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血巫》葬剑

8、月下交锋

　　——西弗勒斯，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从黑暗中醒来，堕入到另一个黑暗。双目仍旧不能视物，但常年警觉的间谍生活依然让他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周围的情况。
　　万籁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就连拉沐亚也不在身边。

　　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眼前就出现那个人的样子。
　　夜色般高贵华美的漆黑披风，银色额冠光芒流转神秘莫测，那一双青金之眼仿佛会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真诚奉献给自己，温柔的声音像是人鱼在水中的悠然清唱，缠绵缱眷，诱惑着他的心。
　　——西弗勒斯，跟我走吧，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冰冷的獠牙贴在脖颈上，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刺破皮肤。

　　“荧光闪烁！”
　　最为英国强大的巫师之一，斯内普凝聚魔力释放出的绝不仅仅是荧光而已，病房内一时间光芒大作，同时也惊动了圣芒戈值班的医生们。

　　“警觉性挺高嘛。”半是夸赞半是戏谑的优雅女声应和着夜风吹动窗帘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病房中。
　　斯内普沉默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被单下的手握紧了魔杖。但是对方只是轻轻地一跃，向窗口倒下，红色的长发飘散在月光中，像是冰冷的火焰，只可惜这般美丽的景致无人得见。
　　“今天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西弗勒斯·斯内普，我只是来看看，什么样的人类能令冰堡的主人冰封千年的灵魂为你跃动。”
　　女子轻笑了几声。
　　“记住，我叫娜薇塔·海凡德。”
　　“总有一天，你需要的时候，可以呼唤我的名字。不管是选择永恒的生命还是选择逃离黑夜的阴影，看在你是我那个笨蛋弟弟喜欢的人的份上，我都会帮你。”

　　“教授？发生了什么事？”凯琳娜打开门，发现病人坐在床上，凝视着大开的窗户。
　　“……如果你的眼睛还有用的话就应该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并没有带着往常一般的攻击性，只是透露出十足的拒绝他人继续询问的味道。
　　“您好好休息。”女治疗师沉默片刻，挥动魔杖关上窗户，留下一句嘱咐后离开了房间。

　　斯内普慢慢松开手里的魔杖，他倒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头疼得像是要炸开，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被沉重的锁链紧紧锁住，像是不愿被他知道一丝一毫。
　　那个人叫做伊萨提兰·拉沐亚。
　　那个人是一个吸血鬼。
　　那个人有一双异于常人的青金色的眼睛。
　　那个人存在于他的过去但是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就只有这么多了，他能够从自己脑子里挖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就连方才的梦中那个人眼里的忧郁、深情、欲言又止他也无法判断究竟是真实，还是那个女吸血鬼展现给他的虚幻。

　　红发的血族从巫师医院的窗户坠下，化为蝠影飞上夜空。但她没能飞多久，月色下，莫伊莱之冠的光华刺痛她的双眼。
　　“伊萨。”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柔软而甜美，因为她正在呼唤的是她唯一的血亲，不管是成为血族之前还是成为血族之后。
　　“何必遮掩。”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碰撞，结出细小的霜华，声音主人的情绪因为某人的不请自来降到零度以下，毫不犹豫地戳中娜薇塔的弱势。
　　“我从来不需要遮掩，这是我对他的爱，有何羞愧？”解除幻术，娜薇塔的声音再次变得嘶哑难听。
　　“不准动西弗勒斯。”
　　“那么……你要来帮我么？”
　　“绝无可能。”

　　红发血族向后一跃，避开雪亮的剑光，银色的长剑反射着月华，显得分外冷厉肃杀。
　　“……暌违七百年的再次交手啊……”娜薇塔笑着抽出长鞭，手腕一抖，赤红色的鞭子打在空中，发出碎裂空气的声响。
　　“血族之中，只有你用‘银’作为武器。就算是玛士萨拉，银依然是我们的天敌。”
　　“我早就跟你说过，可别被自己的武器给伤了啊……伊萨。”
　　月色下，两个身影快速的碰撞、退开，银色和红色的光芒以人类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交织在一起，迸发出生与死的火花。
　　伊萨提兰·拉沐亚的长剑叫做银狩，血族中用于制裁同族的宝剑，可以对违背规矩的血族不问而斩，其纯银的材质正是能让所有血族一击致命的剧毒。
　　而娜薇塔·海凡德的鞭子是血炎，传说中浸透了始祖莉莉丝的鲜血的红色长鞭，在血族手上甚至能发挥出杀神的力量。
　　如果今夜就这么任凭他们打下去，恐怕必然有一个要陨落在这里。

　　“赞美我主。”
　　比伊萨提兰·拉沐亚还要冷彻的声音冻结了两个血族的动作，不知何时远处的屋顶上站立着一个青年。灿银的长发在月色下闪闪发亮，就连他整个人都好像散发出光芒。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上帝用一片月光雕琢出来的完美的人偶，会说会动，却没有人心。
　　“艾兰德！”娜薇塔一个纵身落到银发青年的身边，已然是一副担心恋人的小女人姿态，“你怎么来了？你从梵蒂冈回来了？”
　　不着痕迹地避开娜薇塔伸出的手，银发的神父看着月下的另一个吸血鬼，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对方的身份，纵然他们从未见过。
　　“伊萨提兰·拉沐亚，青金之君，冰堡的主人。”
　　“艾兰德·格雷特，教廷的走狗，猎魔一族的最后一人。”看着娜薇塔低头看向自己空落的双手的表情，拉沐亚的语气变得更加生硬——这就是他的姐姐背叛族人所得到的？
　　“别找那个人类的麻烦。”艾兰德对娜薇塔说，说出的话里带着几分冷酷的味道。他转向伊萨提兰，“如果你爱着那个人类，离他远点，虽然我不确信你们是否知道什么是爱。”
　　像是被圣水当头浇下，娜薇塔踉跄地退后半步，又坚定地站在艾兰德的身边，只是失去了和伊萨提兰较量时的气焰和光彩，整个人黯淡的和阴影融为一体。
　　“与你无关。”伊萨提兰见对方没有继续争斗的意思，收起银剑，化作蝠影离开。
　　那不是他的姐姐，赤炎的女王，只是一个被猎魔之子以爱之名所降伏的堕落血族。
　　他恐怕永远无法理解她，无法理解她为“爱”做出的一切。

　　娜薇塔收回看着弟弟远去背影的目光，转向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艾兰德……欢迎回来。”
　　她刻意说得轻柔小心，好让被圣水灼烧过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不那么刺耳，哪怕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永远不会在意。
　　“……海凡德。”银发的神父双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稍纵即逝。
　　赤炎的女王、血族背叛者、杀戮同族者……在成为血族的千年里拥有许许多多的称号，被人类被同族所畏惧的娜薇塔·海凡德在此时也只能做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但她绝不后悔。

　　从病房窗户的缝隙中潜入，伊萨提兰坐在西弗勒斯的病床前，凝视着仿佛陷入沉睡的人。
　　然后，对上那双因为警觉而骤然睁开的黑色眼睛。
　　即使知道对方依然看不见，即使他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伊萨提兰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心跳失速般的晕眩感，和本能的畏惧。
　　血色贵族、冰堡的主人从不畏惧任何人，哪怕面对始祖该隐和莉莉丝他也只会崇敬而非畏惧。
　　能令他畏惧的只有一个人——
　　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灵魂，他的爱情。

　　“……不要相信那个女人说的任何话。娜薇塔·海凡德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的伎俩。”
　　当然不会。西弗勒斯在心底说。
　　魔药大师这一辈子从未真正相信过什么，尤其在战争结束的现在他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所以同理可得，他也不会完全相信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虽然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在提醒他，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在提醒他，头疼欲裂要生要死的时候浮现出的那双青金之眼也在提醒他，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已经死在蛇吻之下。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失去记忆，为什么他要救他，为什么……
　　或许是身体过于虚弱，或许是双目失明让他变得比平时软弱，或许是无法记起的那段过去让他对这个人有所依赖，令他想要将心中的疑问倾泻而出让他一一作答。
　　但是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只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句——
　　“那应该是我的事情，与阁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