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51、幽禁

　　凌江镜站直身体，低头看越云天，看了很久很久，越云天也不阻止他，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但凌江镜凝视他，最后说：“云天，对不起。”

　　越云天皱眉，茫然看凌江镜。

　　凌江镜下定决心，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越云天顿时要站起来，凌江镜却在他肩膀上一压。

　　越云天心中的怒气陡然就起来了：“你干嘛？你是不是有病？”

　　凌江镜叹道：“别生气，也别和我吵。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走。”

　　越云天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不想待在这，我不想待在这，我说了我不想待在这！”

　　凌江镜握着他肩膀的手用力，神情伤感：“别这么狠，云天，我问了你那么多遍，你明明那么留恋，还是说要走就是要走，简直就是在一刀刀扎我的心，你这么坚决，坚决到我也要恨你了。可我拿定心意不让你走，你走得了么？”

　　越云天痛苦道：“你我之间就一定要闹成这样么？”

　　凌江镜摇头，轻轻摩挲越云天的脸：“我也不想闹成这样。但是云天，别逼我，我有很多种办法截掉你的记忆，让你忘记那些不愉快，被蒙在鼓里，或者彻底控制你，让你心甘情愿地跟在我身边，你那时候自然会听我的，不论我说得是对是错你都乖乖听话。”

　　越云天的目光中是分明的诧异和恐惧。

　　凌江镜：“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确太欺负人了。我还不想我们之间变成那样不堪的地步。”

　　凌江镜的手指在越云天脸上细细描绘他的轮廓，难过道：“我要是放你走了，你再入秘境之中，我再也找不到你了该如何？你若是不入秘境之中，万一被仙盟抓走要挟我，我到时候又该怎么办？为我想一想，好么？只要天予族能自立，我就跟你离开这里，不再回来，从此以后算我欠你，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别再逼我了，好吗？”

　　越云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睫毛颤动，最后问：“你要我怎么待？”

　　凌江镜答道：“我不锁你了，无论何时何地，你都陪着我，我在寝殿这里以我的血为媒介，布置了法阵，我以后在这里听他们上报消息，他们来的时候，你可以待在这里不见他们。什么时候你想出去，我让他们回避，我陪着你。”

　　越云天一早就注意到了凌江镜苍白的脸色，闻言抓住凌江镜的手，将他的衣袖推上去一些，果然看到他的两手手腕上正在逐渐愈合的伤口，从现在即使恢复也显得很狰狞的情况来看，当时下手的时候，应该是见骨的伤，而他脸色如此难看，应该是流了不少血。

　　越云天感觉自己的手也痛了起来，忍不住咬牙道：“你真是够狠……疼么？”

　　凌江镜微笑：“不疼，比不了你说要走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刀割，这时候仍旧缓不过来。”

　　这情况的确在越云天的意料之外，他从来没有想过，凌江镜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已经连生气都没什么力气了，也不想再争吵，最终是被凌江镜幽禁了起来。

　　越云天的确舍不得他，但是这样待在他身边，只觉得异常疲惫。

　　他之前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明明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对凌江镜满心的眷恋喜欢，但却没什么话可说，每到想要张嘴，却想不出该问什么。

　　凌江镜对他很小心，生怕再惹他不快，他每天还是有不少需要操心的事情，书案上渐渐堆满了东西，从前那些族人们能口头报给他的东西，也都逐渐变成了写在纸上的各种纸册。

　　越云天说自己不愿再管这些，凌江镜便一个字不再对他提起，于是他们相处的日常，就成了越云天专心修炼，凌江镜处理手上各种各样繁杂的事情。

　　越云天注意到凌江镜时常眉头深锁，有时候忍不住心疼，待要关切一两句的时候，凌江镜会因为他态度的好转受宠若惊，丢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到他身边来吻他。

　　吻着吻着就会变成其他的事情，越云天最开始的时候一直在拒绝，但后来有一次他又拒绝了凌江镜之后，凌江镜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他一直走了一天，越云天等得提心吊胆，从他说他不想白天到天黑地等凌江镜之后，凌江镜再也没有这样过。

　　而到了晚上，凌江镜回来，却是喝得大醉。

　　身负灵力，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马上清醒过来，他明明是故意喝醉的。

　　越云天的提心吊胆变成了愤怒，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凌江镜躺在他身边，半晌之后紧紧搂住他，喃喃道：“云天。”

　　声音中全是痛苦。

　　越云天强忍着，凌江镜第二天仍旧出门去，还是醉了回来。

　　越云天简直快被他气疯了，第三天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拿枕头砸在凌江镜身上，怒道：“给我醒过来！你和谁喝酒去了？你说过的话又不算吗？”

　　凌江镜的眼睛像是藏了一片星辰，他静静地看着越云天，难受道：“别生气，别生气。”

　　凌江镜躺着看向床顶，怔怔道：“让我缓一缓。”

　　越云天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最后问：“你和谁喝酒去了？”

　　凌江镜答道：“这两天是少成在陪我。”

　　越云天深吸一口气，浑身发冷，许久没说话，只是呆呆地枯坐一宿。

　　第四天凌江镜醒来的时候，越云天是躺着，但还是清醒着，他听见凌江镜起身到外面取回这三天的各种讯息，拿回来一件一件地处理，他躺了很久，终于问：“你今天不出去了？”

　　凌江镜顿了顿，答道：“不了，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时间了，我答应和你走，应该能做的就赶紧做才行。”

　　越云天半晌之后问：“你知道少成喜欢你？”

　　凌江镜手中的动作停住，“嗯”了一声。

　　越云天倏然起身，望向他，问：“你跟他一起过吗？”

　　凌江镜皱眉：“什么？”

　　越云天：“你睡过他吗？”

　　凌江镜马上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怎么会觉得我……”

　　越云天语气冷硬道：“我不许你单独再去找他。”

　　凌江镜诧异道：“云天，你这样……”

　　越云天起身下床，光着脚几步走到他身边，是直接坐在他身上，低头狠狠地吻他，几乎要将凌江镜的唇咬出血来。

　　越云天第一次这么疯，凌江镜一怔之下，由着他亲吻。

　　越云天要将凌江镜按在地上的时候，凌江镜提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将他带回到床边。

　　从这之后，越云天再没有拒绝过凌江镜，两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全情投入，缠绵眷恋一如往昔，但是分开之后又沉默下来，凌江镜是很高兴的，以为回到了过去，但是渐渐地又发觉越云天仍旧是很倦怠。

　　越云天没有办法，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活得如此割裂而憋屈，每次温存过后，心里就觉得更空，仿佛他和凌江镜之间，经历过那么多之后，就只剩下了这一种联系彼此的方式。

　　他尽力不惹凌江镜难受，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够难受了，那就别让他也跟着不快活。

　　越云天于是安静地修炼，日渐沉默寡言了起来，凌江镜察觉到这一点，想要很小心地哄着他，但却又无从下手。

　　越云天在凌江镜的寝殿里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他从前最待不住，每天都想着要出门散心，但是渐渐的也不想了，倘若凌江镜有哪一天忘记带他出去，他自己也不记得主动提起。

　　有时候就像是苦修闭关一样，修炼成了他唯一能不去思索其他，能专心致志去做的事，有时候他会和凌江镜动手过招，判断彼此实力的差距，凌江镜赞他这段时间修炼有成，但是从凌江镜那种点到为止的游刃有余来看，他还是差他很远。

　　有时候这会让越云天觉得很窝火。

　　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如果等自己修为比凌江镜更强，凌江镜打不过他的时候，他恨不得也把凌江镜关起来。

　　有一次他又输在绛云之下，越云天便将自己这想法脱口而出，凌江镜听了，却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来，他说：“行，将来你关我吧，我愿意让你关着。”

　　越云天看他这样，又觉得心被温情和窝火拉扯得难受。

　　他在这一刻还是很委屈，但是心想，算了，就这样也行。

　　直到后来又有一天，凌江镜带着他来到那座他一直在费心建造的法阵之前，越云天见到玉台已经搭起，而更令他震撼不已的是玉台上用金乌木搭成的高阁，那高度极高，果然是与金缕神树遥相照应，而壮丽辉煌，不亚于当初所见的天机阁。

　　而玉台之下的犹如蓝色宝石的湖水中，栽满了莲花，岸边上更种着竿竿翠竹，微风过处，花叶摇曳，美得令人心折。

　　越云天惊讶地看着眼前奇景，感觉这里从建立开始，至今也不过只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凌江镜问：“喜欢这里吗？”

　　越云天想起当初蓝汐对他说的话，惊诧道：“你是要让我住在这里？”

　　凌江镜点了点头，答道：“这里有我亲自设计的龙月山全域的法阵，我知道你不喜欢寝殿之中闭塞的感觉，如今在这里，你会开心一些的吧？起个名字吧。”

　　越云天于是终于明白了蓝汐说准备得太用心是什么意思，他喉头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感觉，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简直像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凌江镜的神情倏然僵住。

　　越云天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狠，玩笑遮掩道：“你这样做，倒好像我像个妖妃，你像个暴君似的。”

　　凌江镜摇了摇头：“不要这么说自己，也不用管他们。你不喜欢么？你若是不喜欢，我再重新建一处，枫山或是竹林，只要你想……”

　　越云天心头一阵窒闷：“我不想，这里就很好，上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