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精分大佬的黑月光》酒暮枢

26、梦中身（三）

　　于浅寒转学的契机是沈添父子举办的晚宴。

　　白司对这段剧情烂熟于心，对话台词能一句不落地全文背诵。

　　在这场奢靡的晚宴里，于浅寒拒绝了沈添下过迷情药的红酒，红酒转头就被”白司“泼到了身上。风头正盛的沈添因此颜面扫地，当场断绝了和白、于两家说好的生意来往。

　　于阳气的鼻子歪成一撇一捺，把怒气全部倾泄在于浅寒身上。
　　都是这个不中用的儿子的错！
　　他给了于浅寒最好的一切，物质上面没得挑剔，住在豪宅别墅，吃的珍馐海味，从来没有亏欠过他。

　　于家小少爷就像一个备受呵护的精致瓷娃娃，一路风调雨顺。但他已经十七岁了，现在家里经济周转困难，需要沈家的衬扶。
　　是，名利场上人心险恶，但于浅寒总不能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为什么非要和沈添过不去，搞砸他好容易求得的关系……于浅寒总该给家里帮点忙吧，他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要把他扔到一个地狱牢笼里，好好惩罚才行。
　　这么想着，于阳捏出了一个扭曲至极的笑。

　　怎么让于浅寒生不如死，他可太清楚了。惩罚地点选在远郊的一处荒山，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好地方。
　　这里原来是森林公园，也不知什么原因从去年年底停止营业，杂木丛生，逐渐沦为无人区。

　　荒山里频繁出没野狼，正门被封锁，平日里几乎没人来往，只有年迈的巡逻员会偶尔巡山。

　　没有信号，没有吃食，溪水能就着喝，但不知道有没有寄生虫。要活下去，只能干啃树皮。
　　于阳下了狠心，他要儿子体验一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滋味。
　　这是真正的荒野求生。
　　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无疑是命悬一线。

　　山里昼夜温差大，于浅寒没多少衣物。夜里冻得嘴唇青紫，玉瓷般的手搓的通红，手指关节又疼又肿，仿佛带毒的蚂蚁爬过神经末梢。

　　他的神志很快在风吹过树林发出的鬼泣声中模糊了。

　　荆棘划破裤脚，混合着沙石和枯草的污泥沾上伤口，导致夜里发炎，他的右腿几乎动不了。
　　于浅寒不是一个怕疼的人，可这时候却仿佛被细密的针脚扎了又滚，心肺像破旧的鼓风机一样嗡动，呼出来的气息啁哳又难听。

　　真可笑。

　　银月高悬，月光流沙似的铺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啊，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于浅寒靠着一块嶙峋的大石头，垂着眼，嘴角抬了一下，缀着一个难看的笑容。

　　手机从裤兜里滑落，蹦出信号消失前最后一条信息，发送人是简漫。

　　简漫在家里坐立难安。
　　得知了她拿去玩结果弄丢的黏土小蛋糕是哥哥的宝物，她心里非常难受。

　　她不是个坏孩子，为了寻求心理补偿，她特意在精品店买了一个比这个要好看得更多的小蛋糕。
　　樱桃换成了蓝莓，奶油上点满了榛果巧克力，奶油拉花也很漂亮，和真的一样，令人垂涎欲滴。

　　机器流水线上的等样商品当然完美，每一份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但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精心调煮烹饪的真心实意。简漫不知道的是，在她看来贴歪的樱桃，插错数字的生日蜡烛，在于浅寒眼里都是那么可爱。

　　家里少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简漫突然慌了。
　　她扯住简微微的裙边，握紧新买的小蛋糕，藏在身后，“哥哥去哪里了？”

　　其实简微微也不太清楚。

　　于阳给出的措辞是把他关进了禁闭室，好好反省。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简微微觉得于阳有些含糊其词，她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有禁闭室这种东西。
　　既然于阳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愿意多想，同理小孩子也不需要知道太多。
　　“哥哥去学校举办的夏令营了，很快就会回来。”

　　简漫从简微微飘忽不定的眼神里发现了端倪。

　　她发给于浅寒的消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心里隐隐冒出不祥的预感。

　　前些天听说哥哥犯了大错，紧接着杳无音讯。
　　是不是爸爸把哥哥关起来了？

　　她有一次隔着门缝偷听，于阳大声和电话那头说，一定要惩罚、吃一堑长一智、不能这么不懂事、也应该为家里做一些事……

　　于阳语速很快，听得不太真切。
　　但她就是联想到了哥哥。她住在三楼，晚上熄了灯，二楼房间里总传来一些磕磕碰碰的动静，像骂了几句，接连踹了几脚。紧接是重物翻倒的声音，丝丝入扣地钻进她的大脑。

　　简漫没有那么天真烂漫，隐隐猜出了什么。

　　因为恐惧，她一股脑儿地把被子蒙住头，身体蜷缩在被窝里，给自己搭了一道抵挡外界的城墙。

　　妈妈叫她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她照做了。
　　小孩子，不需要掺和大人的事情。

　　她才十一岁，一个小学五年级学生，天经地义。

　　这一次简漫也可以用被子蒙住头，反正过不了多久，哥哥又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笑着问她今晚想吃什么，我偷偷给你做。

　　她缩缩鼻子，有点儿想念哥哥做的冰镇杨梅汤了。

　　精致的小蛋糕“替身”在垃圾桶孤零零地躺了一夜第二天被她捡回来。

　　这是弥补哥哥的，不能丢。

　　不久，简漫从一个神秘人手里得知了于浅寒的踪迹。神秘人何其聪明，只抽取了一些片言碎语：荒山、公园、野狼……

　　简漫顺藤摸瓜，找到森林公园的废址，周一跷了课，一个人过去。

　　她迫切需要哥哥的原谅。
　　没关系的，哥哥非常大度，会原谅她做过的蠢事。

　　简漫根本没有考虑过她一个体力差，娇生惯养的小女孩与黑暗森林的适配性。

　　以至于后来因为体力不足，失足跌落山崖一连串倒霉事都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简微微知道这件事后，几乎疯魔。
　　简漫变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植物人，让于浅寒和于家的罅隙更深。

　　简微微看到于浅寒给简漫发的短信，以为于浅寒叫她去找他。
　　殊不知，那条信息是他得知简漫出事后才问她具体在哪里。

　　信息时代，对通讯记录做一点手脚很容易。

　　一切都在白徊璟的掌控之下。
　　白徊璟轻拂于浅寒冰凉苍白的脸，手指顺着唇沟往下游走。
　　好极了，于浅寒终身只能依靠他一人。

　　白司静静地体验着这一切。他的五感和于浅寒相连，于浅寒有多疼，他就有多疼。
　　这哪是什么【沉浸式体验】，说是【沉浸式凌迟】不为过。

　　为了宿主的心理健康着想，系统关闭了实时神经连接，打开了恒温系统，让白司不再感到寒冷、呕吐腹泻、偏头痛耳鸣等一切于浅寒此时的真实感受。

　　体温回升，白司愣了一下，闷闷道：“你虾仁猪心。”

　　隔了几秒，系统才明白过来意思。
　　反而有点生气，“是你要求我这么做的，现在受不了反过来怪我，真不是男人。”

　　但这也怪不得白司。

　　【沉浸式体验】技能卡本来就开发不完善，相当于把宿主完全嵌套在另一个躯壳里，让宿主和攻略对象的灵魂产生共鸣。

　　共鸣的强弱取决于宿主的同理心和神经敏感程度。
　　白司虽然线条粗，但因为经纪人的经历和人打交道多，站在他人立场上考虑问题是职业素养。而且他和周边人关系都很不错，曾经和他告白失败的男团员，被拒绝后还能做好一阵朋友。

　　白司和于浅寒产生的共鸣值很高，同步率可以接近满分。

　　系统看到测试仪上的99%同步率，惊讶的一瞬宕机。

　　但同步率太高也会产生很不好的后果。宿主很容易被攻略对象产生的负面情绪吞噬，就是反噬。

　　所以这正是技能卡难以推销出去的原因。
　　几乎没有人想把攻略对象的痛苦体会一遍，白司说的“除了我，再也没有人会想深入了解他”也许是实在话。

　　于浅寒对宿主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身世悲惨的主角收，完成任务的工具，【心动值】满格之后两人挥手saybyebye，没有真正情感上的依附。

　　两座孤岛而已，又能产生多少的链接？

　　它带过得宿主，确实没人愿意和于浅寒产生太多瓜蔓，刷满【心动值】的方法千篇一律：狂蜂浪蝶似的送花送礼送钻戒，暗戳戳把情敌都干掉，最后顶替白徊璟和他假结婚。

　　看，穿书也不是很难嘛。

　　何必像白司似的大费周章呢？

　　系统体贴地道：“【沉浸式体验】到这部分就可以结束，之后的剧情不在你的甄选范围内。”

　　白司只选择了几个高中时代的关键剧情点，转学后续发生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不能像玩《模拟人生》似的一个劲儿体验吧。

　　做宿主也要有个度。

　　白司心里好像没有那把尺，他算是看清楚了，“比起‘白司’，白徊璟才是渣到了骨子里。”

　　白司默默给这群渣攻天团排了个梯队，白徊璟第一渣，陆荻非第二渣，原身倒还好，单从年少残存点良心看，他连酒渣烟渣都排不上号。

　　系统静默半晌，“那你打算怎么做？”

　　【沉浸式体验】到此结束，白司的意识回到了自己身体里。
　　在10个小时内，他的下颚长出了短短的青茬。

　　白司去卫生间，狠狠洗了把脸。
　　手里的电动剃须刀没拿稳，拖出一道长血痕，从右下颔爬到锁骨上。

　　有了先前的铺垫，白司压根不感觉到疼。

　　系统静静等他回答。

　　鼻腔里溢满血腥味，白司任由血沾湿衣襟。他撩开沾湿的额发，语气里带着点不自知的阴狠，“当然是找到路荻非和韩苍，干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