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诀十四州》兰雀蓝

10、方天涯

　　“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便当知道对我出手会招致什么结果，魔宫是决意对修仙界宣战了？”

　　殷利泽冷笑一声，道：“哼，当年凌江镜不也将魔域视作无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何况我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你带走，凌江镜若要来魔宫找你，就正好让他有来无回。”

　　越云天额上渗出一层冷汗，殷利泽已经不容他有喘息之机，锯剑携万钧之力向他袭来，铺面而至的压力足以令越云天明白，对方这是动了真格。

　　数个回合交手下来，已经足以让越云天明白殷利泽修为之高，出手之狠，连招之间几乎没有滞涩，越云天身处其中，犹如面对狂风骤雨，连稍作喘息的余裕都没有，勉力接了十数招，已经感觉内府灵脉之中，灵力将要接续不上。

　　再这么下去，必定撑不了多久了。

　　越云天一剑斩去，殷利泽用剑身锯齿处接住，两人此时相隔距离极近，皆是全身爆发护体咒印，但比之殷利泽周身的森森魔气，越云天的灵力光芒明显势弱。

　　殷利泽露出一个得意的狞笑，单手握剑用力一绞，而另一只手中魔气聚集，向越云天一掌击来。

　　霜华受力，再度发出难以承受的嗡鸣声，越云天当即弃剑，双手飞速结印，挡住这一击之后锯齿剑却从侧面攻来，越云天无力再挡，仍旧被那力道所伤，直接侧飞出去。

　　他肩膀上受了一剑，剑势突破护体真元，越云天左肩顿时鲜血淋漓，半边身体都失去知觉，跌坐在地。

　　殷利泽大笑一声，持剑缓步走向越云天，道：“如何？”

　　他见到越云天伤重难支，就像是玩弄猎物一样，将锯齿剑横在越云天脖子上，又将剑尖沿着越云天的皮肤上挑，迫使他抬头。

　　“你这极阴灵力至纯至净，怪不得凌江镜会将你带在身边，”殷利泽嘲讽道：“我还在奇怪他是如何能控制得住我精心炼制的烈火焚心之毒，原来是将你当做了炉鼎，这倒的确是个解毒的好方法。”

　　越云天仇恨地看着殷利泽，殷利泽却像是很满意他的眼神，他左手凝成一副锁链，然后凑近越云天耳畔，笑道：“你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也挺好看。”

　　此时此刻，殷利泽以为越云天已经是掌中之物，插翅难飞。

　　但下一个瞬间，他听到背后风声骤起，却是刚才落地的霜华从他身后直飞而来，殷利泽当即转身避让，霜华已经飞至越云天手中。

　　越云天周身白光暴涨，纵剑于身前，大喊道：“凤兮，来归！”

　　随之无数灵力在他身后凝成一只光华流转的巨大白凤，展开双翼引颈而上，发出一生凤鸣清啼，以震动山岳之势，向殷利泽飞去。

　　殷利泽大吃一惊，这是沧云剑法第二十六式，他万万没想到，越云天竟然已经修炼到了这种地步，原来刚才受伤只是他的诱敌之计！

　　殷利泽当年见过徐介恺施展这一剑时惊天动地的威势，之后对沧云剑法稍作了解，便知道能练出第二十六式的修道者会有多强悍的灵力，马上向后纵跃十丈之远，双手结印，聚集起全身魔气抵挡，他心中震撼之情难以言表，因为越云天实在太年轻了，以他的了解，这一式没有数十年的修为，根本练不出来。

　　难道来一个凌江镜是天纵奇才，这个也是不成？仙门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但就在他凝神戒备，心中震撼之际，预想中具有催山倾海之威的一剑并没有斩来。

　　殷利泽意识到不对，再凝神去看时，周围哪里还有越云天的踪影？

　　殷利泽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当即暴怒，但是他知道越云天会向哪里跑，冷笑一声，下一刻身体便湮没在魔气之中，接着，就出现在了凌江镜的石洞门前。

　　越云天身在半空，眼见石洞门前魔气层聚，马上意识到殷利泽是直接到门前堵自己了，反应极快地落地潜行，他心知此地不可再留，小心翼翼地掩藏灵力，步行出山，等到确定殷利泽无法再感应到他的灵力时，就准备御剑回沧山派。

　　但等到他要动用灵力的时候，只觉全身灵脉滞涩，而左肩上的伤口处冒出缕缕黑气，却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身体越发沉重。

　　越云天知道必定是殷利泽的招数中带了极其厉害的魔毒，他身在熟悉的枫山之中，却第一次感觉到危险无处不在，周围茫茫红叶，而远处依稀有鸦鸣虎啸之声，越云天感觉周身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半身麻痹，比未经修道的肉体凡胎尚且不如，倘若一头栽倒在这里，被野兽发现尚可，再被殷利泽找到就完了。

　　此刻天色将晚，越云天别无办法，趁着还有些许残存的灵力，打开乾坤袋翻出一些之前徐是给的灵药服用，然后就挣扎着准备离开枫山，先去离此地最近的陶城，找间客栈歇下，尝试恢复灵力。

　　赶在夜深陶城封门闭户之前，越云天终于找到了城中的一家小客栈歇下，他问店家要了热水，又多给了小二一些钱，连骗带吓地不许店小二向别人提及他的形貌，那店小二已经频频望向他肩膀伤处，等到得了这钱，才连连答应着不多说半个字地走了。越云天关紧了房门，就独自在灯下处理伤口。

　　殷利泽剑上所带的魔毒太过厉害，若非他体质特殊，恐怕都撑不到这时候，但是到了此时，越云天已经完全无法动用灵力，像这样的伤，非得是有一位修为极强的修道者帮他逼出毒性，疏通自身灵脉，才能再行自救。

　　而随着时间迁延，任凭毒性游移侵入至内府元丹，恐怕会伤及根本。

　　枫山附近没有别的修道门派了，陶城本身也不过是个普通小城，这里或许有在十州内肆意游荡的散修，但是自己该怎样去找呢？

　　越云天一筹莫展，只好先拿着乾坤袋中翻出来的匕首剔除肩上伤处已经被魔毒浸染而发黑腐败的肌理皮肉，而也许是徐是的灵药起到了作用，他渐渐感觉伤口处恢复了痛觉，越云天先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这灵药多少都能帮助自己抵挡住魔毒的侵蚀，但很快又疼得咬紧了嘴唇，汗如雨下。

　　等到大概处理完伤口，那一木盆的热水都已经被流出来的黑血染得变了颜色，越云天脸色惨白，额上青筋凸起，细汗淋漓，他到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随着眼皮一阵沉重，再也支撑不住，手肘撑着桌子就晕了过去。

　　越云天心中惦记着许多事情，昏沉到半夜之际，依稀听到门外有脚步与人语声，顿时如惊弓之鸟一样睁开了眼睛，他心惊胆战地环顾四周，见到周围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

　　“……中了锯渊剑上万魔之血凝练的魔毒……”殷利泽的声音响起，与越云天似乎仅有一门之隔，越云天顿时毛骨悚然，全身僵硬，在这极致恐惧之下耳畔一阵嗡鸣，连呼吸都停止了。

　　“……此时应当灵力尽失，依我看来，他跑不出这座城去，只要派人挨门挨户地去搜，必定能将他找出来……”

　　随着隔壁关门声响起，殷利泽的声音便不再那么清晰了，他该庆幸此刻自己身体中没有灵力流转，否则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必定会为殷利泽所发觉。

　　越云天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这家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强，以越云天多年修道的身体，即使没有灵力，凝神静听也能大概听清楚许多，殷利泽是在向一个人说什么，而能让殷利泽以如此恭敬的语气汇报情况的，普天之下，除了魔尊方天涯之外再无他人。

　　“……不错，韩琛也对我提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方天涯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几分得意：“但愿能就这么拿下那块硬骨头。”

　　越云天眉头紧皱，心知方天涯必定安排了什么厉害手段准备暗算凌江镜，于是再危险也有点顾不得了，只是一声不吭地仔细聆听。

　　殷利泽：“尊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待杀了凌江镜之后，可否将越云天交予我手中？他那一身极阴灵力，对我修行大有助益。”

　　“哈哈，”方天涯笑了笑，道：“只要你留得住，就随你。”

　　越云天心中暗恨，更加倍凝神，不敢妄动，接着方天涯淡淡道：“你去派人找吧。”

　　殷利泽答应了一声，接着说：“尊上，是否需要将隔壁的凡人杀死，以免后患？”

　　越云天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方天涯却道：“免了，你我行藏现于此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殷利泽：“是。”

　　越云天心中长松一口气，将呼吸放缓，装作是已经睡着的样子，同时心想，这两个魔头来客栈做什么，魔也需要休息？

　　他仍旧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是在一点一点苦撑，心想一定要抓住机会想办法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再将自己今夜听到的事情告诉凌江镜。

　　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去，外面已经有些许亮光，越云天长久地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已经感觉到有些僵硬，但是隔壁也一样安静，不闻任何声音。

　　越云天于是起身，本拟破窗而出，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装作去解手的客人，开门离开。

　　他竭力压制双手的颤抖，平复心情，却在打开房间门的一瞬间，看见一个高大背影站在门前，背对自己，手扶栏杆，似乎正在欣赏楼下空无一人的大堂。

　　越云天镇定心神，缓缓要将门关上。

　　那人却悠然笑道：“小友何必惊慌，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何不邀我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