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夜青羽》卓澜

17、机缘巧合

　　那些尘年往事，犹如梦境一般。
　　洛风音从漫长的梦境里醒来时，脑子里还反反覆覆想着刚刚的梦境，病入膏肓的父亲，冷酷无情的继母，恶毒使坏的妹妹……那些人，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她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再见到那些人，却没料到竟会在望帝城碰到洛遥汐。
　　犹记那一年，师傅带着封夜青羽和自己前往洛家，将病入膏肓的父亲治好，父亲却仍是托师傅将自己带走，毫不顾念父女之情。
　　那日离开时父亲绝决的脸庞，封夜对着洛家大宅的露出的鄙夷神色，还有青羽握着自己的手时那一脸明朗的笑容，似乎都已是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那些表情都变得模糊不清。

　　宽敞的房间里窗户微敞，一丝清凉的风穿堂而过，撩动了床边的纱帐，带来一阵幽香。
　　房门被推开时，洛风音才回神，扭头朝门口望过去，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端着一碗药走进来。那白衣男子生得极为清秀，一双眼瞳犹如盈着两潭清泉，但眉目间却不失英气。
　　“你醒了。”白衣男子走进来，朝着洛风音微微一笑，态度谦和，神情温柔。
　　洛风音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白衣男子见她不开口，也没有在意，只是走近了，将药碗递到她跟前：“先把药喝了吧。”
　　洛风音接过药碗，闭眼将药一口气咽下，然后将碗递给白衣男子，淡淡地开口：“谢谢你。”
　　白衣男子被她爽快的动作惊动，怔怔地望着她，听到她的话才回过神来，立刻掩去自己的惊讶，微笑道：“不必客气。”接过洛风音手里的药碗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道：“在下白轻风，请问姑娘芳名？”
　　“洛风音。”轻轻吐出两个字，洛风音抬眼朝窗外看了看，发现窗外日光明媚，似乎已经过了一晚，她扭头看着白轻风，问道：“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过了巳时。”
　　洛风音愣了一下，立刻掀起被子要下床，白轻风忙拦住她：“洛姑娘，你昨天落入水中，脚裸受伤，现在不方便行动……”
　　洛风音刚刚便觉得脚裸那里有些疼痛，只是并没在意，听闻白轻风的话，只是抿抿唇，道：“多谢白公子，只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耽搁不得。”
　　白轻风仍是不许，道：“什么事情能比你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洛风音冷冷地看他一眼，直看得他心里一凉，正欲说什么，洛风音却垂下眼帘开口道：“我要去大将军府找一个人。”
　　白轻风微微一怔：“你要去大将军府？”
　　洛风音点点头：“请白公子不要拦我，待我做完这件事，必定会回来报答白公子的救命之恩。”说着便起身，才抬了抬脚，一股钻心的疼痛便自脚裸窜至全身，令得她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但她只是咬咬牙，面上一派平静。
　　白轻风见她这般坚持，不禁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大将军府要找什么人？”
　　洛风音不明白他为何有些一问，抬眼疑惑地盯着他。
　　白轻风微微一笑：“若你要找的人不在大将军府，或许我还要费些周折，但若是大将军府的人，你只须告知我那人的姓名，不消片刻功夫我便能帮你找来。”
　　洛风音皱眉盯着他：“你认识封夜么？”
　　白轻风怔住，目光一亮，诧异地盯着她：“你来找封夜？莫非你是……”他细细的打量着洛风音，她十分漂亮，眼睛细长深邃，黑瞳灼灼发亮，尖细的脸庞和薄削的嘴唇，令她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冰冷决绝的气质。白轻风有些疑惑，他记得那年跟封夜一起前往拈花谷的人是青羽，而他记忆中的青羽，却不是这般模样，青羽也很美，但与眼前这女子却截然不同，相比而言，青羽的美是纯净的，而她的美是冷傲的，犹如一个是开在深谷青草间的幽兰，而一个则是开在高山冰雪上的雪莲。她，真的是青羽么？
　　洛风音见白轻风神色怪异，不禁皱眉：“你不认识封夜？”
　　白轻风回神，目光里多了份温柔，微笑道：“我跟他自小一起长大，你说我认不认识他？”
　　洛风音皱了皱眉，道：“你能否替我传个话，让他来一趟？”
　　白轻风微笑道：“当然可以。你先休息一下，待他来了我带他来见你。”
　　洛风音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

　　几只乌鸦扑打着翅膀掠过散发着微光的天际，枯老的树腾在头顶盘枝交错，在忽明忽暗的阴宅里勾勒出诡异的气氛。
　　倏然之间，一只挥舞着巨翅的大鹏从房梁俯冲而下，闪着幽光的眼眸寒光乍现，巨翅底下迅速射出急雨般的羽毛，犹如箭矢一般，遇石炸石，逢木入木。
　　被袭击的人险险躲过攻击，双掌灵活地结印，嘴中念念有词，不消片刻，一道银白的灵光闪过，将落在地上的黑色羽毛化作粉末。
　　那大鹏仿佛有灵性一般，见自己的攻击被尽数化解，不禁怔了一怔。就在它怔愣的当口，那清瘦的黑衣男子右手一扬，将一张符印抛出，那符印落在大鹏身上，顿时定住它的身形，令它无法动弹。
　　大鹏挥动着翅膀想挣脱符印，却力不从心，巨翅挥动间，周围飞沙走石，却没有半粒石砾能近黑衣男子的身。
　　黑衣男子挑眉将它打量了一番，冷笑一声，道：“小小妖物，竟也敢在望帝城作乱。”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催动咒术，意欲收了那大鹏的性命，却在抬手的瞬间，感觉到一道疾风刮起。伴随着疾风，一道青白色的光直直袭向他的面门。
　　黑衣男子察觉到危险，躲避已是不及，于是咒语立变，聚在掌心的灵力结成灵盾，将那灵击挡住。被强大的灵袭击得后退数步，待他稳住身子朝灵袭发来的方身看时，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就连刚刚被噬魂咒封住的大鹏也在倾刻之间不见踪影。
　　低声咒骂一声，他一边恼怒于自己的大意，一边暗暗惊疑，他进这宅子时便已设下结界，什么人竟能踏入这结界，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向他发动攻击？妖界的人么？
　　一边思索着一边转身，心底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最近，望帝城里的妖怪似乎太猖獗了，莫非妖界出了什么事？
　　伸手收了结界，带着满腹心事踩着满地的落叶出了破落的宅院。

　　才回到将军府，还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狩衣，便被告知有客来访。
　　换好衣物赶到客厅看到坐在客席上悠悠喝着茶的白轻风时，封夜的脸黑了一层，然后沉着脸走过去坐下，道：“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来找我，不然我一定拆了你的骨头拿去喂狗。”
　　白轻风立刻讨好地笑起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同门，你有必要对我这么狠么？”
　　封夜依旧黑着脸：“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白轻风抬起漂亮的眼睛往窗外瞟了瞟，不禁愣了一愣，这才发觉外面竟不知不觉一片漆黑，没想到自己竟在大将军府等了这么久。他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笑道：“看样子，好像已过戌时。”
　　封夜瞟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一般人这种时候早已经上床睡觉了么？”
　　白轻风却忽然正了脸色，道：“若非你一整天都不在家，我何至于等到现在？”
　　封夜挑眉：“我有让你等我么？”
　　白轻风无奈地笑笑：“但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封夜敛去怒气，直视着白轻风若有所思的脸庞，半晌之后才问道：“什么事？”
　　白轻风盯着封夜，思忖了良久，最终还是开口道：“我受人之托来找你。”
　　封夜瞪着他，恶狠狠地开口：“你是想我一拳把你要说的话全都打出来么？”
　　白轻风知道他向来没有耐性，也不再卖关子，道：“她说她叫洛风音，是你的朋友。”
　　乍听到这话，封夜不免一震，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原本拿在手里的茶杯自他手中滚落在下，顾不得理会被茶水浸湿的衣衫，他瞪大眼睛激动地问：“你说风音？她在望帝城？”
　　白轻风见他如此激动，不免有些疑惑，道：“我从未见你这么紧张一个人，看来她对你而言很重要。”
　　封夜瞪他一眼，道：“少多管闲事。”
　　白轻风也不恼，仍是微微笑道：“莫非她是你心上人？”
　　“你出生时你娘没把你生成个女人真是可惜了。”封夜一边说着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以命令的口吻说：“赶紧带我去见她。”他说着抬脚便往外走，但才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足。
　　白轻风被封夜狠命一攥，几乎栽倒地上，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晃悠着走了两步，却忽然撞上愣在前面的封夜，几乎再次栽倒在地，他忙退后两步，揉着鼻子无辜地盯着封夜：“你怎么了？”
　　封夜没有理他，只是低头陷入沉思，半晌之后他才抬起眼睛用冷峻的目光扫了白轻风一眼，低声问道：“除了她，还有没有别人？”
　　白轻风摇摇头，道：“没有。”
　　听到否定的回答，封夜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在轻松的同时，却又感到一阵失落。想到自己的不告而别，以青羽的脾气大概还在生气呢，又怎么可能来望帝城找他？这么想着，不禁一阵苦笑，苦笑之余，又放下心来，她没有来望帝城，也许是一件好事。
　　白轻风见封夜神色复杂，心里不免奇怪，道：“怎么不走了？”
　　封夜回过神，道：“没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