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的还是椭圆》九耗子

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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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禾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之后，都已经晚上八点了。出去外面吃个饭回来，李望还没醒。

　　其实李望中途醒过来一次。只是眼睛睁开了一分钟左右，可李禾忙碌中。就算偶尔回来看一眼李望。根本没有这个概率碰到他会醒来。

　　“咳咳…”差不多十点。李望醒过来。只觉得喉咙不舒服。嗓子眼疼，又痒。所以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可耐不住胃里难受得翻滚。又咳了两声。“呕…”最后吐了出来。

　　在听到咳嗽声之后。在窗子边呼吸透气的李禾赶紧转身房间看看怎么回事。
　　还好医生提前跟他说洗胃醒过来之后会很不舒服，有许多的反应。所以不必惊慌，处理好就行。不知道的可以去问医生。
　　听完话李禾知道会有呕吐现象直接去买了一叠袋子跟垃圾桶放在床头。
　　只是刚手术完的李望根本动不了多少身体。强撑着起来，却扯到了肚子上伤口的位置。呕吐物有一半都落在了枕头上一半飞到了垃圾桶里。
　　李望这反应几乎用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开始还能吐出来，后面直接是干呕吐。反反复复的胃里泛酸。
　　李禾把他扶起来一手拿着垃圾桶放他前面一手扶着他背。怕他支撑不住。
　　最后李望没吐之后李禾开始清理垃圾，地面，找护士换枕头，询问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晚上的风有点凉，而五月份的天气也不太好，动不动就下起小雨。还带着闪电…
　　房间里极致安静。连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得见。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没话讲。
　　李望静静的闭着眼睛休息。他右眼皮上缝了四针。一睁眼，抬眼都能扯到。很疼。还有腹部上也有一个伤口。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那会的他早就放弃了生还的念头。所以不想反应什么动作。这久以来的他。释怀了。

　　李望不讲话。李禾现在更不会去打扰他。
　　就这样。两人沉默的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时，李禾回学校请假，得到了辅导员的允许，无线请假。直到李望可以出院回家。
　　房间里，李望继续打着点滴，李禾安静的坐在凳子上靠着。两人依旧默不作声。
　　天空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一时分不清是人还是天气谁更不好。
　　不久之后，李禾手机一直在响。第二次她挂了，第三次她直接把手机设置成静音。

　　“你回去吧。”李望用着虚弱的语气赶人。
　　“没什么要紧事。”两人互相不看对方。可依旧一问一答。
　　“忙你的吧。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你也算在里面。”
　　“决心就那么大嘛…”
　　“嗯。”
　　“那你怎么不把我电话删了？微信也删了。怎么能让他们打给我尼。”李禾深深吸了口气“你就谁都记得，就记不住我。”
　　“对不起。可我好累。”李望闭着眼睛，眼泪默默的顺着脸流到枕头上。讲话无比虚弱。
　　“呵~呵呵~”李禾讽刺的笑声中夹着厚重的鼻音“那你现在还想再来一次？那请你去离我远一点的城市吧。”李禾控制不住还是哭了出来，不过她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顺便把你所有账户都注销下。我怕他们找到我。我又要不知死活的去找你。”

　　“李禾…”

　　“你怎么敢…”呜呜呜李禾渐渐的控制不住声音“你怎么敢…”唔呜呜“就没有值得留恋的了嘛…一点点也没有嘛…”
　　“你别哭…”李望终于舍得扭头看了眼李禾“对不起…可我似乎没勇气了…”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没用…咱俩不…不熟”
　　“李禾…我知道你心疼我。”李望鼻子堵得慌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可那一个月里，我也斗志昂然过，挣扎过…你知道送灰暗的世界里一出来，健身房开不下去跑路了我找不到人要我那过去的三个月工资是什么心情嘛… 你知道一出狱就被网贷电话催还钱的心里嘛… 你知道我家人一次又一次的问我要钱，觉得是养育之恩就必须给的心酸嘛… 你知道我出事那天打电话去给他们，他们说什么嘛…”明明是心平气和的说着话，可李望觉得心是揪着的，脑子是疼的，喉咙是涩的…最后李望还是稳不住，干呕了几声。
　　“过去的时间里，我为了活着，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一天三顿饭。早上吃一块钱的馒头，中午吃一块五的馒头和包子。晚上回家连菜都不敢买贵的。我又是个要自尊的人，带饭过去工作的地方吃，被别人撞见了，结果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你的是非，你说我能不躲着吃嘛…”
　　“我也想和他们断得干干净净，可断得干净嘛。一个电话过来，都是生你养你喂狗了吗…他们骂的多难听我可以忍。可他们闹到了外婆那边去。舅舅打电话来说没事，可在旁边大喊大叫的声音还是让我听出来了。外婆被我气晕了。你说我能不答应嘛…”
　　“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白天治愈，麻痹自己工作，上学。可晚上的时候我总会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反反复复的自我安慰有堕入无限的黑暗中。你说我能正常嘛…”
　　“只是最近什么都压上来，我实在喘不过气来了。”
　　“我以为老天爷好歹偏心眼儿我一回。这个世界太难过。我想换个地方看看。结果，现在我连去哪都不是…”
　　“你说我怎么不把你删了…其实我挺自私的。知道这世上能为我收尸的只有你了。可我也舍不得…本以为吃了药去河里安静的睡去。等人发现也晚了，你不会那么难过。谁知道出了这事…”

　　李禾拿着纸巾不停的擦自己眼泪“你以为官渡区那河沟能淹死你嘛！想不到人老板卖的也是假药吧！回头折腾的还是我！你…”
　　“你那么下得去手！怎么不带点脑子，干脆点！也不用在这里看着我哭！这回到好了，什么都不成，还浪费人力和财力！还有个出事的司机牵连着。”李禾越说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谁都能放下了现在，无牵无挂的一走了之，就留我在原地等…我都不敢去死，身边谁都没有谈心的诉苦的我都能眷恋家人不敢做出格的事！你还连我都给忘了…你是不是就只记得那傻逼汤俊…活该人不理你…呜呜呜呜，你发信息给他他回应了嘛！敢都不敢回你，怎么的，学人家玩消失啊…给你脸了！你喜欢的人不鸟你，你家人不要你，痛苦就只留给我一人。给你脸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不会找我帮忙嘛！”
　　“找你帮忙！你帮我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非亲非故的找你帮我！难不成我一个大男人连钱没有了也找你要？饭没吃的了也问你嘛？！那我和狗有什么区别！你连自己都解决不了，你怎么帮我？咱俩还没熟到一起去天桥要饭的地步吧！你知道帮一个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嘛？就这些烂摊子！都能把你压死！你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你知道什么！”
　　“对！你就是连狗都不如！被欺负了你不会还回去嘛！工资欠着你不会去要嘛！不发工资你不会换别的地方嘛！父母不要你不爱你有的是人爱！你妄自菲薄什么！”
　　“还回去？怎么还？我一个还得回去他们十个嘛！二十个尼！一个班尼！一个年级尼！一个学校尼！不管我怎么解释你不知道他们像看狗一样看着你嘛！你又没有经历过被人私信，学校群里，论坛里网曝你，甚至半夜打电话恐吓你的时候！你叫我怎么还！工作是我求着来的！你以为谁都能答应你一人在外面打几份工还让你在他家干活嘛！我不舔着脸跟人要工作我上哪去找？你以为外面的工作是大风刮来的你想做就做不想就不要啊！那是别人不要了而我求之得而来的。我要是不愁吃喝，我用得着这样折腾自己嘛！”
　　“我是要自尊，可我的自尊跟心都碎了。有什么用。外面要饭的都比我舒坦。他们至少是自由的。可我成天活在纠结跟失望中度过。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除了身体，你看出我伤痕累累了嘛！你凭什么觉得我经历了那么多还必须微笑的面对生活？放他娘的狗屁。你可以不懂事，可以天真，但我不能。我从小到大教会我的只有如何苟活。你看我拼尽全力都活不下去…也不允许我累了，去另一个地方嘛。至少我的命是属于我的吧。”

　　李禾哭得也很狼狈。眼泪鼻水混为一谈。手上的纸都不够她用，最后用上了手袖。她吸了吸鼻子“我为了一个在我肚子里出不来的小生命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还觉得对她有愧，每每夜深人静都梦到她说为什么抛弃自己而惊醒。
　　都在为自己为什么不要她而各种找借口。就为了麻痹自己的想法。可依旧觉得心里难受。对不起那一个小生命。如果你真觉得自己不值得活着了。那我也放弃你，我们…”
　　李禾的胸口又疼了，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只要她一难过，胸口就闷疼，心像是挤在一起一样。还呼吸不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总算觉得好在点了“我们，分道扬镳。”

　　留不住和不想留，总归都不是自己的。

　　李禾都没看李望一眼就走出去。

　　“等等…”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走到门口的李禾本不想理他，可听到咳嗽声音太剧烈，又不得不接受他还是个病人的事实。

　　刚讲话太多，情绪又激动，所以李望现在只要一开口，就会不停的咳嗽跟干呕起来。可他还是想知道关于李禾的事，就算难受也要说出口“海…孩子…怎么回事…”
　　李禾把他扶好躺着面无表情回复“就你想到的那样。还能怎么回事。”

　　刚躺下的李望眼神半分迷离恍惚的看着李禾“你……你…”话都没讲完又咳了起来，还邹着眉头看着她，随后突然就下了眼泪。
　　他知道李禾对一个人好就会付出自己所能及所有，不留余力的帮助别人。更别说爱的人了。还在一起那么久…
　　“这不是会关心我的嘛…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尼。真狠心。”都久了那么久的眼泪，可李禾这会的眼泪依旧像豆子一样大。扶着李望躺下的时候滴在了李望的手上。
　　滴在的是李望打针的这只手。有滞留针，上面还裹着医用胶带，所以李望感受不到李禾的泪水有多炽热。只觉得有东西掉在手上。
　　他终于舍得看李禾一眼。
　　李禾在他前面哭的次数挺多的。除了这次她说的的事。基本他都见过了。可这次她又为了自己哭了。
　　以前她还会大声大声的哭出来发泄情绪，他记得她说，憋着难受。
　　如今她都会闷着闷着的来了…
　　没有梨花带雨，可我见犹怜。
　　她一哭，那大眼睛都是朦胧着，还会容易通红，脸也是。还喜欢轻轻的皱着眉头。然后不停的眨眼睛。嘴巴紧紧的闭着。人看着没事，可牙都咬紧牙关。

　　“在无知的年龄做了选择，那我就得承担后果。我不敢说什么，所以我受着是咎由自取。可我不会放弃我，因为还有人等我。可能咱俩区别在这吧。”李禾不管他，自顾自说着。

　　他突然发现，他们两似乎很了解对方，可又不是那么了解对方。“你会自愈，我不会。我只会永坠阎罗。”

　　“我天生就会自愈嘛！可能是我无知使我永远向前冲。可在地狱的人不也是一样向前冲？那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李禾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李望。

　　李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只好避开了她的视线望着白墙沉默不语。

　　“17床费用单，记得去缴费。”护士进来打破了他们的沉默不语。看了看他们，对着他们说教“病人现在不能有过激反应，不然他反反复复的吐，对胃不好，可能还会牵起伤口，后续会引起高烧……又要连累很多人了。你们好好想想。”来过病房的都知道李望为什么住院。当初急救的时候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救回来，回头又有点事了。那就是百忙话一场。
　　救人是他们的职业，轻视他人性命是他的事。可落在他们手里还没出去，那就是他们的事。得负责！软硬不吃的人值得挨骂。
　　李禾接过单子放在床头柜上“看，你欠我的多着尼。先还清吧。”
　　她知道自己很可耻，可别无他法。嘴不贱留不住人。

　　第八天李望终于能出院，只是肚子上的伤口走路时还是会扯到。眼睛上的疤依旧不能碰水。

　　拆过线的伤疤就算愈合还是有痕迹。

　　李禾把李望送回他的住处。这是她第一次来他住的地方。
　　原来若大的城市里，也有城中村这样的地方。
　　从一进这个地方开始。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在狭小的空间里才看到破旧的大门。还是烂着的门锁…
　　李禾扶着他来到三楼。李望的房间门像是不需要钥匙开门一样。门是破旧的木门，上面还有留条指甲大小的门缝。而门直接用力的推开都能把门给打开。
　　屋内一览无余。一进门是对窗，右边是破旧且长满黑斑的桌子。桌子只到膝盖处高。上面就一个电磁炉，一口锅，一个迷你版电饭煲，旁边有一个红色的盆。都放在桌子上摆着。
　　往左边走三四步是一张跟桌子一样差不多高的两米床。
　　深灰色的床单被罩跟水泥地板相呼应。要不是外面的光线照进来都分不清谁是谁。
　　“医生说你不能吃太油腻的，太辣的。我去买点东西来给你熬粥吧。菜市场在哪？”李禾把他东西放下。看了下房间，什么都没有。还是去买来做吧。

　　“我跟你去。路绕多，你容易迷路。”

　　“可你伤口…”

　　“不疼多少。不算远。几分钟就到了。”李望坚持要跟着走。李禾也不好意思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