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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禾尽起·总角之宴 ...

  •   我叫胡妩,当朝丞相胡此萧嫡出的五女儿,正因为这个第五,我才有了“妩”这么个名字。
      映辉二十三年,这是我入宫的的十四年。
      日落后不久,陛下从政殿批完奏折来看我,我还未用晚膳,独自坐在院内修的秋千上。
      他来的时候我正打着盹,宫人见他来,轻轻摇了摇我。
      “皇贵妃娘娘,陛下来了。”
      贴身侍女瑜英轻声说道。
      “嗯...”我慢慢睁开眼睛,男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陛下来了?怎么不提前通报臣妾一声?”
      “看阿妩睡得熟,没想太早叫你。”男人轻笑,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慢慢站起和他走入殿内。
      晚膳用完后,男人轻轻环着我读着书,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那读出来的一字一句,柔情似水:“应嗟不及墙东柳,岁岁春风在故园。”
      岁岁春风在故园...
      一句诗,把我的思绪迁回了十几年前。
      我十二岁奉太后之命入建章宫,陪在她身边做贴身女使。太后娘娘说,跟着她逢年过节能拿好多好多银两,她可以给我好多好多多漂亮衣服和好吃的糕点。
      这本身是好事,我当下便开心的答应下来,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离家时,大姐从夫家赶了回来,母亲带着我那四个姐姐一个哥哥围着我哭了又哭,远在边疆的父亲和大哥也是写了一封又一封家书来念叨着,哭到三更天,太后夜里命人来接,才半推半就送走了我。
      “阿妩,在宫里好好的,一定要听太后娘娘的话。”
      “阿妩,等你满了二十便可出宫,到了那时,咱们再一家团聚...”
      “好孩子...阿妩,去吧...”
      那时我不觉得有什么,入宫去当女使有什么不好么?跟在太后身边又不是会害我。
      况且,我吃宫里饭一天,就给家里多剩一天我的饭钱,还能不花钱学好多好多东西,我觉得这很好,何乐而不为?
      所以后来大姐以命妇身份进宫见我,哭哭啼啼说这真是夭寿的差事我就不同意,总要和她争辩起来,争到她丈夫从少年帝王的书房中回来带她离开,我才怅然若失般又后悔起来自己的语气。
      我入宫第一年,从未见过那位少年帝王,对于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他名叫席风晚,大我三岁。他在十七岁那一年娶了妻,他的皇后是我的表姐,钟离玥。
      我对他的称呼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我不愿称呼他为“晚哥哥”,更不能更亲密喊他阿晚,可要是叫陛下总不太习惯,太后就帮忙定了个好称呼“陛下哥哥”。
      但太后不喜欢我和他见面,每次他来拜见太后,我都只能隔着一个屏风站的远远的。他的声音很好听,很好听。每次他来给太后诵读诗词,我都会在屏风后把他读的诗记下来,有空时自己读背。
      我在太后身边平日里忙,想家这事也是没能时时刻刻记挂着。只是记得十四岁的一个黄昏,太后命我煮茶,我打了瞌睡,茶都烧干了。
      那是太后第一次罚我,她罚我举着茶壶贴着墙站,不准吃晚饭,就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我出丑的样子。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好讨厌好讨厌太后娘娘,特别特别想家,想吃桃酥。我想着想着鼻头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我一抽一抽,来来回回没有谁在意。
      那个人逆光而来,夕阳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那么长那么长。
      “这是怎么了?母后怎舍得让五小姐站在这里?”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拿掉了我顶着的茶壶,回过头看了看表姐钟离玥,“你快看看你这表妹,竟是块木头?”
      “陛下莫要嘲笑妩儿。”表姐温柔的牵起我的手,“妩儿,这是怎么了?是太后娘娘罚你站在这里的吗?”
      “陛下哥哥...是胡妩自己做错了事。”我把头低的更狠,恨不得把自己藏到影子里,我不太想让席风晚看到我的表情。
      “罢了,母后最近实在容易动怒,五小姐先和我们回去吧。”少年帝王笑着看向自己的皇后,牵着一个多余的我,在这暖融融的夕阳下回到冰冷的宫中。
      又是一年春,我十五岁,席风晚十八岁,她的皇后钟离玥十七岁。
      二月三那日,皇后有喜,满宫同庆 ,皇后身子孱弱,本就不好生养,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个孩子,他岂能不重视?既然重视,又如何能无关太后宫中?
      有关皇后就有关钟家胡家,有关太后就有关我,这不,我表姐怀个孕,我跑里跑外累了整整半个月,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抢着想来当太后女官。
      “胡妩!去把哀家的玉如意摘出来!”“胡小姐,麻烦您去内务府领一下东西。”“五小姐,皇后宫里的大宫女求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每句话都应的很快,生怕一不小心又怠慢了谁,又做错了什么,再罚我站一次。
      宫内张灯结彩,凤仪宫上挂上无数红绸,我看着自己被绣针扎的密密麻麻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再多人的喜悦都与我无关,唯一值得我开心一点的,也就是表姐有孕,远在边疆的父亲大哥可以回京进宫参加宴席,这样一来,我们还可以见见面。
      老实说,进宫三年,我对于家人的记忆已经淡忘了很多,爹爹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去了边疆,我对于爹爹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至于大哥...
      其实我和大哥胡明樾也没见过几面,只记得六岁的生辰宴上大哥方及弱冠,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却是个拿刀打仗的主。
      重逢的那一日,我乖乖的站在太后身边,四下观望,恨不得找到父亲和大哥后立马窜到他们身边。
      远远的,我看见席风晚拉着姐姐的手,走过长长的回廊,他们就好像画本子里的神仙眷侣,携手共度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
      看见表姐笑靥如花,我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好像,进宫以来,我从未如此快乐过。
      “......”大哥轻轻抬头,看到了太后身边的我,轻轻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他的嘴角明明有着礼貌的弧度,却不知为何眉头紧锁,似乎一切都那么不自然。
      我实在是受不了吵闹的宴会,怀里揣了几块糕点和一壶酒偷偷溜了出去。湖水在月光的环抱下更加清澈明亮。看着月亮想着表姐,我突然又很想家。
      以前总有人和我一起看月亮,家中最爱月亮的当属大姐胡妤,最不喜欢看月亮的是三姐胡姝,二姐胡婵和四姐胡婉一般都会陪着我和大姐看月亮,说不上喜欢,主要就是想和家人在一起。
      二哥更是爱月亮,大约是因为二哥与二姐是同胞兄妹,两人兴趣爱好相投,总相约一起看月亮。比起大哥胡明樾喜文,二哥胡明椋自幼便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三岁看山,五岁看月,七岁哄得太岁屋哄堂笑。
      想着想着,我愈发难过,越是和家人相关的,我越不愿意想起,可越刻意不去想起,越是会想。
      我的头靠在柱子上,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个侧身竟然翻了下去。
      我闹出的动静太大,宴会后场所有人的精力几乎都放在我这个五小姐冒冒失失落水这件事上了,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谁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腕,似乎只是那一下,我便逃出生天。
      恍惚中,我落入不知谁人怀中,感受到了不属于我自己的体温,明炽热烈,烧的我身上一阵一阵着火一般,实在是疼的难受。
      再次睁开眼睛,身边只有表姐,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她的手比我的更凉,握着我双手的手如玉如冰,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跑出无数担忧。
      我止不住咳了两声。
      “阿妩...你怎么样?”她的神情再次紧张起来。
      “皇后娘娘...咳咳...我哥哥...”我脑中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昨晚瞥见一眼的哥哥,“还有父亲...他们,他们在哪里?他们回去了吗?”
      表姐的眼神暗了暗,开口道:“阿妩,前线紧张。”
      我别过头去,一语不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身上总有热通通的,四肢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可能是有点饿了吧。表姐多留了一会,看着我吃了晚膳,才回了宫里。
      我与大哥又是没能说上话,想到这个我就有些愁,算起来大哥今年已经二十八岁,还未娶亲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有大嫂嫂。
      说起家中姊妹嫁娶,在我进宫三年中,几个姐姐相继出了嫁。大哥比我大了十三岁,大姐比我大了十岁,在我进宫服侍太后那年已经二十二,是两个相府小姐的母亲了。
      二姐和二哥都比我大了七岁,我十三岁那年,他俩约好一般,在同样二十的年纪,二哥娶了大理寺少卿十七岁的嫡女,二姐嫁给了西域求学回来二十二岁的官居御史中丞的少卿嫡子。
      听闻他们婚后还是不是阖家举宴,只是二哥偶尔也会去边疆帮忙管理军事,也算聚少离多,幸亏二嫂是个开明能干的女子,总能在二哥离家时打理好府中事务,孝敬好母亲。
      三姐比我大了五岁,前年嫁给了一个秀才,前些年日子过得是苦了些,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那三姐夫是个有前途的,娶了我三姐没多久一举成名,成了皇上眼前当红的文状元。
      四姐与我年龄差的最小,只比我大了两岁,下嫁给了一届商贾,好却好在这生意是与皇家做,是皇商,日子过得也是和和美美,严冬时诊出有孕,听郎中进宫说,看脉象是双生子呢。
      我想起家人,于是又美滋滋睡了过去,我躺了两天又起来做工,刚一进建章宫,便看见太后神色凝重,手把茶杯坐在凤椅上,见我进来也没有一点好脸色,相反,她更生气了。
      “跪下。”太后的声音冷若冰霜。
      我打了个寒颤,晃晃悠悠跪了下去,这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我咬了咬牙,直视着太后。
      在宫里这些年,太后确实很少罚我,平时也只是教书先生和教礼仪的先生会讲我几句,特别是茶艺课上,我手抖一下,一棍子就上来了,我总是想要是能回家就好了,何必要这么煎熬呢?
      “你可知道哪里错了?”太后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
      “胡妩不知...”
      “不知便给我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进来!”太后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她这样的反应反而让我以为是我此前做的都很好她才没有责骂我,我一有点不听话她就不开心,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答应进宫了。
      我安安静静走出去跪着,低着头不看建章宫的牌匾,可惜没一会我就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也是一阵一阵发黑,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我似乎看见哥哥远远的走过来,不惧风雪,逆风而来,一把拉了我起来。
      我动辄扇了自己几巴掌迫使自己保持冷静,结果却不怎么显著。
      不久,一位身着红衣,头戴十六金钗的美人从我身边走过,看清我的长相后饶头兴致的笑了笑,随后便走进了建章宫。
      由于我的迷糊,我还以为这是哪来的天上的仙女,来这里救我水火的。当然,她确实帮到我了,只不过起效的很晚。
      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我无从适应我,其实从早上起来我便知道变天了,但我依旧抱着侥幸心理没有添衣,现下日落西山,天自然而然的凉了下来,而我终究没有耐住困意,头一歪沉沉的睡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风禾尽起·总角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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