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太平洋君

13、第 13 章

　　罗马式圆拱门，两个年轻男子各站在一旁交谈，雕像上的电灯烛隐藏在黑暗里像是真的一样。
　　圆顶上是斑斓的彩画，巨大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帷幕老旧，沉重的就像它的历史。
　　观众在等待开场，时不时有来晚的人一边小声道歉一边往里挤，遭到其他人的不满。楼上包厢里的客人很自在，只是戏没开场，无聊的等待让人烦闷，他们便拿着望远镜看楼下的热闹。
　　大家都穿着足以称得上体面的衣服，这里是不让衣着随意的人进入的，因此剧院里充满了“衣香鬓影”和“风流倜傥”。

　　戏要开场了。

　　「在维洛那名城有这样一个故事。」

　　「有着几世恩怨的两家名门望族，
　　又发生了新的争斗。」

　　「市民无辜的白手，也被这鲜血玷污。」

　　「而一双不幸的恋人啊，
　　却注定出生在了这两家仇人之中，
　　他们令人心碎地逝去，
　　却和解了他们互为仇敌的双亲。」

　　「这一段生死缠绵的爱情，
　　加上那两家父母之间相互的争斗，
　　让一对无辜善良的恋人死去，
　　从而诞生了今天的这本戏剧。」

　　红色的厚厚的帷幕拉开……

　　中世纪，黑暗的时代，人类社会最黑暗的一个时期。
　　在长达近一千年的时期里，肮脏的混乱的残酷的凄凉的一切的暗黑罪恶的故事充斥着整个大地。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一切，我都会冒险尝试，在我对你的爱面前，家人的仇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姑娘，你看这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愿以此发誓——」

　　「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它是多么变化无常啊；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而我永不愿意你这样。」

　　台下有多愁善感的姑娘哭泣出了声音，她用男伴的手帕捂着嘴，但悲伤仍然从指缝里流出来，伤心是难以掩饰的。

　　白露娜是第一次现场看话剧，在陌生中感受到了魅力，“我大学时忙着打工，完全错过了这么棒的演出。”

　　“这个剧院的演出也是非同一般的。”

　　“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他在……”

　　目光移到了舞台旁边坐着的男人，他很苍老了，看样子经历过大火，身上有被烧伤过的痕迹。
　　即使年华垂暮，他也有种气度，年轻时一定是位英俊的美男子，至少有一种才华在他的身上。

　　戏有演完散场的时候，观众们都走了，艾利克斯站起来，隔着不近的距离盯着那个似乎睡去的男人。

　　“你在看什么？”

　　“他是血族。”

　　“那我们去问问他。”白露娜急急忙忙地去找演员口中的学者，舞台的监督，但是等到她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无声无息。

　　“别找了，他想藏起来，你一个人类是找不到的。”安琪拉在一旁冷嘲热讽，她有时候也阴阳怪气，好像除了给大家添堵不会做别的一样。

　　“闭嘴，你这个厌世又怕死的胆小鬼。”林德生用话狠狠地戳了安琪拉的心，他最知道如何伤人，伤鬼也不难。

　　亲王知道白露娜和布鲁赫家的“医生”要去找“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蜜果”时，吩咐了安琪拉来帮忙，尽管这位目前更多的是帮倒忙和说风凉话。

　　“血族内部是非常讲究尊卑等级的，划分严格，几乎完全不能越界，你们要是遇到了血统比较强的，忍住，别生是非。”艾利克斯身为近代以来成为叛逆家族的布鲁赫中的一员，他居然开始教育起其他人不要随意和血族争执。

　　“知道了。”安琪拉不耐烦地推开林德生的手，亲王说她一定会死在这场劫难里，那真是太好了。

　　“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还很烦人，她能帮上我们什么忙？还不如让蒂芙尼来，她至少靠谱。”林德生对蒂芙尼的感官是又怕又惊的，她是第一个让他直观看到吸血鬼世界的存在，至今仍有惧意，但蒂芙尼是一位优秀的杀手，总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亲王交代的任务，这一点远超就知道自杀的安琪拉。

　　“我们还是快去找那位学者吧。”白露娜有些为难，她干笑了两声，表情很难称得上自然。

　　他们一连来了三天，除了第一天差点抓住衣角外，其他时候连影子都没看到。

　　“你们要找监督？”一个剧场的工作人员有些惊讶，他怀里还抱着箱子，并不是很愿意花时间跟这些人讲话。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找他。”安吉拉从后面走过来，她的眼睛红了一下，虽然是少女的模样，但依旧显出独特的魅力来。

　　“这……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多么简单的事。”
　　安吉拉不屑地冲其他人耸耸肩膀，“这完全是小菜一碟，你们看着就好了。”

　　“走吧，跟上去。”

　　“我怀念她要死要活的时候。”林德生有点无语，原来还是个臭屁的小丫头。

　　后台化妆间的灯都开着，方便演员化妆，但是很杂乱，东西随意丢着，监督就坐在杂物堆里看剧本。

　　“他们想见你。”

　　“我不见，让他们滚。”
　　监督头也不抬，他举起一只手来，“死神虽然榨干了你甜美的气息，却无法夺走你的美丽。我相信这是他的一个阴谋，死神也爱慕你，是不是带你去做他的情人？我害怕你那样，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从这个宫殿昏暗的夜晚开始再也不会分开……”

　　“他的精神好像不太正常。”林德生后退了两步，他在成为吸血鬼后发现这个群体里有太多疯子了，因为他们总是太孤独，或者太痛苦，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解脱。

　　“我们是同类。”安琪拉独自走上前，她慢慢看到监督的脸，“你很狼狈，曾经发生过什么？”

　　“曾经？对我来说，那就像昨天一样。”

　　“你知道贝利斯吗？我们要找他的棺材。”
　　艾利克斯警惕地保持了一段距离，他盯着年老力衰的吸血鬼，“假如你愿意帮我们，我们也会帮你，让你重新回到强壮的时候。”

　　“亲爱的，你一定经历了很多。”安琪拉继续靠近男人，她突然发作，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告诉我贝利斯在哪里，否则我就把你丢到太阳底下！”

　　“他死了，和他的爱人一起。”

　　贝利斯，吸血鬼故事中的一位，他和爱人尤莱亚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戏剧中，他们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我们有确切的消息说他没有死，就在这里。”艾利克斯打量着周围，“地下室在什么地方？”

　　为了安全，不被阳光照到，绝大多数血族会选择在地下室挖坑放棺材，那是他们的家。

　　“他死了。”

　　“听话好吗？不然我们会杀了你。听着，给我闭嘴，不要管我怎么做，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安琪拉恶狠狠地警告了想要劝阻自己的白露娜。

　　眼前这个虚弱的吸血鬼显然很久没有吸食人类的血液了，他不是他们的对手。

　　“好吧，假如你们非要如此。”监督把手里的书放好，带这些访客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更加昏暗，突然，一盏一盏的灯亮了起来，路也看得清了，只是台阶很陡，还有青苔。

　　“小心。”艾利克斯扶了一下差点摔倒的白露娜。

　　“爱情，哼哼哼……”
　　走在前面的吸血鬼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弯了腰，“爱情并不美好，它会让你们愚蠢，失去自己，怀疑自己，最后只有受伤。”

　　“这里好多画像啊……”
　　安琪拉忍不住惊叹，而且每一幅画都保存得很好，她生前就很会画画，原本可以成为一位画家，走在青草地上，把阳光下的男孩画下来，那是她的执念。

　　“画者一定很爱他，才会把他画得如此美丽动人。”

　　“现在是欣赏画的时候吗？”

　　“没有头脑的家伙。”
　　安琪拉不想搭理林德生，她伸出手，又怕脏了画，目光搜寻着画中人的名字，金发的贵公子身着素净的白衫，举起盛有鲜血的酒杯迷离地看着画外，“尤莱亚。”

　　“尤莱亚·茨密斯。”

　　“不对。”艾利克斯摇头，引来白露娜的不解，他却不解释，只是牢牢盯着那个带路的吸血鬼，“我以为你是贝利斯的仆人，但好像不止，你是谁？”

　　“贝利斯·托瑞铎。”
　　安琪拉很了解画，这些画作能够保存得这么好，一定是它的主人在维护，“只有深爱才能永恒。”

　　“他就是？”

　　“贝利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血祖已经复活了，亲王预言到封印血祖的条件之一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蜜果，你能把那东西给我们吗？”

　　“那是什么？”

　　“就是你和尤莱亚拥有过的东西。”

　　“我们不曾拥有过什么，或许我曾经拥有过他，但已经失去了。”

　　“请你仔细想一想，也许尤莱亚曾经留给过你什么。”

　　“有，他留给了我无尽的痛苦，他比魔鬼还要残忍！”

　　“你一直在等他吗？”安琪拉的关注点却在等待上，因为她一直在找一个男孩，尽管她知道对方早就老了死了，而自己一直停留在十四岁的模样，但是付出的爱神圣到不能舍弃。

　　“等待太孤独了。”

　　“等等，你在做什么？停下来！”白露娜看着把自己冰封进棺材里的贝利斯，“他这是怎么了？”

　　“他把自己封印了。”

　　“可是之前他都好好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让他想起了过去，心中的悲痛难以平复，这是吸血鬼常用的躲避痛苦的方式。”

　　“我们得找来他爱的人才能唤醒他。”安琪拉合上棺材，“可以放弃了，在流传下来的故事里，尤莱亚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