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12、星筠

　　越云天身受君御一招重击，从法阵中进入陌生的地方，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几圈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眼前一阵金星乱冒，等到全身剧烈的疼痛逐渐平复，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凝目观察周围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这是一处很美的地方。

　　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芳草，微风过处，草海犹如碧波一般摇曳，而他身前，则是平静清透得能够倒映一切的湖水。

　　在湖水的中央，一棵高大的巨树穿云而上，以越云天的目力，都看不清楚这巨树的高度，而树木的枝干犹如黄金，枝叶如同碧玉，而无数淡紫色仿佛绸缎般的花瓣从半空中轻柔地飘落下来，铺在水面上，集聚如同绯云。

　　越云天被这绮丽美景震撼，同时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感受到了来自霜华的召唤。

　　霜华剑就在这巨树之上。

　　越云天有种隐约的预感，在巨树的上方，有自己想要知道的关于幽冥境中的一切，而他不是碰巧来到此地，是有人在引导他。

　　越云天知道自己的预感和猜测一向很准，他镇定心神，涉水行至树下，正准备攀援而上的时候，脚下踩到了树干的边缘，随即他脚下出现了一道刻印着复杂符文的青光，犹如一条青色的巨蛇盘绕树干而上。

　　于是越云天脚踏这道青光走了上去。

　　这不知名的神木上开满了紫云一样的花，团团簇簇，有数不清的枝干蔓延向远方，抵达有云遮雾绕的高度的时候，就能看到这些枝干绵延的尽头有浮空的飞石，石上有制式不一的各种房屋。

　　这些房屋精致小巧，一路上来，并没有见到其中有人居住，越云天也没有停下来探究，因为他感觉得到霜华不在其中。

　　这是越云天进入境中难得感觉到安心的一段路途，这地方莫名的给他以一种安全之感，弥漫在空中的花香令越云天不由得思索，在这样的地方，是否可能会有救治伤病的绝佳灵药的存在。

　　等到他最后到达神木最高的地方之后，他看见远处有一座巍峨壮丽的仙宫，悬空的玉台之畔，一边是将一切染成金黄的太阳，另一边则是一轮皎洁的明月，那仙宫就在金色天空和幽蓝夜幕的交织之处，在模糊的光晕中呈现出一种令人沉醉其中的瑰丽色泽。

　　越云天循着霜华的感应来到这里，果然在玉台上楼阙前的泉水正中看到了霜华，他伸手召唤霜华，霜华的剑身颤抖，发出一阵焦急的嗡鸣声，却仿佛身受重压，无法到达越云天手中。

　　“虽说这是你的剑，但是想要拿回去，可是需要先经过我的同意哦。”

　　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游廊之中，似笑非笑地望向越云天，越云天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很快就明白她应当就是此境原本的主人星筠，因为正如方天涯所说，她看起来和自己有种莫名相似之处。

　　越云天的心再次狂跳起来，他知道自己就要接触到关于幽冥境的真正的秘密了。

　　星筠看起来十分友善，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越云天于是跟了上去。

　　“你就是星筠？”越云天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出来。

　　星筠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闪过，然后笑了笑，说：“看来你从方天涯那里得到不少讯息。”

　　越云天皱眉：“你是此境的主人？我能感觉得到，你的实力应当远在方天涯之上，他为什么还能控制此境？还有……”

　　“别着急，慢慢来，”星筠笑道：“想必你之前也已经从凌江镜那里知道，秘境中的时间流速与十四州不同，你还有的是时间。”

　　越云天的确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听到星筠此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时间又不知道究竟该从何问起。

　　星筠此时已经带着越云天转过游廊的尽头，来到另外一处玉台之上，踏上玉台的那一刻，周围瞬间变成了繁星点缀的夜幕。

　　星筠伸手在空中一挥，眼前就出现了如水波般浮动的光幕，画面随之渐渐成形，越云天看到君御带着雪少欣在冰雪中行走，两人似乎是在交谈些什么，君御显然是在回护着雪少欣，她在这样的极寒环境之中，脸色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星筠：“我先让你放心，与你同来的那个女子现在很安全。”

　　画面一闪，是龙焕背着东方宇明在沙漠中行走，他们两人看起来脸色更难看一些，可以明显地看到画面中的场景因为高温而扭曲。

　　“这一对所在的炎天焰地，对他们这种初入其中的人来说的确有点辛苦，”星筠道：“不过以这两位的身手，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你也不需要担心。”

　　越云天因为星筠对同伴的关心，心中倍增好感。

　　“好啦，不要这么发愁了，”星筠道：“你身上的同归咒文仍在，你能感应到凌江镜没有性命之虞，对么？我是一个好人，请放心，只是你要专心一点，因为我所对你的说的，应该是对你来说至为重要的破局之法。”

　　“她什么都能知道……”越云天忍不住想，他知道星筠说得没错，很快调整心情，问：“你是在帮我，对吗？”

　　星筠微笑着点了点头。

　　越云天：“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或者我要为你做什么？”

　　星筠挑了挑眉，道：“和聪明人说话，确实省心省力，我的确需要你做一些事情，等你耐心听完，就明白了。”

　　越云天点头：“好，我洗耳恭听。可以先告诉我幽冥境是怎么一回事吗？”

　　“幽冥境，”星筠露出无奈神情，道：“好端端的，三千幻境竟然得了这样一个名字，都怪方天涯。”语气之中，有很强烈的嫌恶。

　　“三千幻境？”

　　“该如何向你形容呢？”她侧了侧头，略作思索：“对了，河流。”

　　星筠说到这里，粲然一笑，越云天在其中看到了一种至纯至净而难以形容的美，那容光摄人，一眼望去，只觉得她绝不应当在凡尘俗世之中，那种美如皎皎星河，如明明朗月，令人赞叹感慨，却又觉得远隔云端。

　　越云天点了点头，思索着重复道：“河流。”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微妙地领悟到了星筠的意思。

　　星筠目光中有赞叹之色，道：“江河之水流，从高到低，奔涌入海，而绝不复还，时间亦是如此。你可以将时间想象成是一条无边无际，无源无尽的长河，而我们所处的不同的世界，都只是这时间长河中一个泡沫，每一个泡沫之中，自有其运行的法则，它们彼此原本并不干涉，也不会溶于河流。”

　　“世界，你果然不属于十四州中……”越云天察觉到了什么。

　　当他听到“无边无际、无源无尽”的时候，就忍不住全身战栗起来，那既是一种“得道”的兴奋，亦是一种恐惧——他已经隐约的从星筠的比喻中听明白了，于是“世界”的宏大远超他的想象，使他感到了自身的微茫与渺小，唤醒了他发自本能的震颤。

　　“所以，”越云天踌躇着问：“你的三千幻境，便是指那所有的泡沫，也即是除了你降生之域的其他所有世界了吗？”

　　星筠摇了摇头，笑道：“你相当敏锐，不过也不全是你说的这样，而且这世上本无‘所有’之说，只有无穷。我的三千幻境，三千为虚数，实则是无穷。但是幻境却并非世界，它只是沟通这些世界的桥梁。也许，无穷之上，还会有什么生灵能够掌控这条河流的规则，但是在我所能见到的这一步上，幻境仅仅只是幻境而已，它们助我抵达我本不应该到达和存在的地方。比如……”

　　越云天深吸了一口气，说：“比如来到十四州中，凭借的是你遗落在龙环山的这个秘境。”

　　星筠微笑着点了点头。

　　越云天难以抑制住自己的震惊，问：“你有这样的强绝之力，足以颠覆诸多你所说的泡沫……这种力量，你是世间最强者，难道这就是修道之人所追求的飞升？强大到可以在不同域中自由来去？”

　　星筠摇头道：“不不，我只在我的世界抵达了神魂力量的最强，至于你所说的的飞升，倒是姑且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如我刚才所说，无穷之上，也许有更强的存在。”

　　但是这个认知也已经足够让越云天心神震撼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的星筠，在他面前已经是接近天道的存在。

　　越云天竭力镇静心神，追问道：“但你有如此强绝之力，为何会让方天涯掌控此境，难道是你有意为之？”

　　星筠马上解释：“怎么可能呢？其实在我所降生的世界之中，我也如你一样，是一名修道之人，得此法器，才能穿越光海星天，淹留于不同之地。而且在别人的世界中，我需要遵循那里本来应有的秩序和天道法则。你的十四州与我降生的地方一样，凡人皆可以修行道法，这对我来说便极其危险。我经过秘境之后初次抵达十四州，自身修行的力量被压制到只有大约你们剑意境修者的程度。”

　　越云天回想起了当日方天涯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对星筠的戒备：“原来如此，你的法器是被方天涯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