石。

　　那块钉状冰石钉下去的地方，尚且看不清楚，而此刻正是阳光正好的时候，冰坑侧边一重重的冰层反着光，质感从晶莹剔透到逐渐蒙上雾霭一样的蓝色，直到最后阴影渐深。

　　在那冰壁上，有绕着冰川壁盘旋而下如同长龙的冰阶，木雁清捻燃了一张符咒，扔下去，依稀看清楚更深处还有冰门洞窟。

　　“像是个封禁什么东西的法阵，”木雁清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在守着：“也亏得你还能依靠感应找到这里来。”

　　越云天看着深处：“你留在这里，等我取了玉雪莲回来。”

　　木雁清：“我是该理解成这是你的袒护呢？还是该理解成你不希望我拖你的后腿？”

　　“你这话问的，”越云天无奈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木雁清笑笑：“你放心，有危险我会自己跑，但来都来了，不下去见识一下怎么能行？何况你刚才的状态，着实令人担心。你大概不会是因为冷的原因吧。”

　　越云天：“那么一起下去吧，只是我要提醒一下，里面有一条巨大的冰蛇，名为螭离，见到他的时候，我会尝试先沟通，沟通不过的话再动手，我跟他动手，你帮我抢花，然后先走。”

　　木雁清打了个响指：“好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知道的方法。而且……”

　　越云天扬眉：“而且？”

　　“我的确吃激将法这一套，”木雁清笑道：“但如果想要让我帮忙，大可直接开口，虽说这么讲很奇怪，但是你的请求，我一定乐于接受且不会拒绝。”

　　两人御剑下潜，静默片刻，稍显尴尬的时候，越云天忽然说：“那多谢你。我其实是在学着怎样不动声色地让别人为我所用，你跟我较了一路的劲，我感觉得出，我说不想让你下去，你一定会下去，我退一步，你也会退一步，具体行动的时候，你就会听我的了。只不过你察觉到了，看来我这道行还是很浅薄。”

　　“年轻人，我是避世之前就已经看破世事了，不是完全没有心眼的愣头青，”木雁清却好奇：“你学这个干什么？”

　　越云天倒是有问必答：“我在思考，长孙鼎凭什么能靠鼓动唇舌，达成他的目标，我却不能呢？我已经不满足于用武力杀了他，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要他身败名裂。能不能有一种办法，让别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能对我恭敬有加，甚至有些人，就算是被我卖了，还得谢谢我呢？”

　　木雁清：“……小兄弟，你这思路有点剑走偏锋啊。”

　　“这边走，”将要落到底的时候，越云天在一处石壁的洞口带路，轻车熟路地仿佛是在逛自己家，木雁清一边点燃符咒，照亮前面的路，一边听越云天说：“我心中有恨，我有窝火，以前我可能忍一忍就算了，但往后我很想发泄回去。”

　　越云天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冰壁上撞出回响，有种阴恻恻的感觉，木雁清有点忐忑：“难不成真的是幽冥境中的煞气影响了你？”

　　“不，没有煞气，”越云天在前面答道：“你之前说的话，我其实有好好考虑。”

　　木雁清：“啊？我说了什么？”

　　“成立一个门派，”越云天：“成立一个让人足够忌惮的门派，你的实力不错，愿意加入吗？”

　　木雁清感觉越云天这时候似乎是有点不对劲：“……我考虑一下。”

　　就在木雁清认真考虑起这个可能的时候，越云天走出了那略有些狭窄的窄道，轻声说：“你就在这里，我去摘雪莲，看准机会。”

　　接着，越云天的身影就飞速地掠了出去。

　　木雁清躲在冰壁之后的阴影处，看见了方才被越云天挡住的景象。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顶有天光漏下来，照得石洞中的潭水波光粼粼，而在那潭水的中央有一处小岛，上面盛开着一朵质地如同玉石一样的雪莲花，那花在光芒笼罩之下舒展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像是冰又像是玉，简直美不胜收。

　　如果不是这朵雪莲花的旁边盘着一条巨大的冰蛇的话，木雁清几乎觉得他们此行算得上是相当顺利了。

　　但那冰蛇实在是太大了，一个脑袋就有越云天一整个人那么大。

　　木雁清深吸了一口气，发觉越云天还是非常淡然，原来那蛇是暂时睡着了。

　　木雁清见到越云天小心翼翼地走到那雪莲边，仔细研究了一会，然后拿出一把飞刀，把玉雪莲周围的土挖开，将一株玉雪莲连根带土的取了出来。

　　蛇还在睡着，木雁清松了口气，然后见到越云天绕到侧面去，又挖出一株玉雪莲，竟然是有两朵。

　　蛇仍旧没有醒，木雁清发现越云天怔在原地，看着手中的花，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木雁清想喊越云天赶紧走的时候，却见到越云天一手抱着手中的花，一手推了推蛇头，然后就这么把蛇推醒了！

　　木雁清顿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巨蛇睁开冰蓝色的眼睛，还有点发怔，等到看清楚眼前的场景，立刻冲着越云天咆哮起来。

　　磅礴的灵流威压劈头盖脸地压下来，木雁清站在这个位置上都感觉得清清楚楚，紧张地大喊道：“越云天，你发什么疯？”

　　但见越云天左手怀抱雪莲，右手抖开折扇，在巨蛇愤怒的怒吼之下岿然不动，待到那条蛇咆哮完之后，温声道：“螭离，帮个忙，送我们离开冰川吧，我刚刚发现，玉雪莲离开这里，应该保存不了多久。”

　　螭离愤怒地抬高身体，做出攻击的姿态：“无耻的修道者，又来抢夺玉雪莲！！！这是最后的两朵，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越云天的手扼在雪莲上，温柔地劝哄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否则我就将这玉雪莲毁去。”

　　螭离顿时就强忍着镇定下来，越云天接着说：“请你送我离开冰川吧，你要是肯送我，我就还你一朵。”

　　即使是蛇形，木雁清也能看得出此刻的螭离有多么的愤怒，那双原本是冰蓝色的眼睛气得都有点发红。

　　这情景有些诡异，木雁清在一旁看着，感觉就像是……越云天在欺负螭离。

　　“你是快要渡劫成为金丹境的大妖了，”越云天接着道：“我知道你留着玉雪莲是为了这个，我向你承诺，我拿走玉雪莲，你渡劫的时候，我帮你如何？”

　　螭离冷笑道：“你一个尚未修成金丹境的修道者，你用什么帮我？”

　　“我刚刚来到你身边，你不也没有察觉么？我有比你更强的力量，你奈何不了我的。”

　　螭离简直快要气疯了，咬牙切齿地，但他显然明白越云天说的是真的：“我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沾染上你们的因果，就算你威胁我，可我知道你来这里，现在一定比我更需要玉雪莲，有本事你就毁去！”

　　螭离说着，就要对越云天发动攻击。

　　越云天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螭离，我错了，我不应该威胁你，你来，我先还给你一朵，表示我的诚意。”

　　越云天说着，收了折扇，要将其中一朵递给他。

　　螭离的目光中有忌惮也有困惑，但他始终牢牢地盯着那朵雪莲，最后还是想要取走，他先是伸出头想要衔走，但是奈何身体太大了，于是只得化身成为一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那看起来甚至是有点天真和稚气的相貌。

　　魑离一脸戒备，迅速走过来，想要伸手拿走那朵雪莲。

　　在他接近的时候，越云天的手中雪莲倏然消失，变成折扇，然后在螭离额头上一点，接着一团神光汇入其中，越云天诚恳道：“求你了，帮个忙，我太痛苦了，如果不能将雪莲送到镜哥手中，我会疯的，别逼我杀了你。”

　　木雁清震惊得目瞪口呆，比起预想的情况，现在的发展简直太不是那么回事了，越云天现在这样子，真的不是什么杀人夺宝的邪修吗？世上原来竟然还有这样求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