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20、欺瞒

　　“尊主，”蓝汐踌躇道：“您打算用这片虚假的桃源隐瞒越真人多久？”

　　凌江镜冷峻的面容上罩上了一层严霜，他一手撑住自己的额头，闻言冷淡道：“能瞒多久是多久，沧云山封山，只要他没有机会见到我们曾经师门的那些人，就没关系。至于你们，如果胆敢让我知道是从你们这里泄露了消息给他，你们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有一人眉头紧锁：“奚庄此次率仙盟前来围剿，声势浩大，一如二十五年前……”

　　蓝汐就站在那人身旁，当即拽了一下他的袖子，那人马上就闭嘴了。

　　“一如二十五年前？”凌江镜冷笑一声：“本座倒要见识见识，一盘散沙一样的仙盟，是不是只有在合力对付本座的时候，才能变得齐心协力。哼，奚庄所用的，也不过是本座玩剩下的招数罢了。”

　　此时大殿之中，除了凌江镜之外，还有八人，除了蓝汐、水洺，白天站在他们两个身边的另外三人，被乌绮玉称作少祭司的白衣少年，一个全身皆隐在黑袍中的人和……乌绮玉本人。

　　凌江镜说完这句话，其他人都不敢答言，唯有乌绮玉用稚嫩的童音说：“尊主，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现在您这边有了软肋和变数。我们本应当聚集在一起讨论如何迎敌，度过此次危机，但是却在费尽心力为您的道侣表演假象。”

　　“我会亲自去杀了奚庄，所以才要你们留在这里替我维系谎言，”凌江镜看向乌绮玉，目光中寒芒闪过：“你要说什么，说我为云天耽搁了太久？乌绮玉，不要以为你现在是这幅孩童的模样，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乌绮玉叹了口气，道：“我绝没有指摘越真人回来的不是时候的意思。”

　　这句回答，倒毫无疑问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我们所有人，自然都知道他对您有多重要，”乌绮玉赶在凌江镜发怒之前马上解释道：“我只是想说，一个谎言，必定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与其隐瞒他，不如让他知道仙盟和天下修道者曾经对您做过的事情，他的实力很强，也许真的可以履行护法的职责。”

　　“我觉得这一点可能不大，”隐在黑袍下的是一道慵懒的女声：“越真人是个纯正的一心向道之人，我不建议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知道现状。”

　　乌绮玉叹了口气，道：“但是此战……奚庄如果不是心中有数，怎么会轻易向您宣战？”

　　“够了，”凌江镜道：“我找你们来，不是为了征求意见，而是为了让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丹岩，你和乌绮玉以及少成留在这里，合力瞒住云天，等待司月伦率领魔兵前来佯做攻击。其他人随我迎敌。司月伦，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云天应当是十四州中最年轻的剑心境修道者，你要提前想好后路。”

　　司月伦仍旧没有露出面容，在黑袍下答道：“尊主大人如此关心我的安危，属下不胜感激，不过逃命一向是我很拿手的事情，尊主大人放心，魔兵的事情我自会摆平。”

　　凌江镜点头：“如此甚好。”

　　少祭司丹岩此时开口说话，是沙沙的少年声音，有种莫名蛊惑人心的意味：“尊主，我还是想向您先确认，如果越真人提前识破了这个骗局呢？”

　　凌江镜扫了一眼丹岩，眼神凌厉如刀：“你打算怎么做？”

　　丹岩隐在面具后的眼睛弯了弯，漫不经心道：“我会想办法把他关起来，直到您归来。”

　　凌江镜闭目，抬手揉了揉眉心，数息后，说：“你最好做得到。”

　　丹岩的声音带笑：“是，尊主。祝您一路顺利，将仙盟会盟的大旗踩在脚下，我们静候您的凯旋。”

　　凌江镜遣散众人之后，在金缕树下静静地坐了一会，直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这才起身去找越云天。

　　云天独自一人站在石台上遥望远处，一头漆黑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凌江镜就站在这个位置默默看了一会越云天的背影，觉得他真是太适合这身贵公子一样的装束。

　　越云天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侧身看他。

　　凌江镜看着越云天的侧脸映在朦朦胧胧的光影中，眼中若有星光月色。

　　凌江镜就看他回头的这一眼，呼吸都要停滞，这场景充满着一种梦幻一样的不真实，仿佛下一个瞬间云天就会羽化登仙而去。

　　凌江镜于是一个箭步走到了越云天的面前，捉住越云天的手的同时松了口气，心想，这是我的美人。

　　越云天反手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却好像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只是笑道：“我看他们都出来了，还在想要不要进去找你，怎么，是我这些天耽误你的事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凌江镜分开越云天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是么，你耽误我？嗯，我想想，我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给你好好耽误耽误。”

　　越云天这么被凌江镜噎回去，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气，凌江镜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越云天笑着摇了摇头，抱怨道：“镜哥，你总是这样，你今天跟族人们讲的事情，之前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凌江镜顺手整理越云天本来已经很整齐的衣襟，然后向他挑了挑眉。

　　越云天看出凌江镜是毫无悔改之心，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得任凭凌江镜将他搓圆捏扁地揉了一通。

　　越云天就这么温柔地注视着凌江镜，目光渐渐变得很深很深。

　　凌江镜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头在他唇上一吻，道：“好，现在轮到你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声音真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越云天一只手与凌江镜牢牢相扣，仿佛是要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镜哥，你和师门闹掰了对不对？”

　　凌江镜神情未变，并不惊讶，只是轻声说：“少成跟你说的么？”

　　越云天摇了摇头：“他没说什么，是我猜的。”

　　凌江镜的目光亦如深潭，越云天这么与他对望，感觉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

　　“这些天我在你身边，你其实明明知道我对如今十四州的局势很迷茫，但是每当我想问你什么的时候，你都会避开，一次两次无所谓，太多了就足够刻意了，所以我后来有些提心吊胆，我在思考能让你这么隐瞒的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越云天遥望远处欢聚的天予族人，勉强笑了笑，说：“今天你带我来这里，我想要么是你愿意将情况告诉我，要么是……已经编好了谎言，确定能瞒得过我了？”

　　凌江镜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两人并肩而立，数息后，凌江镜叹道：“云天，我总是低估你的敏锐。现在你可以猜一猜是哪一种。”

　　“大概是前者？”越云天这么说就是让凌江镜不要再尝试骗他，他接着问：“你刚才说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陪我，明天你要去哪？”

　　凌江镜闻言，侧过头去，肩膀微微起伏，越云天开始时以为他不肯回答，本来就有点紧张，这时候更是心里一沉，就想凑过去看凌江镜的表情。

　　结果他发现……凌江镜是在憋笑。

　　越云天先是诧异，然后皱眉，接着抱怨：“你干嘛？”

　　“对不起，”凌江镜声音都有点发抖：“你这个问法，特别像是我平时见到的族人中，妻子逼问丈夫，我没想到居然也能有轮到我的时候。”

　　越云天：“……”

　　他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和气氛此时毁得干干净净，他也没脾气了，只想先问出情况：“那你说吧。”

　　凌江镜清了清嗓子，端正神情，严肃道：“我去跟现任魔尊风旷在龙环山那里打一场。”

　　越云天听到“风”姓，立刻有所猜测，天予族人常常以山川风物及色彩为姓氏，凌江镜看到他凝重的神情，点头道：“你猜的不错，风旷的确是天予族和魔族后人，他早已觉醒魔族血脉，用修道者的话来说，便是堕入魔道之中。”

　　“怪不得，竟会是这样。”

　　越云天耳畔想起刚才少成的话，少成说“聚集在这里的，至少目前都是没有觉醒魔族血脉的族人”，当时越云天就心生疑惑，如今看来，那么觉醒了魔族血脉的天予族混血，现在应该都是在风旷手下。

　　“以风旷的实力，”凌江镜语气淡然而不屑：“还不足以对我构成什么威胁，只是他跳得太高，着实需要费心收拾一下，云天，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其实不用凌江镜多说，越云天也已经明白过来，他脱口而出：“你没有打算带我一起去迎战风旷，是因为想要我留守在这里保护天予族人，所以你今天才任命我为护法？”

　　“聪明，”凌江镜微笑：“我的云天很了不起，你是如今这世上最年轻的剑心境修道者。有你守在这里，我才能放心。”

　　越云天听到这夸奖，笑容中却泛着一点苦意，星筠的确已经帮到了他许多，但是他们都从没想过自己会错过这至为关键的二十五年。

　　凌江镜捏了捏他的脸，温声道：“别多想，云天，你终于是回来了。”

　　越云天点头，认真地看着凌江镜，接着抛出了一个问题：“镜哥，那你让我守在这里，是为了防着仙盟，还是为了防着山中那些尚未觉醒魔族血统的天予族混血们？”

　　凌江镜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目光晦暗不明，他叹了口气，道：“真聪明啊，云天，什么都能想得清楚。”

　　“那我就实话说吧，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