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18、重逢

　　电光袭来，越云天挥扇挡住，他面前出现一道光障，挡住敌袭，同时退步抽身，反手一剑格开身后敌人的攻击。

　　一男一女浮空出现在他面前，身着异族服饰，是越云天从未曾见过的面孔。

　　但是他认得他们服饰之上的月与树形纹，这是天予族的图腾。

　　“恭喜越真人离开幽冥境，修为大成，”女子向他露出微笑：“蓝汐、水洺敬上。”

　　男子接道：“我等奉我主之命镇守此处，恭迎尊驾，刚才见到异状，为探明情况才动手，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越真人见谅。”

　　越云天神情紧绷：“你们的主上，是谁？”

　　女子微笑：“自然是您的故人，我不便称我主名讳，但十四州中，也没有第二个人是您的镜哥了吧？他一直思念您至今。”

　　越云天全身发抖，问：“烦请告知，从我入幽冥境至今，过去了多少年？”

　　蓝汐微笑，道：“如果您说的是我主与方天涯决战之时的话，至今已二十五年了。”

　　越云天倏然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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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这两人带到龙潜岭北段的群山之中，越云天亲眼见到山中覆雪的壮丽宫阙时，还是感觉自己如置身幻梦之中一样。

　　他没有觉得这素未谋面的两人是在骗他，因为随着离那宫阙越近，他越能笃定凌江镜就在这里。

　　越云天心中纷乱如麻，脑中一阵一阵的嗡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蓝汐和水洺见到他面沉如水，于是很有眼色地没有打扰他。

　　而等到他们御剑到主殿之前的巨大石台上，越云天看到了一身玄衣，以玉冠束发的凌江镜。

　　他的皮肤被那一身黑色映衬地愈发的白，面容和身形都没发生什么变化，而那种冷峻气质犹胜往昔，加上沉肃端严之感，只要他站在那里，就威势逼人的令人心生畏惧。

　　越云天与凌江镜对视，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战栗。

　　那双眼睛，在看到他的时候，从古井深潭一样的冰冷克制，渐转为无法抑制的惊涛骇浪。

　　越云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他面前的，二十五年的光阴之重，压得他几乎难以喘息。

　　越云天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说不出话，只是在本能驱使之下，想抬手碰碰凌江镜的脸。

　　他的手在半空中被凌江镜牢牢攥住，那种用力的程度让越云天觉得自己的腕骨都会被捏碎。

　　接着，他们身畔白光闪过，凌江镜没有和旁人说半句话，就用一个传送法诀，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这房间似乎也是建在山中的，里面没有窗户开向外面，全是用越云天熟悉的夜明珠照明。

　　凌江镜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在身后的床上坐下，然后就以这个姿势，低头目不转睛地凝望他。

　　越云天在听到蓝汐和水洺说起外界的时间的时候，就陷入了一种茫然若失、不知所措的情绪中去，他在境中经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种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久远如前尘往事一样的感觉，二十五年，身在其中的人，又经历了多少？心境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但看到凌江镜的目光的这一刻，看到他眼神中的温情渐渐如春水一样化去冰封的冷漠，越云天从他的目光中笃定，他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因为他缺席的这些时间而消失。

　　越云天眼眶泛红，他很想知道凌江镜当年经历了什么，如今看来，他是将天予族人共聚此处，而从地点上来看，宫阙建在从前的魔域与仙盟人间隔断之处，那么也可以猜测到他们如今的处境——天予族是修道者、魔族、妖族、人间之外另外的立场。

　　越云天很想问问凌江镜当年是如何从重伤中恢复的，但是凌江镜却阻止了他。

　　“什么都别问，云天，”凌江镜声音中蕴蓄着无法形容的情感：“你叫我一声。”

　　越云天看着他，哽咽道：“镜哥。”

　　越云天感觉到凌江镜握住自己肩膀的手陡然用力，然后凌江镜凑近他，凶狠地亲吻他的唇。

　　越云天扛不住凌江镜的力道，被他压倒在床上，凌江镜一手将他的双手禁锢在头顶，越云天没有想要挣扎，因为他感受得到凌江镜那无从压制的情感。

　　凌江镜吻得那样凶，越云天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口腔中的血腥气。

　　而凌江镜解开他的衣服，亲吻他锁骨下的那枚红色小痣，越云天本能地想要起身，却被凌江镜按了下去，凌江镜难以克制地在他的锁骨处重重一咬，留下了一个沁着血的牙印。

　　越云天疼得微微皱眉，他与凌江镜再次对视，看清了凌江镜想要牢牢控制他的欲|念。

　　但那眼神深处，更深的竟是一种悲伤。

　　越云天当然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他平生最看不得凌江镜难过，于是他轻声安抚他：“镜哥。”

　　床上帷幔降下，夜明珠的光芒被滤去了大半，影影绰绰地照进来，远不如凌江镜的眼睛亮的惊心动魄。

　　越云天已经很熟悉凌江镜这种每当情绪动荡之际，就什么都不说，借由动作宣泄一切的习惯，起初他还能像是和凌江镜较劲一样，到了后来，就被淹没在情爱欢愉交织纠缠的迷惘之中，凌江镜还是如过去一样习惯掌控一切，他们的身体比内心更快一步地重新回到了过去。

　　到最后，凌江镜低头，将越云天鼻梁和眼角之间蓄满的泪水吻去，他目光中的温柔，令越云天的心和此时的身体一样，都软的一塌糊涂。

　　当夜以越云天现在的身体，都实在扛不住，而他陷入昏迷一样的沉睡时，又会被凌江镜吻醒。

　　后来他迷迷糊糊地觉得凌江镜似乎是埋头伏在他肩膀上，那里湿潮温热一片，但身体其他地方的感觉也是如此，越云天分辨不清楚凌江镜是不是在哭，就又昏过去了。

　　后来的数日，越云天都没能从这个房间中离开，凌江镜有点疯到了超过越云天想象的程度。他甚至都来不及追问些什么，他只感觉凌江镜时而沉默寡言，时而又一直对他说个不停。

　　但凌江镜没有对他说这些年来的经历，却以各种方式问出了他在幽冥境中遇到了什么，当凌江镜问到越云天在幽冥境中的时间时，越云天据实以告，在当时的情境之下，越云天回答完他的这个问题，因为自己缺席的漫长时光，感到了羞愧。

　　凌江镜诧异过后，却温柔地注视着他：“我看到你修成剑心境，还以为你在境中待了比现世更长的时间，如此算来，你比我当初突破境界还要快得多。这样很好。”

　　越云天知道他的意思，凌江镜是在为他没有忍受漫长的分离时光的折磨而高兴。

　　凌江镜爱不释手地捏他的脸，动作语气都宠得不行：“怪不得你给我的感觉，和我记忆中的过去一模一样。”

　　他有点得意，在床上的时候从来什么话都能说出来：“那算一算你我真实的年纪，我是你两倍有余，你可以叫我声爹了。”

　　越云天想起死在钧山剑下的爹，原本出神的目光瞬间清明起来。

　　“你不喜欢这样？”凌江镜笑了笑：“没关系，你叫我哥就可以。”

　　越云天对于现在的局势一无所知，而他所经历的一切，除了在试炼境中见到的情况之外，其余的已经全部为凌江镜知晓，凌江镜把玩他的扇子，在等身铜镜前用扇子抬起他的脸，再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微笑道：“那位星筠境主送你的这身服饰的确很衬你。”

　　越云天有点虚弱地对凌江镜说：“别这样，镜哥……我这身衣服以后要穿不出去了。”

　　“咱们不缺衣服钱，”凌江镜笑了起来：“我早该打扮打扮你的。”

　　越云天接过这个话头，追问：“蓝汐和水洺称你为主，你现在在十四州中，是什么……”

　　凌江镜没有让他说完这句话，就再度吻住了他，随后越云天热得发烫的脸贴在有点凉的镜面上，他一阵恍惚，心想凌江镜绝对是故意的。

　　是夜越云天听到耳畔声音，他的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他有点迷茫地睁开眼睛，凌江镜注意到他，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说：“你睡。”

　　有其他人在房间中，凌江镜坐在床上，用帷幔将他挡得严严实实，但自己是在对外面的人说话。

　　越云天抬手覆在凌江镜摸着自己脸的手上，心想应当是他的手下来找他说事情，这种情形，联系到之前所见的宫阙，越云天忽然觉得在蓝汐水洺之类的下属眼中，自己看起来也许像是个惑乱媚上的妖妃之流。

　　这想法忽然怎么冒出来的越云天自己都不知道，只觉得哭笑不得，但他想的确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了。

　　“他们让我来，哥，你知道……”

　　“嗯，我有分寸。”

　　越云天彻底清醒了，这声音源自少成，越云天在蓝汐水洺等不熟的人面前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知道隔着帷幔见到眼前情景的人是熟人，顿时脸上就有点挂不住，连呼吸都放轻了。

　　“我之前告诉过你少欣平安无事，不必担心，”凌江镜接着道：“云天说此境的主人在方天涯死后归来，此时在亲自保护她。”

　　少成低低地“嗯”了一声，略微踌躇之后说：“云天，许久不见。”

　　越云天在这种情景下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凌江镜察觉到这一点，率先道：“你其实不该来这里找我。”

　　这句话其实很重，又令人难堪，越云天察觉到了氛围的沉重，更不好再说什么。

　　少成沉默了一息，道：“是，对不起。”

　　凌江镜：“我稍后带着云天见他们，你跟他们说一声。届时你有什么想问云天的，你再私下问，对不起，我太想念他，以至于一刻都不想分开，但其实我应该体谅你想念少欣的心。你放心，我会履行承诺的。”

　　凌江镜话说到最后，语音逐渐温柔，少成说好，然后就离开了。

　　待少成走后，凌江镜把越云天拎起来，在他额头上吻了吻，越云天轻声说：“你的下属不敢来找你，让与你有亲缘的少成来，你说话有点太冷了。”

　　“是么？”凌江镜笑笑，说：“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越云天有些诧异：“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很爱吃醋，”凌江镜注视越云天，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场景，那眼神看起来就更温柔了：“谁的醋都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