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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赤铜 ...

  •   “。。。。那么接下来他会如何?”他问道。
      “被那位薛大人玩弄过的男子会有什么下场呢。。?”她倒似是在认真思索,“如果还剩下半条命,大概会永远地离开京城---不,永远地离开南朝吧?毕竟没有任何理由他还胆敢再来打搅闲之了。”
      “二姐。。。。。”靳越无言以对,“闲之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她也不会为他做任何出格的事,”靳謩反驳道。“否则她早就做了,而不是藏藏匿匿地将他安置在一边。闲之很明白,她再强大也不能与整个世族的规则和既成的道德为敌;她从不做徒劳的傻事,以硬对硬。更何况,那个人在我手上,是有了舒家老太爷默许的;到如今,他得了曾孙子,也不过是希望早早抹杀掉这个徒增羞耻的亲生爹爹。”
      她淡淡勾起嘴角:“只要生米做成熟饭,闲之也无能为力。”
      “不会是你想的那样,”靳越锁起眉头,“她根本不会放弃他,不管他跌落到何种不堪的境地。”
      “可他会。”她闻言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只要他愿意首先放弃她,以闲之的性子,便不会再追究了。还在担心?。。。。不然,你可亲自会会他,问一问便知。”
      “他在这里?靳府?”他惊讶地抬起眼。
      “一直都在。”她玩味似地点了一点头。

      .........
      靳越满心疑惑地随着下仆走在自家院子熟悉的小路上。事实上,靳謩根本没有刻意隐藏人被她捉来的事实,甚至稳妥地将他安置在了待客的上房。
      靳越迈进屋中,香烟缭绕,朦朦胧胧的屏风之后果然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曾经令他那么地妒忌,如今却成了断翅的笼中鸟,折枝的瓶中花。
      “。。。。靳公子?”
      那个人倒是犹豫着,轻轻出声了。
      靳越听着他再不如从前般清冽的音色,忽而心中涌起一股悲怜,混着那缠绕不去怨憎,百味杂陈。

      “悠公子。”靳越转过屏风。人生之中第一次,他正眼看了他。
      悠夜从坐榻上站起来,安静地行了一礼。
      靳越并不与他同坐,远远地保持着距离。他的敌人的容颜未改。。。。比从前似乎姿色更甚。靳謩故意让他穿上了鲜艳的衣袍,在这个紧闭着窗户的内室闪着点点黯淡金红。即使如此,不比得少年时单薄的鲜艳,他的身上透出一缕淡淡沉淀于生命的华贵,即使卑微和艰辛的岁月也未能从他那里剥夺半分。他的魅力,连身为男人的靳越自己也强烈地觉察到了。他抄着手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细细瞧出了多日前留在他眼角还未愈合的一点瘀青。然而此时悠夜是平静的,一点记恨他的意思也没有---尽管那些过节,一桩也不能让人忘怀。对方平静得离奇。
      “公子就没有什么要请求我的么?”靳越依然不能抑制自己口吻中的不善。
      悠夜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闲昀。”他渐渐抬起眉眼,流转的神色中透出恳切,“悠夜不敢请求公子待闲昀如己出。。。。只是,他什么错也没有,请靳公子不要把在下的错都怪责在他身上。。。。无论如何,在下将他交给公子了。”
      送出他宝贝的孩子----靳越知他能说出这种已竭尽气力,也留意到他开口闭口都绝口不提“她”。终于按奈不住,问道:“在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要回故国。”悠夜回答,见靳越不解,解释道,“在下的故国是熙南。”
      “你说真的。。。。?你可知道通往熙南的路途纷争不断,你这样一个男子独身前往恐怕是凶多吉少?只叹能否活着抵达边境都未可知。”
      靳越顺口提到,对方却不接话,只是低下头去。他突然明白了;他当然是知道的,他什么的知道,却故意只身前往。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中,靳越涩然地问:“公子就没想过留下来?闲之她---如果她并不责难你,你也不愿留下来么?”
      悠夜闻言蹙起眉尖,微微侧着脸望着屋子一角空无人处,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最凉淡的笑容,“。。。。她不会原谅我了。在下已经叛过她一次,这第二次,无论如何亦没有可能性了。”稍后他又毅然决然地补充一句,“何况在下知道自己的存在只会拖累她。。。。虽然在下对朝堂政事一无所知,却也明白,像我这样的人,只是给她徒添无益的把柄而已。”
      此次换作靳越以沉默默认了。

      此时一个小仆打断了他们:“少爷,二小姐说您待得太久了,她还有一副新做的琴请您一同鉴赏呢。”
      靳越点点头,“悠公子似乎也是懂点音律的,一齐同我前去赏琴音可好?”
      不等悠夜应声,那个小仆就面露难色:“少爷,二小姐吩咐过,悠夜公子不得离开这间屋子一步呢,里里外外都有人看着的,少爷请不要让小的们难做。
      于是靳越不再说什么,径直随他去了。跟在小仆身后,半响,他又说,“悠公子那房里的屏风,我怎么记得还是我在府上住时那扇?你们怎么对待客人的,稍后,换过一面新的来吧。”
      走在前面那少年忽而觉得从前冷淡惯了的少爷今天怎么如此麻烦,马马虎虎应对着,“少爷啊,咱真要花这么功夫嘛?反正他也呆不了多久----后日一早那房间就空了,可惜了新屏风不是?”
      靳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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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他望着窗外微凉似水的月色辗转反侧。。。。闲之刚刚醒来的时候,不言不语,持续了好久,大家都以为她这一昏睡坏掉了脑子而日日提心吊胆。现在回想,她不过是因为那个人的“叛离”在生着闷气而已。而他还记得更早的时候,她因为受伤的他给了自己一巴掌,瞪着眼睛,气红的脸。如今,那个人就在他面前,眼瞳中带着柔情和伤痛说再不要成为她的负担。。。。他们相互维护的样子,令他气闷。---为什么不是他呢?为什么在那个人的位置的,就偏偏不是他呢?他的处境,也没能让他幸灾乐祸;他的牺牲,又会在舒闲之心里留下怎样的灼痕?靳越觉得,他心中怨恨更深了。正因为他了解那个人的心意和心绪,所以怨得更深。

      .......
      是更深了。他只希望他就这么被蹂躏,被唾弃,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从来未闯入他们的世界之中。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何那日奔跑出门,飞身上马,出了京城,顺着林间小道往城外追赶而去。

      马车夫听闻身后有人追来时,惊慌地加了一鞭。他没料到这么小小不起眼的车队,竟也招惹来了麻烦。马车后尾随的侍卫,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人解决得干干净净。自己要留得小命在,恐怕只能卖命地逃窜了。
      “停下!”追赶来的白衣人又喝道。马车夫诧异,飞快地回头一望,竟然是自家少爷。他放下一颗胆子,干脆一心一意地将马赶得更快。毕竟,比较来少爷或者二小姐,倒是后者时常令他们不寒而栗。她布置下的任务绝不可失误。
      “叫你停下!”
      马车夫后颈突然一痛,才感到是一种冰冷锋利的东西抵了上来。他在甩鞭的空档侧目一瞟,“妈呀!”立即被那明晃晃的尖刀嚇坏,死命地一拉缰绳,重心不稳地滚落下去。
      靳越立即跳上车轼,一边稳住马匹,一边猛地掀开车帘。
      轿中坐着的那个人披着斑斓繁琐的华服,头上顶着无数金铜色的花簪,脸色却苍白透明。他双眼微肿,一片茫茫然。
      很久之后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这个衣袂翻飞的白色人影,用无可辩驳的语气在命令着他:“出来!”
      悠夜还是茫然。
      靳越不耐烦了,一把将他从轿室中拖出,干脆地扔在地上。
      “结束了。”靳越道。
      “可是----”悠夜半跪在地,膛目结舌。
      “别以为我是在施恩。”靳越说着从马车上跳下。他的确不是想要帮助他才这么做的。他的行为不知是因为恨他,可怜他,藐视他,还是为着挽回舒闲之一点点的心。

      悠夜又过了良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心如死灰时却被最不可能的人所救了的事实。虽然暂时逃离了,他没并没有一丝喜悦。只不过兑现承诺的时刻提前来到了而已。
      他缓缓站起,整理了衣衫,深深地向靳越行了一个大礼。
      “悠夜谢谢靳公子的救命之恩。。。。。也依旧会遵守先前的诺言,动身离开,永远不再踏足京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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