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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劝解 ...

  •   丹岩敲了敲石桌,轻声问:“云天哥哥,你怎么了呀?”

      越云天低头不答。

      丹岩叹了口气:“我其实听见你们的话了,我的功法比较特殊,即便是境界修为高我很多很多的人,十步之内,都很难感受到我的存在。”

      越云天仍旧不答。

      “所以你应该谢谢我嘛,”丹岩的语调有点委屈:“我可是帮你解了这么大的围呢,唉,你说你惹他干嘛?还偏偏捡着最扎他心的话说?”

      越云天倏然抬头。

      丹岩看到他那张眼眶通红泪痕交错的脸,顿时就呆住了。

      越云天眼睛中的火光又黯淡了下去,他擦去脸上的泪,单手支着额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别说了,我头痛,让我休息会。”

      好半晌,丹岩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这么能哭啊。我上次骗你你也哭。”

      越云天:“因为我太脆弱太愚蠢,是个无能为力的废物,只会生气和绝望,全都是我的错,我是在自食恶果……”

      丹岩有点慌,连忙阻止:“唉,不是这样,别这么说自己啊。”

      越云天惨然一笑,侧头看向远处延绵起伏的山岭虚影一样的轮廓,有光照在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深切的阴郁。

      “是我想岔了。”

      丹岩紧张地问:“你想岔什么了?”

      越云天却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居然有一天,会这么害怕他。”

      丹岩皱眉:“你也不能这么想……”

      越云天嗤笑一声:“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想?”

      丹岩:“我觉得……我觉得其实你是有一点恃宠而骄了……”

      “有酒么?”越云天忽然打断他:“我想喝点酒,醉一场,我酒量很好,在我醉之前,你可以慢慢和我说。”

      丹岩有凌江镜的嘱托,寸步不敢离开他的身边,但还是想办法差人送来了几坛好酒。

      越云天于是一边喝酒,一边听丹岩说:

      “你知道他为什么放心把你交给我而不是别人吗?”

      “因为我之前替你说话了。”

      “上一次跟岳逢霖和谈完回来,大家都吵翻了天,自从尊主带着大家出战以来,大家还从没看到尊主吃这么大的亏。我们经历过太多阴谋算计了,有些人觉得是你跟你那前师父商量好的,都要尊主对你公正处置。”

      “尊主一向是很以身作则的,他带着族人们经历过那么多艰难险阻,后来十四州中各种演变的格局,是势力和势力之间的对战,他能让所有人对他心服口服,凭借的也不仅仅只是一身悍勇无匹的武力。”

      “他曾经有一次在与仙盟交战的时候一时心软,几乎导致我们全军覆没的溃败,最后也一样是他力挽狂澜,族人们已经感恩不已,但是过后他依律自罚,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命行刑人杖责己身一百。从我族律法再立之时起,他自己就是承受刑罚最深的人。如果不是他那样的修为,换成别人,是死定了的,连他那之后都恢复得艰难。而妖族和魔族,也在看着这一幕,一个人对自己都能这么狠,更不用提对别人。”

      “但是巫灵族人们后来渐渐地也发现,他是只有对自己才这么狠。”

      越云天听着,连同心也像泡进了苦酒之中,涩得发痛。

      “所以你有护法的职责在身,论功行赏,论过当罚,是大家的第一个想法。顾裴之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动手杀了我们的人,而你对他的敬重之心,大家也看得出来,你也知道巫灵族人,不能说全部,但肯定有很多,还是有很重的排外之心,在这种境况之下,怀疑你也很正常。”

      “但尊主不愿意你受到半点伤害,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和冷硬。”

      “我听乌绮玉对你讲过巫灵族之前覆灭的原因吧?大家发现他对你能例外到这种地步,更加心有戚戚,唯恐重蹈覆辙,所以态度都更激烈。”

      “是我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我说沧山派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说是在仙盟中,在放眼整个十四州中,都称得上一句光明正大,顾裴之已经说了没有和你事先谋划过,而且要杀你也是真的要杀你,倘若不是他半路杀出来,这和谈就成了。”

      “我说时势如此,岂能都怪罪给你?更何况现在正是因为我们也有你,仙盟才更多一分忌惮,我们名义上虽未达成和谈,但是实际上已然是如此了。”

      “我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他们被我劝得想了想,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但是这种情况之下,你确实也不是太适合插手其中的事务了,至少是暂时不太适合,因为顾裴之和沧山派的存在,你的立场值得被怀疑。”

      “过后我也劝过几个当时表露得最激烈的人,聊过之后,大家都明白,伤你比伤尊主自己还让他难受,我们承蒙尊主大恩,领受他的照拂,怎么能再逼他至此呢?”

      “还有,刚才我听到他说你是他的人,意思应该是你是他的道侣,既然选择了和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就该和他一起,不是说你是他的小猫小狗,要奉他为主,你别想岔了。”

      一直沉默的越云天忽然说:“我知道他为什么让你跟我聊了,丹岩,你是真的很会说话,你要比我还懂他的想法。”

      丹岩笑了笑:“别赌气嘛,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说真的,刚才尊主的架势也吓了我一跳,他真是气得狠了,但他还仍旧在竭力克制了,是吧?本来他关着你,就是不想你有离开他的任何可能,你这么激他,他会疯的。”

      “你说的有道理,”越云天声音沉沉的:“这局面的确无解,猜疑的链条已经形成,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觉得很委屈,很痛苦,而且找不到办法消解这种痛苦。”

      丹岩点头:“你确实受了很多委屈,我理解,像你这样身负一个秘境的强者,自己出去开宗立派,在十四州中站稳一个中立的脚跟都够了,但不说别的,我就问你,你真的舍得离开他吗?”

      越云天怔怔地看着丹岩,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舍不得。”丹岩笃定地说。

      “所以你真的很委屈,又真的很没有办法,他知道你难过,所以尽他所能让你好受一点,可是也是苦于没有办法。”

      “但是你换个角度想想呢?你不回来,巫灵族和仙盟之间也是这样的局面,若说是要打,除了像奚庄那种愚蠢的一根筋,谁还不得掂量掂量?你在促成和谈的时候,说过的话就很有道理,时间终究会弥平一切,他不让你插手,你就静静修炼,看着这一切呗,事关生死存亡,人皆趋利避害,每一个局中人心中都如明镜,如果是为了存活,我们甚至都可以放下一时之仇恨意气。只是需要时间,包括如果我们很幸运的,你有融入巫灵族人的心,急求不得成,饭得一口一口吃,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而且呀,我劝你也别太天真了,总觉得仙盟就是天下正统,从来形势更在人之上,要论善良啊正义啊之类,世上有几个真正超脱凡俗私欲,能封神成圣的?包括你师父,他也未必是真的想杀你,是局势逼着他不得不对你动手,感情的因素,更得放在局面之下。而说穿了,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十四州中不论是谁,追求的都不是至善和至公正,而是至强和伴随着至强的话语权,仙盟只是不满巫灵族人的强大给他们带来威胁而已,可是连威胁都容不下的话,还敢妄称什么正统?”

      “还有就是,你如果不想被关着,就答应了他刚才说的话,不再受限之后,冷眼旁观,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届时再周全行事,如果你真的是想对天予族和仙盟都好,明白人是看得出来的。何必非要现在跟尊主赌这一时之气,伤他的心,更伤你自己呢?”

      越云天听完丹岩的话,灌了一口酒,垂眸,道:“你说的对。”

      丹岩笑了:“怎么样,你有决断了么?”

      越云天:“我注意到一件事情,他说的是天予族,你和乌绮玉从来不这么说,你们都说巫灵族。”

      “诶,我记得我和你解释过了,”丹岩答道:“我们现在说天予族的时候,一般都是带上所有的混血,对外我们也这么说,但是对内,说起纯血的时候,我们都称巫灵族,尊主大人也知道,他也习惯这么称呼了。”

      “他从来不介意这些,而不管是纯血还是混血,都发自内心地敬爱他。”

      越云天点头,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丹岩起身把酒壶拿走,道:“别喝了,你要喝醉了。”

      越云天吸了吸鼻子:“喝醉了也挺好,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丹岩:“唉,所以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呢?”

      越云天忽然看着丹岩,问:“你几岁了?”

      丹岩哼笑一声,道:“行吧,又被你发现了,我不告诉你我几岁,但我确实年长你一些……挺多的,我的功法倒不是像濯灵功法那样,而是会一直维持少年身形。”

      越云天将酒杯放在桌上,示意丹岩给他倒酒,丹岩无奈,只好照做。

      丹岩仍旧不死心,接着道:“所以你就跟尊主和好吧,他现在是小半个十四州的主人,二十多年来说一不二,跟从前相比,脾气大点很正常。但他是个好人,你知道真心喜欢他的人,那可真是多得十只手数不过来,碍于有你,不敢表现,等你真和他掰了,谁不懂得要抓住机会呢?”

      越云天忽然望向丹岩:“你也要抓住机会?”

      丹岩马上摇手摇头:“别冤枉人,我喜欢温顺的,乖的,漂亮的。”

      丹岩说到这里,漆黑的瞳孔望向越云天,越云天玩着手里的酒杯,但仍然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丹岩是在看他的脖子。

      越云天想起那个位置,他一直被锁着,身体修复自身的速度远远慢于平时,现在应该还有凌江镜留下的吻痕。

      丹岩极其自然地接着说:“我说的真要抓住机会的人是谁,你可别装不知道。”

      越云天再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趁着抬起酒杯的时候,将衣襟拢了拢。

      随后他放下酒杯,有点发怔,道:“我得进秘境中,把少欣接回来……”

      丹岩“啧”了一声,道:“该说你这人太自信呢,还是太心善的都傻了呢?还总是替别人着想。我劝你一句,谈感情嘛,图得就是一个舒心顺意,你们要总是闹成这样,多深的感情都会经不住消磨的,更何况别人殷勤小意的,也不是没有和他同甘共苦过。”

      越云天刚才那杯酒喝得太快,加上之前喝的,已经有点上头,没有灵力纾解,他的心跳得很快,脸色也红了,烦躁道:“你嘴怎么这么碎?”

      丹岩还有点委屈:“为了你好啊,我难得挺喜欢一个人。”

      越云天感觉到头有点晕了:“这些话都是他让你对我说的?”

      丹岩:“唉,又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一半一半吧,我是真心为你好才肯多说的,而且你也别怪他,尊主也是没办法了,他愿意为你操心,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主要是,你看你现在多好劝,可是有些话,要是换成他对你说,你先不管别的什么,还没听完,就要先气疯了。”

      越云天费力回想了一下,点头:“有道理,我是焦躁了很多,我会好好想想的。”

      丹岩闻言,黑色瞳孔中满是笑意:“真乖。”

      越云天皱眉:“我是喝醉了,不代表我脑子没有在转,你敢再对着我放肆,别怪我不讲情面。”

      丹岩马上闭嘴,接着站起身,看向越云天的身后。

      此时周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越云天意识到什么,在昏沉中勉力回头,果然看到了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凌江镜。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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