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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禾尽起·朱颜辞镜 ...

  •   再次睁眼,那位仙女就坐在我床边,我与她说话,方知她就是席风晚同父异母的姐姐,长公主席慕染。
      长公主不是太后亲生,和太后也不是那么亲近,我曾见过其他宫女嬷嬷谈论起长公主,说长公主一直不太听话,太后娘娘总会让她写东西,而她喜欢独处,便会把门锁起来,不出不进。
      慕染公主按了按我的腿,问我疼不疼,我觉得奇怪,这问题问的好没由头,轻轻摇了摇头。
      “你可知母后为何罚你?”长公主笑的略有些戏谑。
      “胡妩不知。”我给出了一个和太后面前一样的答案。
      长公主拍了拍手,拿了一杯姜茶递给我:“你的冒失害得她的宝贝儿子,大辉的皇帝席风晚染了风寒。因为大家只顾着你忽略了席风晚,甚至钟离玥也没想起来顾着他,哎呀呀。”
      我挠了挠头,她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席风晚染了风寒怎么就能怪我?这好没由头!
      我于是更加生气,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动弹不得,似乎是麻了,一动就十分痛。
      “你那就是闲的,多给你一天活干,我看你还疼不疼。”长公主一言既出,宫人们哄堂大笑,我也跟着尴尬的笑起来。
      好笑吗?很好笑吗!?
      我气鼓鼓的坐起来,发誓绝不和长公主一路,她大概是惯会戏弄我的那类人。
      我一想我那腿,疼的要死,头埋在被子里对着长公主哭了个撕心裂肺,长公主事后声称她头一回见有人因为腿疼能哭成这样,我也可以算得上是流泪方面千古独一奇女子。
      第二日,我早早跪倒太后宫门口,终于,太后还是没人心让我一直跪在这风口浪尖,她把我拉进建章宫里,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这也是为了我好,我总这么冒冒失失,以后的路不会好走。
      我一边点头一边想,什么好不好走,不都是这么回事吗?我的路也不会太难走吧,也就是二十岁出宫嫁人,相夫教子一生平安而已,路是自己走的,容不容易怎么会是别人说了算的呢?
      太后将我紧紧拥入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眼泪说掉就掉,她说——
      阿妩,你的路还很长。
      很长很长,很难很难,很苦很苦。
      那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哭,但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那日之后,我总跟着长公主一起,我不再干那些奇怪的活,跟着长公主一心一意学礼仪。
      炎热夏日的黄昏,长公主一只手托着下巴小憩,我觉得她一定是累了,便没叫宫人喊醒她,只是自己坐到了她的身边。
      恍惚间,我听见她在喊谁的名字,看仔细发现是我后,又无奈的笑了笑,说到:“你们胡家人都长得这么像吗?哎呀...”
      我刚想反驳她,我和我那几个姐姐可一点都不像,凡是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像爹爹,几个姐姐都像母亲,二哥因为和二姐同胞,自然也是像母亲,家里也就我和大哥和父亲像了。虽说我与表姐钟离玥长得有七分相似,但到底我算不了钟家人,所以我只能在家里两个哥哥间反复猜测。
      可仔细想想,长公主不就是这般奇女子吗,指不定前一句话还是敷衍我的,后一句就再来一些糊弄话,在她身边我总是要好好辨别她话里的真假的。
      偶尔席风晚会来看看长公主,两人会聊上几句,席风晚偶尔会问起我,但不知为何长公主总刻意避开我和他见面。
      乞巧节当天,我与长公主偷偷去了掖庭,那里有一条河,越过一堵墙的阻隔可以通向外面的护城河,长公主带着我写了愿望与那些虔诚的话语,就要将河灯放走。
      我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放了下去,却也看见其他河灯。长公主打趣道:“不如看看是哪殿宫女对哪宫侍卫芳心暗许?”
      我随手打开一个,入目一行字便是——“阿玥岁岁平安。”“阿晚年年喜乐。”
      我就像是以前刺绣手指被刺了一下一般,下意识似的,一松手将那松了形的河灯放走。
      长公主看着我笑了笑:“哎呀呀,原来是胡家五小姐不知道对谁芳心暗许了呢。”
      我亦嗔亦怒,追着她就要打。
      夏后,皇后娘娘总说身子不太舒服,席风晚召集天下神医,要调理好皇后的身体,然而到了那些日子,太后娘娘却一直在建章宫里哭,眼泪止不住一般,几乎是每天每时,须得长公主去陪上一阵子才能止住不去哭。
      皇后娘娘总喜欢喊我去凤仪宫,拉着我的手聊起来很久以前的事,她问我,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个姓文的小书生,寄养在钟家,问我记不记得这个小书生后来怎么样了。
      我小时候没和她一起生活过,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小书生,但她一说姓文,我心里立马有了个人选。
      然后她说:“哎呀,当时那个小书生扬言要娶姝儿为妻。”
      我一拍手,笑着说:“他的愿望实现了呀,他现在是我的三姐夫。”
      然后她又拉着我说了好多好多,我和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切,从前总有人说我和她长得很像,就拿我这个不成器的五小姐和她比了起来,当然,事实说明我确实就是不争气,时至今日她成了大辉的皇后,席风晚的爱人,他唯一的妻子,而我到今天也只是个小废物女官,干什么还得看别人眼色,就害怕自己哪一步走错。
      她看着我,轻轻说:“阿妩,我只求你两件事,一定要答应我。”
      “陛下他,对我未免有那么喜欢,未免会一生仅我一人,他对我好一是因为有钟家在,二是因为他头一遭有这样身份的女子陪在身边,阿妩,求你帮我照看钟家。”
      “以后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请替我多照顾阿晚...不要问为什么,阿妩,姐姐求你。”
      皇后的眼泪大滴落在我的手背上,那滴眼泪就像陨石,砸在一片死水上,怎么可能一点浪花都没有呢?
      秋天来了。
      秋风的寒意深重,今年一年似乎都不怎么暖和,九月本是金秋,秋高气爽,理应有人提议出发去行宫,但今年别说是去行宫了,连个敢和席风晚提意见的人都没了。
      皇后的身体更不好了。
      从前还只是容易昏睡晕倒饮食不好,现在频频出现咳血早产的征兆,如同她刚刚怀孕时一般,只是不同于满宫同庆,这一次更多的是悲,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却都知道,这一次多半是以白绸缎收场了。
      钟离玥怀胎七月,席风晚的心终究落底。
      一个秋风可以用凛冽形容的夜晚,在席风晚不顾血光之灾的忌讳陪同在表姐身边的情况下,表姐拼死生下一对双胞胎,可惜孩子尚未足月,又孕中不足,生下来前就没了气,表姐不久也因失血过多,咽了气,撒手人寰。
      席风晚大病一场,据说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整日披头散发,在寝宫里来回踱步,却也并不耽误办好丧事,体体面面给钟离玥追谥,把所有好东西都塞到她的墓葬里,恨不得宣告天下,他席风晚就是要跟着钟离玥去了。
      当然,他似有似无的预告被长公主一眼识破,长公主花了些手段把他关在他的寝宫里,让他自己反省,阻止他自尽,让他自己想明白。
      三个月的时间里,太后听政,长公主处理政务,席风晚把自己困了三个月,新年熬过去了,一月的第一天,这位少年帝王出了寝宫。
      他似乎老了很多,可其实他的容貌没有一点点的改变,我远远的看着他,就是觉得他老了很多。
      那日之后,他每日起早贪黑,倒是真成了个勤政为民的好帝王,不近女色,他后宫中原先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人,现下更是冷清。
      有时我会被太后娘娘叫去帮他管事,席风晚虽勤政,但总有他不会的事,一有这些事我就会来帮忙,总引得他连连道谢。
      我的生活在这三个月里也没什么有趣,人人都说我整日挂张苦瓜脸也不知道给谁看,还有人说我就是惺惺作态,装可怜给太后看。
      其实这倒真不是,表姐虽与我不亲近,但到底是表姐,我无论如何都还是爱她敬她的,她的离去我似乎不如太后知道的早,我没做好任何准备,她还那样年轻,她才十七岁,胎死腹中,一命呜呼。
      像她那样好的人,别说席风晚,就算是天神,也会忍不住偏爱几分的。这不,因为急着见她,早早地就让她走了。
      太后也一病不起,虽每日撑着精神与我和长公主说话,但也是明显的力不从心了。
      那日我从内务府回来,看见长公主正执笔写信,我不知内容,也不愿去问,她写完后发现我来了,笑盈盈的说:“你们胡家人都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不是每件事都偷偷摸摸。”我冷不丁回了一句。
      “喜欢人偷偷摸摸吗?”她问。
      “喜欢人偷偷摸摸。”我答。
      又过了半年,我十六岁了,席风晚十九岁。
      他的生辰宴上,我忙里忙外,没了皇后娘娘,我更怕惹到这皇帝,我安排好一切节目事物,便乖乖回到太后身边。
      今年哥哥和父亲没有回来,版图上只差北疆未曾收复,西疆使臣献上贡女,我远远瞧着,真真是好看极了,高挺的鼻梁,浓眉大眼,一眼便知是异域来的。
      我悄悄“哇”了一声,却被席风晚听见,他抬眼看了看我,仅有那么一刹那的停顿,眼中的不可置信与慌张外露,短短几秒的时间,他的神情变化跨越了好几个度。
      太后对我说,让我先出去,我点点头便离开了,又到了一年前掉进湖底的那个亭子,我依旧是抬头看月亮,只不过这次没拿糕点没拿酒。
      过了不久,我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我不想搭理,不想过问是谁,甚至恨不得是来个谁一把把我推进池里淹出病赶回家比较好吧。
      当初说好二十岁出宫现在我是想都不想了,我想的也很简单,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五小姐。”
      那是席风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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