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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去意 ...

  •   凌江镜要放下床帐的时候,越云天说:“别放了,我想好好看看你。”

      平时再怎么样,也只是留一条缝,漏一点光,影影绰绰的,如今却是在有若白昼的亮光之下。

      越云天是一点不好意思的心都没有了,他看着凌江镜,心里难过的要死,那种看一眼少一眼和碰一下少一下的心情,真是太折磨人了。

      他手上锁链被取下之后,凌江镜照例是向他的身体中渡送如源源不绝的灵力,瞬间涤荡了他的疲惫,令他全身就像是泡在温泉水中一样的舒适。

      他本来因为激烈的情绪气得全身都痛,但几个呼吸之间也就好了很多,他抱着凌江镜,满心都是舍不得,而凌江镜很温柔,让越云天有种全身都融在水里的感觉。

      两人彼此的动作里全是眷恋和爱意,越云天感觉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仿佛唯有抱着彼此,才能填满心中的空,十指相扣的时候都恨不得更握紧一点对方的手,是异乎寻常的缠绵。

      这是很长的一夜,却又转眼即过,越云天累得发懵,但还是不愿意睡着,他躺在凌江镜的怀里,想要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种令他留恋而沉迷的温暖感觉。

      最后凌江镜问:“我以前有不太温柔的时候,你是疼哭了么?”

      越云天摇头:“不是疼哭的,没有一次是疼哭的,方天涯一掌震碎我的肋骨,我也不会疼哭。我跟你一起,其实都很喜欢,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凌江镜的手臂收紧了些,问:“你今天为什么哭呢?”

      “我难受,”越云天擦了擦眼睛:“我舍不得,我难受得快疯了。”

      数息之后,凌江镜小心翼翼地问:“那不走行不行?”

      越云天想了一会,最后说:“不行,我待不下去了。别问了镜哥,别让我想起来,我一想起来就更难受了。这太令人窒息了。”

      凌江镜依旧抱着他,无意识的摩挲,又问:“你回来之后跟我在一起,高兴的时候多吗?”

      越云天靠着他的肩膀蹭了蹭:“多,其实还是比不高兴的时候多很多,我看到你就高兴。我今天说了你那么多不好,可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你从小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你教我,拼命救我的命,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我伤着一点。我其实这两天想起了很多很多少年时候的事情,太远了,远的好像上辈子的事情,可很多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我那时候真的好喜欢你啊,不论白天黑夜都想黏在你身边,我第一次喝醉酒你把我抱回去,我想起来都要高兴上好久,我那时候都不知道我是为什么高兴。”

      越云天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角又有一滴泪落下来。

      凌江镜也笑了,擦去他脸上的泪,又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梳他的头发。

      “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是你来的第一天蜷在我的门口,”凌江镜说:“我当时心想你怎么这么漂亮,谁借你的胆子只穿着我的外衣睡在我门口的?我从那时候就知道你左边锁骨下有颗小痣。我抱起你来,你那么轻,那么小。你小时候真是太可爱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天天追着我喊哥哥吗?”

      越云天也笑了:“记得,当然记得,只是长大了不好意思这么喊了。”

      凌江镜:“你再喊一声吧。”

      越云天脸红了:“真不好意思喊,哥。”

      凌江镜:“最后一次,喊一声吧,我很想听。”

      越云天听他这句话,眼泪唰得就滚出来了,凌江镜又很耐心地擦去,越云天酝酿了一会,终于很小声地叫了一声。

      他喊完,从脸到脖子全红了。

      凌江镜:“嗯。”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都在想事情,都还想说点什么,又都舍不得开口。

      越云天想了想,问:“我很想知道,你是喜欢少年时的我多一点呢,还是喜欢长大成人的我?”

      凌江镜摸着他的头发,说:“我在幽冥境的十二年,总惦记着的是你少年时候的样子。”

      越云天的眼泪又涌上来了,他哑声问:“是之前那会和现在长得不成器,不合你心意,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可爱了么?”

      凌江镜:“不,不是的,我知道是你,什么时候的你都是你,你现在也没有不成器。我只是想说,我们其实真的应该恨幽冥境。修道者寿命漫长,活得很久的先辈大能会说百年弹指一挥间,但那些光阴岁月,也都是一寸一寸过过来的。你我分离,重相见时相貌未曾更易,但心境已然大不相同了,我那时候一直记着你的天真懵懂,再见时就忽然不同了。你懂了很多,但不是我教的,不能看着你长大,我一直深为遗憾。”

      “我刚刚有在反思你的话,你说的对,从你小我就想关你,因为你小时候力量不足与我并肩,我总害怕把你卷入困境中,可等你真的长大,有了力量,我还是不想把你卷进去。”

      越云天:“镜哥……”

      “也许其实我就只是自私,我盼着你能一心一意地等我,就像小时候那样,我给你带糖的时候最高兴,看你向我扑上来的时候心都要飞起来,我知道你黏我,我一直在心里承诺,只要我做完手上这件事,达成这个目标,我就陪着你,一时一刻都不分开,我们安静修炼我们的,过在枫山一样的日子,谁也不能打扰。”

      “可是对不起,我的目标好像总也没有一个完的时候,先是找师父,然后是为师父报仇,再然后是天予族,为了天予族,还要害得你要跟着委屈。”

      凌江镜又叹了一口气,道:“应该恨幽冥境的,我在想如果这二十五年间你在我身边,现在绝不会是这样。”

      他说到这里,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来:“绝不会是这样。”

      越云天看到凌江镜这样,也难受得要疯,凌江镜又轻轻叹道:“云天,我也等了你二十五年啊。”

      这一刻越云天心中疯狂动摇,他想说干脆我就不走了,可是这句话到喉头,凌江镜垂眸问他:“你不走了行不行?”

      越云天却倏然把这句话咽回去了,他想每次都这样,吵了哄,哄了好,好了再吵,这次都闹出人命了,下次还要怎样?

      可是不走行不行?他真舍不得,太舍不得了。

      越云天心里盘算着,要么我走了再回来,冷静一段时间,等要吵的时候继续走,再冷静再回来?

      越云天忽然觉得这倒是很可行的,只是不知道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凌江镜一直看着他等待答复,越云天没想好,于是说:“要么我们先冷静一下,我走一段时间再回来?”

      凌江镜问:“那你要走多久?”

      越云天:“短则一两年?长,长是多久我也没想好。”

      凌江镜:“你一定回来吗?”

      越云天看着凌江镜的眼神,此刻都已经有些笃定自己走不了几个月就要回来了,但还是嘴硬道:“不知道,没想好。”

      凌江镜笑了笑:“好狠的心啊,云天,你自己不想等,就让我等起你了,这种心悬着的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越云天:“如果我想好了不回来,我会给你写信的。”

      凌江镜摇头:“这不公平,云天,你走了我觉得寂寞呢?我或者会觉得爱别的人更轻松呢?我找个乖乖听话的,没有人敢像你这么一样跟我吵来吵去的。”

      越云天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你要找谁?”

      “我是说如果,”凌江镜道:“还没准备找呢。”

      越云天离开了凌江镜一点,拉下脸来:“那你也写信告诉我,我就彻底不回来,我们就永远不再见了。”

      凌江镜笑了笑:“胡扯,我都不知道你人在哪。”

      越云天:“那我找个地方,你往那里送消息,我定期去看一看。”

      凌江镜说:“睡一会吧,你累了。”

      越云天却撑着要起身:“还我折扇,我要走了。”

      越云天其实不想走,他刚才听到凌江镜的话很生气,那一股憋气的心头火烧起来,又让他待不住了,他又是在赌气,跟凌江镜赌气,也跟自己赌气。

      凌江镜却道:“不是说睡一场吗?完整一点吧,你现在该睡一觉,缓一缓,几个时辰的事。”

      越云天确实是困,眼皮都有点睁不开。凌江镜把他抱在怀里,说:“睡吧,好好睡一觉再说。”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越云天又有点想哭,他是觉得精疲力竭了,以后凌江镜这样在他耳边这么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再有了。

      越云天难受得心脏抽疼,凌江镜却又搂紧了他一些,越云天深觉自己还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心想分别时的难过,等睡醒了再说,哪怕能再有几个时辰还能这么安心地靠着他睡着,也是很好的。

      凌江镜一直看越云天,又在他额头上吻了吻,然后将他放好,缓缓起身。

      大概是睡前说起枫山往事,越云天做了一团乱梦,梦里都是少年时,他一步不落地跟在凌江镜身后,满心都是欢喜,而凌江镜总是在他身边,低头看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情。

      最后一个场景,是凌江镜抱着他坐在他们栽的桃花树下,凌江镜问他:“你长大了也要像现在,永远不和哥哥分开,答应么?”

      越云天当然愿意答应,他认真点头:“我永远跟在你身边。”

      他说完这句话,凌江镜向他微笑,而周围的场景迅速扭曲,越云天倏然睁眼,感觉已经许久不曾做过这样沉的一场梦,睡时不知是梦,醒来不辨今夕何夕。

      凌江镜不在床边,越云天呆坐了一会,只觉心中一阵一阵的钝痛。

      他起身,有点害怕桌面上像曾经那样放着自己的折扇,他怕凌江镜就以这种方式道别,不愿再见到他,这一刻他的确是后悔,而这后悔几乎是要抽干他所有的力气,他低着头,一脸愁苦的发呆,满心都是凄凉。

      “承认吧,云天,你舍不得我,舍不得走。”

      越云天听到凌江镜的声音,倏然抬头,看见凌江镜站在门口,脸略有些苍白。

      越云天叹气:“舍不得又如何?现在不是我舍不舍得,是我待不下去了。”

      凌江镜:“其他所有人的话你都不必在意,你在意我就行。”

      越云天感到一阵窒闷,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镜哥,我刚才是太累了,都没顾上你说的。我走了你要找谁啊,你现在是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么?”

      凌江镜走过来,抬手摸越云天的脸:“没有,别走了行不行?你还没走呢,就乱吃飞醋吃成这样子了。”

      越云天抓住凌江镜的手,终于咬牙道:“我出去透透气,三个月就回来。”

      凌江镜闻言,却皱起了眉,神情纠结。

      越云天正奇怪,凌江镜低头,凶狠地堵住了他的唇,他亲得他直喘气,等到彼此分开之后,凌江镜摩挲他的脸,说:“我之前打你,你是不是为这个也很生气?”

      越云天摇了摇头:“没事。我知道那情景看起来的确由不得人不怀疑,我也知道你是一时气狠了。”

      凌江镜半蹲身体,抬头看越云天,抓起他的手,道:“你打回来吧,我不想你记着这件事情。”

      越云天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丧魂落魄道:“镜哥。”

      凌江镜看着他,目光仍然坚持。

      越云天于是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声音挺响,但其实没用力,越云天咬牙把眼泪咽回去:“扯平了。”

      越云天凑过去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我一定要走的,商量个联系的方法吧,或者你叫我来,我就回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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