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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心结 ...

  •   越云天没有想到,原来当年是出现在这里的鬼修,才是让父母离世的罪魁祸首。

      而这鬼修和凌江镜,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越云天知道当年奚庄并没有按照约定将关于凌远的一切销毁,他看到少欣记忆中的那个木屋的时候,就推测过那名鬼修极有可能就是凌远。

      越云天太过震惊,以至于他茫然失措地站在那里,眼看着那名鬼修向他走过来,却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那鬼修没有伤害他,他在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低头打量他,然后单膝跪地,僵硬地俯身,然后将小小的越云天抱了起来。

      越云天听到那鬼修喉头滚动的音节,模糊沙哑,但越云天听得很清楚,他是在说:“镜儿。“

      越云天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颤栗,他不是害怕,他是崩溃。

      母亲尖利的惊慌大叫划破夜空,越云天同时感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仿佛是要将自己生生碾碎在这怀抱中,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他放声大哭起来,那是他当时的反应。

      鬼修听到他的哭声,茫然地望向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而父亲则于此时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从鬼修手中夺下自己,小云天哭泣着扑到自己父亲的怀中,大喊道:“爹!”

      鬼修听到他的哭喊,从怔忡的状态中复又变得狂躁,他劈手要从父亲手中夺回自己,同时喃喃低语道:“谁敢——抢走我儿!”

      不详的刀光降下,是冲着越云天的父亲去的。

      凡人之力,如何与鬼修抗衡?小云天惊惧而撕心裂肺地大喊:“爹!”

      而与此同时,他那温柔单弱的母亲也冲上来,绝望地抱住他们,却还不忘了愤怒地朝铁衣人咆哮道:“这是我的孩子!”

      能将他们一家三口斩碎的一刀在半空中生生停下,刀气收敛,铁衣人望向越云天的母亲,他端详了一会她,困惑道:“你……不是,阿雪?”

      父亲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住他们,母亲全身颤抖,迎着铁衣人的打量,以发颤的声音坚定地说:“你找错人了。”

      铁衣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转身,疾冲,消失在浓云笼罩的夜色中。

      父母全身卸了力气,坐到地上,劫后余生一样的抱着越云天大口喘息。

      被困在幼年身体里的越云天,这一次清楚地注意到了父亲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血染湿了他的衣袖,他却因为急剧的情绪波动还没感觉到疼。

      越云天的心中一片冰凉,他想起了很多,这场无妄之灾给他的父母带来了彻底的毁灭,那把刀上带着普通人无法医治的毒,短短数日,父亲的脸上就罩上了青灰色的死气,病得药石罔及,在一番饱受痛苦的折磨之后,撒手人寰。

      而小云天在受到当时那样的惊吓之后,在父亲重病的同时,高烧不断,母亲既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父亲,心力交瘁,而在这之后更是面对至爱的丈夫的离世,处理种种事宜令她筋疲力尽,越云天刚从病中勉强捡回一条小命,母亲就因为积劳成疾、伤心过度、邪寒侵体而重病,她的身体本就不算很健壮,万念俱灰之下,也没能熬过去。

      越云天烧退之后的记忆一直很混沌,他只记得家中阴云惨淡的氛围,印象中很深的一幕,是母亲一身缟素,抱着因为生病没什么力气的自己,越云天很久没见到爹,这时候问:“爹呢?”

      娘低头看他,没有回答,一直在落泪,小云天说:“娘,不哭。”

      在诸多记忆纷至沓来的时刻,越云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愤,这具年幼的身体无法再压制住他的力量,周围的场景瞬间模糊撕碎,唯有残存的鬼气尸毒,越云天感觉到全身骨节急速生长的疼痛,他看着自己的手很快变回原来的样子。

      越云天召回霜华,循着那残存的鬼修气息急追而去,此刻他心中只有愤怒和痛苦,想要让那鬼修灰飞烟灭。

      他循着鬼修抵达一处自己从未曾到过的地方,这时才逐渐从愤怒中恢复理智,明白这一切都已经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了,他无法改变什么。

      而他追随而来的鬼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远本人。

      越云天站在凌远对面,看着凌远和凌江镜酷肖的面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但凌远完全无视了他,周围凭空出现了许多人,也都仿佛是完全注意不到越云天的存在一样,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凝望着越云天的身后,意识到异样的越云天转头。

      他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面容和少欣记忆中在木屋上看到的画像没有丝毫不同,只是此刻,那张有倾城之色的脸上显露出愤恨执拗的神情,令人见之就生出畏惧之意。

      如果让越云天去形容的话,此刻的雪千芳,看起来有些像是绝望的困兽。

      越云天倏然意识到,这是幻境从凌江镜心中提取走的记忆,是镜哥一生中最为恐惧的噩梦,他如星筠所说,曾经在幻境中重历此段记忆。

      越云天环顾寻找,却没有看到年幼的凌江镜。

      雪千芳目光中所有的温度褪去,冷冷道:“凌远,没错,我的确是天予族人。”

      “钧山剑尊,如何,她承认了她的身份,”周围一个领头的人道:“她处心积虑接近您,图谋不轨,我鸿筹派枉死在这女子手中的弟子,也到了该有一个解决的时候了。”

      越云天于是明白,说话的人应该是鸿筹派的掌门。

      凌远看着雪千芳,声音低沉,问:“那几个人,真的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雪千芳目光牢牢地盯着凌远:“胆敢觊觎我天予族咒术,就是死路一条。”

      凌远的情绪瞬间爆发失控:“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这件事情?你明明可以……”

      雪千芳平静地打断了凌远的话:“我知道告诉你会有什么结局。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我们终将会形同陌路,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竟会是以这种方式来到。”

      凌远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是你始终不肯信我。”

      鸿筹派掌门继续向凌远施压:“钧山剑尊,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怎么处理?”凌远眉峰皱起,暴躁而冷酷地瞥向鸿筹派掌门:“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问我妻子,你们要讨什么公道,不如来日直接上无妄山来说。”

      在这一刻,越云天注意到雪千芳望向凌远的目光,闪动着转瞬即逝的温情,她是在竭力隐藏着自己对凌远的情感,而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是被打动了。

      凌远接着望向雪千芳,声音中有种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的紧张:“雪千芳,你跟我回去。”

      雪千芳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夜降临,群星黯隐,漂泊异乡的羁旅之客,无缘再见山月。祈望,夜幕终有尽时。谁将是与我共见长庚之人?”

      雪千芳的声音空灵渺远,她再次抬头,神情波澜不惊,目光中却弥漫着悲伤:“这是我族之大祭司当年观测月相之后留下的谶言,凌远,将来也许你会懂得,你我之间的缘分,至此而终了。谢谢你,也……对不起。”

      “如果你要见到长庚星,”凌远焦躁不已,语速飞快:“自然有我陪在你身边!”

      雪千芳的瞳色变成了不同于常人的冰蓝,身周弥散着纯净的光,身形渐转透明,越云天看得出来,这是天予族的传送咒术。

      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天予族的血脉之力是何等强大的力量,雪千芳操控天予族咒术的时候,越云天明显感觉到她是更强于凌江镜的。

      凌远不顾一切,他应当是知道自己此时若是放手,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雪千芳。

      于是凌远执剑斩向雪千芳,试图阻止传送法阵启动成功,雪千芳悲伤地凝望着他,凌远在这目光注视之下,这一剑全然斩不下去。

      越云天于此时不合时宜地心想:“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是天生的痴情人。”

      “真是感人至深,”一道嘲讽的声音传来:“有谁能料想得到,一向以冷面冷心闻名四海的钧山剑尊,竟是这样的多情种呢?好孩子,叫一声你爹娘。”

      不用那人特意提醒,雪千芳在见到那人手中受制的幼童,当即暴怒,她身畔的光芒马上消失,在愤怒中惊叫道:“镜儿!”

      年幼的凌江镜知道自己给父母填了麻烦,愤怒地挣扎,却被那人牢牢按住肩膀,动弹不得,那人让他叫,他也不肯说话,这时候听到母亲的呼唤,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忍住。

      即使明知道无从改变什么,越云天还是立刻飞身到凌江镜身边,他忍不住想要保护眼前这个小小的凌江镜,却无能为力,而当看到凌江镜脸上那样的神情,越云天只感觉心慌意乱,既心疼又窒息。

      “……有奸人抓住我来威胁我娘,等到矛盾被激发到避无可避的地步时,我娘在混战中受重伤而离世,我爹……于是亲手杀了所有其他人。”

      凌江镜那天对他说的话响在耳畔,越云天知道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他真的不忍心看到凌江镜绝望,却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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