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血巫》葬剑

7、遗忘的魔药

　　女治疗师手脚利落地给昏迷不醒的魔药大师做着巫师版全身检查。她身旁的羽毛笔以一种快得几乎要炸掉的速度在病历上书写着，时不时因为主人的情绪波动而颤抖两下，看起来随时会结束它作为魔法物品的生命。
　　伊萨提兰沉默地坐在阴影里，午间的日光仅仅是看就让他感到全身都不舒服，但他依然坚持坐在这里等待检查结束。
　　他拒绝离开西弗勒斯一步。

　　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就算是凯琳娜·伯格也不得不面色惨白——这个人中了那样的剧毒，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看向将斯内普教授送到圣芒戈来之后，除了一开始的“救他”两个词以外就再也没开口的男人。
　　“请恕我失礼，阁下是？”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尤其当她的检查结果关系到病患的生死的时候。但这个男人一直盯着斯内普教授，就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教授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值得关心的人或事物。
　　十多年来她从未听说过魔药大师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你们能治好他吗？”
　　伊萨提兰的无视让凯琳娜有点不高兴，这个问题涉及到斯内普教授的病情她又不能不重视，于是说话的语气变得生硬了些：“我会尽全力治好他。”
　　伊萨并不满意这个说了等于没说的回答，在圣芒戈呆了一上午，除了门外的人越聚越多之外，西弗勒斯的病情根本没有一点进展。如果不是当初多次听西弗勒斯提到这唯一的一间魔法医院，他绝没有耐心继续耗在这里——这简直就是在消耗西弗勒斯的生命！
　　“能，或者不？”
　　随着冰冷的话音，凯琳娜周围的空气仿佛全部凝固了一样，压抑地让她喘不过气来。美丽的女治疗师眼中燃起火光，面对强大的压力不退反进，冲伊萨提兰低声吼起来。
　　“你以为他是中了什么毒！中了这种蛇毒那么多天还没见梅林的人简直就和外面那个大难不死的男人一样在魔法史上属于国宝级别的奇迹！”
　　伊萨提兰注意到美丽的女治疗师的左眼没有丝毫神采，因为愤怒的火苗只在她的右眼中燃烧。以巫师的魔法来说，会完全失去一只眼睛到无法复原的程度，恐怕是一起很严重的事故。
　　察觉到伊萨提兰的注视，凯琳娜左手摸上几乎可以乱真的义眼。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渐渐柔和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现在看起来这么的‘好’，但你会将他带来肯定是因为没有办法让他复原。那么就交给我，我是圣芒戈最好的治疗师，而他，是我最尊敬的老师，即使要赌上我的一切我也会尽力治好他！”
　　紧张的氛围渐渐缓和下来，风打着轻快的卷儿从一个窗口旋转到另一个窗口，令人窒息的空气重新流通。
　　他们的针锋相对不过是为了同一个人。
　　“……交给你了。”这么说着，全身笼罩在斗篷里的人再次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西弗勒斯·斯内普，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凯、凯……凯琳娜前辈……”
　　看样子是尽了最大努力的克里哭丧地站在被打开的门口，他的身后救世主急切地往房间里面张望，后面跟着要保持优雅的风度但其实着急的心情不下于哈利·波特的德拉科·马尔福。
　　凯琳娜狠狠地瞪了一眼克里，让他拦在门口不敢动弹分毫。
　　“波特先生、马尔福先生，这里是重症病房，无关人员请勿靠近！”
　　“抱歉，女士，但……斯内普教授救了我的命，我……我想要看看他。”
　　“让开一点，波特。”马尔福傲慢的语气到了掌管着西弗勒斯·斯内普生死权的圣芒戈女治疗师面前也不得不变得谦虚起来，“女士，里面躺着的是我的教父，他在战争中保护了我，可以让我进去看看他吗？我非常担心他的身体情况。”
　　——说的好像真的似的。哈利在心底对着在战争之后厚颜无耻的程度更胜他老爸的德拉科·马尔福嗤之以鼻。
　　“教父？在你成年后吗？”
　　——这个该死的波特！究竟是谁先发动人情攻势的？德拉科眼里浸满冷笑。
　　“救了你的命？他救了无数的人，你只是其中之一！”

　　“诅咒梅林，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躺在病床上的人发出沙哑的声音，立刻吸引住了这个空间内所有人的视线。
　　“教授！”“院长！”
　　“就算在地狱里你们仍然不能给我片刻清净？马尔福和波特。”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却足以让两个已经从霍格沃茨毕业的有为青年懦懦地不敢开口。
　　“斯内普教授……你的眼睛……”凯琳娜捂住自己的嘴，直到刚才都态度强硬的女性突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着那双磨花玻璃一样无神浑浊的眼睛，对着有这么一双眼睛的英国最年轻也是最出色的魔药大师，不管是波特还是马尔福都像是被施了噤声咒一样呆立在原地。
　　斯内普嘴角稍微勾起一点自嘲的弧度，就感觉到手心里传来另一个人冰冷的温度。用力握紧自己的手带着无声的安慰，让从梦境中醒来的斯内普感觉一瞬间的、熟悉的温暖安定。
　　“凯琳娜·伯格？”斯内普朝着刚刚的女声发出的方向。
　　女治疗师恢复了一些镇定，露出微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
　　“是的，教授，很荣幸你还记得我。”
　　“印象深刻。”斯内普说，他虚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充满气势。
　　从意识到自己回到魔法界的那一刻开始，斯内普就立刻为自己披上了那一层漠然冷酷油盐不进的霍格沃茨最恐怖魔药教授的外衣，没人能看出面对死亡和失明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应该已经不是教授了。不过——‘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我从未忘记。没有您的帮助，凯瑟琳·伯格说不定已是某个湖底的一具白骨。”听出教授语气中的些许不适，凯琳娜转身对上马尔福和救世主，用坚决、不可逆转的语气说：“现在不是会客时间，请你们离开，要见病人下次请先预约！”
　　迫于凯琳娜类似于医疗翼女巫的魄力，哈利和德拉科不得不离开，但他们今天得到的东西够多了。
　　比如说，一个活生生的，双目失明的斯内普教授，和他身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目光从斯内普教授身上移开的那个全身包裹在漆黑的斗篷中的男人。
　　——爸爸和妈妈肯定不会高兴的。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额头冒出虚汗的魔药大师，德拉科沉默地转身离开。很快马尔福就会带着足够的手续再次探望，他会和父亲一起来。

　　“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随时会有危险，请您好好休息。”凯琳娜抱着羽毛笔做的厚厚地一叠记录，拎着克里的领子打算离开，“这位先生——”
　　“他会留下。”斯内普放在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抓住伊萨的手，淡淡地说。
　　凯琳娜点点头，也不管斯内普是否能看见就大步离开。走之前轻轻带上了门——她知道魔药教授能够觉察这些。

　　斯内普转向伊萨提兰的方向，无神的双眼直直地朝着对方。就算知道那双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伊萨提兰还是感觉到一种被看穿的凉意。
　　“你将我带回了魔法界，为什么？”
　　伊萨提兰的一只手被斯内普牢牢抓着，没办法在斯内普的手上书写文字，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斯内普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得到他的回答，因为他紧接着又抛出了新的问题。
　　“既然你能说话，为什么从不开口？”
　　“这里的日光灼烧的你痛吗，伊萨提兰·拉沐亚？”
　　伊萨震惊地站起来，想要抽回被西弗勒斯握住的手。但对方紧紧地抓着他，他怕用太大力气会伤到西弗勒斯，只能放弃地又坐了回去。
　　他终于开了口，语气有些不易察觉地挫败：“日光让我大意，但你不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只有这么多了。”斯内普冷笑着松开伊萨的手，重新躺回床上——只是这么一会儿，已经让他感到相当疲惫，“我一直很奇怪蜘蛛尾巷里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他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更加虚弱。
　　“蜘蛛尾巷进门左转第三块木板下面……”
　　然后沉入了黑暗。

　　伊萨提兰静静地看着陷入沉睡的人。他从不认为西弗勒斯是一个普通的巫师，却也没想到对方能在一个疏失间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如果继续留下说不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伊萨提兰心不在焉地在蜘蛛尾巷翻开西弗勒斯指定的地方，那里放着一排整齐的魔药。都是同一种颜色——新鲜的血的颜色。
　　突然的，他就好像被无数钢钉钉在原地，疼痛随着某种认知贯穿他的身体，浸透他的血脉，遏住他的喉咙，停止他的呼吸。
　　他将再也无法离开西弗勒斯的身边，甚至兴不起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
　　那让他无比狂喜的想要大笑，却又无比悲痛的想要哀鸣。

　　沐光。
　　西弗勒斯起名一向很随意，这剂魔药就跟它的字面意思一样，能让血族走在日光下而不被灼伤。
　　二十年前，西弗勒斯为伊萨提兰·拉沐亚而特别研究出来这种药剂。
　　同时也应他的要求，从未公开过。

　　西弗勒斯·斯内普理该忘记一切，包括这剂魔药。
　　但是现在伊萨提兰却在这里看到了一张魔药配方，看起来是主人重新放进去的。最顶端用优雅的花体字书写着它们的新名字——
　　“forever（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