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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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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海平面的雪
人太忠于感觉就难好好思考
我痛的想哭
却傻傻的笑
——from 《扑火》王菲
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还是没什么起色:海关那边咬紧了说是没有批文坚决不能放行;而药监局的回答仍是一个字:等。
推来推去,问题又回到原点。不过,我并不在意。
只要足够忙碌就好!
我把每日的工作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早上跟姚安桐回逐日开会,看戏一般的看着他与那群吃骨头不吐渣滓的老狐狸们周旋;会议结束后直奔药监局,由药监局出来再杀到海关;中午在存梦小休一个半钟头,下午则窝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为了分散注意力,也为了锻炼我独揽大局的能力,姚安桐要求所有的企划案都要由我先看过,然后做出评估,再将文件连同我的报告一同交给他。
姚安桐是个相当严格的老师,每份反馈回来的报告上都有他用红笔标注的批语:哪些地方做得好,哪个环节需要格外注意,哪个步骤要重新考虑。甚至连我一向不精通的预算都要有所体现。
熬了几个通宵才做好的报告被无情返工的时候我还有些忿忿,然而后来他竟然用我的方案成功说服了一众老狐狸来进行新的投资,那时他脸上所流露出真心的笑和充满赞赏的目光,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
由此我可以确定,姚安桐站在哪一边真的无关紧要,他对我非但没有任何不良居心,甚至还是个难得的良师益友。之前种种敌意,在这一刻便彻底弥消再无踪迹了。
在这期间,我身边多了一个助理,名叫夏卓恒,大家都叫他小夏。人长得墩墩实实,看起来也很本分。姚安桐说这人是他亲自由新录用的员工中选拔上来的,办事能力和人品完全没问题,不但可以弥补我不善与人交际的缺陷,出门办事有个男人在身边多少也方便些。
想想他说的也对,最高明的老板不一定是最勤奋的老板,但一定要是最知人善用的老板。因此我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伙伴,将跑海关这类的“外务”放手交由小夏来办,自己则全心全意投入姚老师布置的各项作业中来。
然而无论做什么,外出见客户也好,上下班回家也好,我总是刻意将自己置身在人群的包围之中。吴医生趁着每日到家里给爸爸做例行检查,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被我借故挡了回去。
看着他一脸挫败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唯有扯动一边唇角露出貌似冷漠实则苦涩的浅笑。
只是白日里被苦苦压抑克制的念想,到了夜里便挣扎着显露了原型,一夜一夜,陷我于万劫不复:
梦里那个被夕阳撕扯地有些孤独的背影,萧瑟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里带着厚重的鼻音,“所有的罪过交给我一个人背就好!你只要走过来,只要站在我身边!只要爱我就好!”
魔咒般的低语拷打着我的灵魂,双手捂着心口,努力去忽略那里传来的任何感觉。我知道我应该要捂起耳朵,背转过身。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听任何一句。我知道只要再一句“再见”便可将他送往地狱。
可是,我的心那么疼,疼到连想起他的名字便觉得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恍惚中剧痛流窜遍布全身,一团暗红色的身影挣扎着由我体内蹿出,不顾一切地直冲上前去——就那么一瞬间,在以为天崩地裂的那一秒,红影由背后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我听见她说,我爱你!
我那流着血,疯狂而不顾一切的心,说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全世界,最爱你……
是的!我爱他!可是,这爱,必须停止!
也必须放手!
一念即起,便硬生生将自己由梦境中抽离,身体在棉被下面轻轻抖着,眼眶里干干的没有半滴泪,唇角无声的翘起——
我是谁?我是可以对待自己残忍到底的叶蓂子!
以最快的速度更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又换了另外一家专门的口腔诊所;若非必要绝不踏出家门半步,即使非出去不可,也要拉着姚安桐,小夏一起;我所做的,只为切断一切可能与那人产生关联的途径。
并不是想对他残忍,可是我要掐断的,不止是他的念想,还有我自己的。
“蓂子?”兴奋的有些变调的声音将我的思绪由九霄云外唤回。怔怔的眨了眨眼,此刻我正站在海关大楼外等着小夏出来,迎面拾阶而来的,是几个月不见的不色。
“最近怎么样?”他脸上泛着光,一付自信满满的样子。
“还好。”淡淡的笑着。
“来办事?”他寒暄着。我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是Armani当季最新款的西装,腕上的金表与包金的袖扣交映出美丽的光泽。
“嗯。”仍是淡笑着。“你呢?”我问。
不色在校时是特招生,家境普通未达小康。因此在大多数人仍在醉生梦死的时候,他便开始着手找工作了。
由这一身行头看来,他的近况显然是不错的。
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他呵呵一笑,满口牙齿被古铜色的皮肤衬得更加雪白,“还好!一个小公司,不起眼的!但老板待我还不错。”
我笑,也不多问。
他有些心虚的跟着笑笑。“你呢?在哪里工作?”
“逐日。”微微不自在的吐出两个字,阳光晒在脸上,鼻尖渗着细小的汗滴。
“大公司呢!”
“嗯。”含混的应着,“那个——凌柯现在怎么样?”
“他啊!”不色暧昧的笑着,眼里闪着促狭看我,“生龙活虎一个啊!你们没联系吗?”
“没!”故作看不出的道,“跟脂若还有些联系。”
“哦。”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我也巴不得尽早结束话题,看到他的样子,便道,“你不是有事吗,赶紧去忙吧!我也要走了。”
他点头,道了别,说再联络。
走出没几步,他又叫住我,“大钟和唐糖快回来了吧?”
点头,我道,“下星期三。”
显然是回想起那场几乎灭顶的意外之灾,我们二人都有些惶惶然,话里话外都带了些哀戚。
“伯父伯母……”
叹口气,摇头,我道,“没找到。”
他眉间带着忧郁,想也知道心里难受,正想劝他,就见小夏慌慌张张由门里跑出来,满脸的汗,边跑边道,“Party Queen出事了!”
第6章突然的自我
海阔天空
在勇敢以后
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
——from 《海阔天空》信乐团
车子一路飞驰,连闯了五个红灯,终于在15分钟内赶到了Party Queen。
小夏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上关节透着青白,额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一脸为难的看着我,“叶小姐,车子要停在哪?”
透过车窗,刚好可以看到正门口处为数不少的彪形大汉正呈一字排开,将Party Queen金色的招牌连同宽敞奢华的门脸一并挡住。这一行人皆着深色衣衫,咖色墨镜,尽管只是双手环胸,手上并没有任何武器,单那一付生人勿近的凶相,也足够吓退周围一班看热闹的人们。但是远处仍围了不少好事的,低声附耳的窃窃私语着。连同行色匆匆却一脸好奇的路人,想必今日午饭时会多了不少佐餐的八卦内容。
思及此,下意识的瞄了腕上手表,暗暗松口气:总算离饭口还早!
这时的Party Queen还不到热闹的时候,前来就餐的住店的都不多,夜总会更是没到开门的时候,场面虽然不好看,总不至于完全脱离掌控。
四处看了看,手指向后巷。
小夏外形憨厚,人却极机灵,只看了一眼便做了OK的手势!利落地将车子停靠在路旁,看了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前场的阵势吸引,两人快速转进后巷。
不出所料,穿过充满垃圾和异味的包围圈,后门处果然立着一个四下张望,神色慌张的男子。快步走过去,认出这人正是Party Queen的前台领班,叫什么记不得了,只是在上次闹出嗑药事件的那个晚上,我见过这张脸。
“大小姐?”看到我,他毫不掩饰内心的失望,不甘心的向后张望,“总经理呢?怎么没过来?”
唇角微微抽动,眼尾无动于衷扫过他焦急的脸,一旁的小夏迅速接到,“总经理去深圳出差了。”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大小姐在也是一样的。”
小夏果然够机灵,一瞬间便察觉到我的不快,也不等对方做出反应,接着道,“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戒备的看了看小夏,又看看我,嘴唇微抿着,有些犹豫。
撇了撇嘴,我道,“这是夏卓恒,我的助理。”
男人朝小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简单的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事情并不复杂,三流的桥段子,几句话就概括出来了:Party Queen老总王曦任有个情妇,名叫朱倩宜。这位朱小姐是做平面模特的,人长的极水灵,配王曦任那付有碍观瞻的尊容算是糟蹋了。偏这王曦任本性又极风流,身边环肥燕瘦,美女成群,并没把朱小姐放在心上。
时间一久,耐不住寂寞的年轻小姐就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好巧不巧的,这对野鸳鸯居然选了王曦任与人谈生意的酒店私会。头顶绿汪汪的金主当下便将两人掳了回来,一顿暴打自然是免不了的。
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本来这事也该了了,不曾想人还没等放走,北青帮的赵老大便率了大队人马杀入Party Queen。
原来,朱小姐的这位新欢竟是赵老大拜把子兄弟的小舅子!
皱着眉听完,心里没来由的觉着烦。唇角下垂,我问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男人羞愧的垂下头,道,“他们来的人多,我们的人都被制住了!”
“王曦任呢?”惹出这么大事,他是Party Queen的第一负责人,这个时候躲到哪里去了!
许是我的口气过于暴戾,男人惊异的看着我,连忙道,“王哥被他们绑了!他们手里有家伙!”他比划着,“有枪!”
眼皮一跳,我的心思被另一件事占据了,忙道,“客房部呢?住客们受到影响了吗?”姚安桐才离开两天不到,我可不希望就这么上了社会版头条。
“没!”显然也是有着同样的担忧,他的反应是立刻的,“客房部的主管已经派了手下人去安抚了!”
点头,略放下心来。一旁的小夏也是眉头紧锁,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要不要通知总经理?”小夏道,显然是担心我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或者请董事长出面?”
嘴一扁,我道,“我现在是代董事长。”
瞧出我的不悦,身旁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是四只眼睛齐齐望过来,让我觉得分外有压力。
“要不,”瞄着我的脸色,领班经理小心翼翼的搜索着恰当的词汇,“我们找添哥来帮忙……”
凌厉的一眼扫过去,他的尾音湮灭在喉咙里,左右为难的看着我,却是半句都不敢再说。
深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勉力去忽略那个名字带给我的压力。从记事本上撕了一页下来,快速写下一组号码,交给小夏。道,“你留在这里,万一情况不对,马上打这个电话。”
“这是?”他犹豫着接了过来。
“刑警大队江若凯警官的电话,你就实话实说,请他带人过来。”
“这……不好吧?”领班经理的眼珠恨不得掉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微弱的反驳道。
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者低头不再看我。我继续叮嘱小夏道,“记住,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
“至于你——”看向左右为难的领班经理,我道,“带路吧”
第7章 倔强的背后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见罪的国度
请原谅我的自负
——from 《以父之名》周杰伦
一进入楼内,气压便骤降下来,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肃杀的味道。穿过厨房,由员工通道上去,越往上鼻端似乎越可以嗅到腥甜的味道,让人觉得想吐。
办公区在七楼,才出了电梯,便有持械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黑压压的人影间闪动着明晃晃的□□与某些记忆重叠着,然而只是淡淡扯动唇角,我道,“我是逐日的叶蓂子,告诉你们老大,我要见他。”
不多会儿里面便有了回应,挡在前面的黑衣人略散开些,留出容我们二人穿过的通道。
鼻端不自觉发出冷哼,在我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还要向外人请示才能入内,思及此,心中对王曦任的忿忿又深一层。
经理室的门洞开着,浓重的血腥味让我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皱着眉,想也不想的踏入,没有人注意到,我紧攥着的右拳,微微发着抖。
目光一扫,就见地中间绑着一人,血污了一头一脸,看不清长相,看来吃了不少皮肉之苦。只是嘴里仍旧不干不净地骂着,听那声音,正是王曦任。
本来他见手下搬来救兵,正要大乐。一瞧之下发现进来的竟是我,脸上一怔,一时倒也忘了要骂人。
收回视线,嘴角泛起轻蔑的冷笑,眼光接着看过去,皮沙发上缩着一个胖头肿脸的男子,全身上下也是血迹斑斑,不消说,这位自是传说中的小白脸。
再往里,枣红色的办公桌后,被椅背掩去了轮廓的人影正慢里斯条的品尝着精致水晶杯中的陈年干红。未几,酒尽杯落,放肆而轻蔑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叶大小姐?”
“是我。”手心里泛着冷汗,强自保持着无波的面容。同时在心里快速的过滤着:赵益,北青第二代领导人。三十四岁。自五年前接过父位,用了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就使日渐衰落的北青摆脱了颓势,并且茁壮成长。
这一两年来道上开始流传着“南逐日,北燕鲸,西天取经靠北青”的说法,足见北青的发展势头有多么迅猛。逐日与燕鲸两家向来交好,唯独与北青往来不多,但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今日上演的这出踢馆,到底为的是哪出?
思及此,唇边笑意更深,有礼貌的道,“赵老大。”
对面之人没应声,只微微呶了呶嘴,复又陷入阴影中,不见有所动作。
“逐日打开大门做生意,对各路的朋友都是欢迎之至。今天赵老大能来作客,是我们的荣幸!只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挑眉,他眼里带着精明和冷冽,“大小姐认为是误会?”
我一怔,不想他的态度竟如此强硬。心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既然事已至此,虽然是王经理……误伤了令弟在先,但他……也受了教训。”指了指肉粽一样绑在地中央之人,“这事也就到此罢了吧!”
“大小姐真会说笑!”他唇上的笑意未及眼底,全身迸发着压迫人的气势,让我不自觉的退后半步。抬了一指指向缩在沙发里的男子,他道,“大小姐是欺负北青无人吗?我兄弟这一身伤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自觉的哼出声,眼中荡出不屑。
从小到大,饶是冷硬的父亲,对我也多是顺毛摩挲的。他这一番挑衅的言辞反倒激出我天生的反骨。于是冷笑着道,“逐日也不是任什么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大小姐好大的口气!”他激道,“大小姐不知道这里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吗?”
“这么个小小的Party Queen,若能入得了赵老大的法眼,就是双手奉上又有何不可呢!”冷笑着,丝毫不为他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势所压倒,“只是,赵老大以为我凭什么敢这么孤身一人闯进来?”
对方没料到我有此一说,微微怔住,随即爆出意味不明的大笑,“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大小姐,我记住了!”
“彼此彼此!”不客气的回敬道,心中渐渐有股怒气翻滚着,此人此番前来闹事,是算定了父亲重病,杜睿添叛出,新来的姚安桐虽然是个商业奇才,却不谙□□种种。说到底,根本是他们欺负逐日没人挑大梁!
至此,我心中最后一点恐惧也被恼怒所取代,撇撇嘴以示轻蔑,走近身侧一个执着□□的大汉身前,取过刀来,入手的重量沉甸甸的,带着份阴冷。食指轻轻弹在刀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将这利器劈在木桌上,吐出口的言辞字字冰冷。“男欢女爱本不是旁人该插手的,只不过挖人墙角的行为太过卑鄙没品。令弟今天所受这番皮肉之灾,也不算冤枉。赵老大今天把他领回去,日后还要多加管教才对!”
“不行!”地中央的血人急急打断我,“不能让他走!账本还没拿回来!”
室内的温度骤降了下来,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王曦任身上,一反之前的窝窝囊囊,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大小姐,我们的账本被他偷走了!”
眼光定定的锁住对面之人,我注意到他嘴角一跳,眼尾光芒由冰冷变得莫测。
“不好意思了,赵老大。人,你暂时还不能带走!”我说。
他冷笑,“大小姐以为拦得住我吗?”
“拦不住也得拦!”我道,不客气的上前两步,直走到桌前,看清他隐藏在阴影下的身躯——他,竟是坐轮椅的?
努力甩开心头的杂念,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老大可是欺负逐日无人?”同样的话由我嘴里出来,少了份冷冽的气势,却多了份孤注一掷的狠绝。
赵老大有些出神的盯着我,眼中神色未明。半晌,他偏头道,“东西放在哪里了?”
此话一出,沙发里的人下意识抬起了头,看到老大眼中厉色,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
难道他并不知情?
我有些恍惚,却无暇理会。让人找了小夏上来,吩咐道,“你跟着他们去把东西取回来。”
小夏点头,对室内的低气压完全视而不见。临行前,我注意到领班经理不知塞了什么东西到他手里,两人的眼睛在空中无意的碰了一下,便各自散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的气氛低沉地令人窒息。额上渐渐涌出汗来,连背上的衣衫也黏黏的。不一会儿,赵老大和我的手机同时响起,对望了一眼,缓缓接通,“嗯,好!知道了。你先收好,回来再说!”
收了线,发现对方也在同时结束了通话。
“东西拿到了!”我说。
“杜睿添和你……”他道。
瞳孔倏然放大,不理会赵老大的逼视,杀人般的目光落在身后的领班经理身上——他把什么给了小夏?杜睿添的电话?!
“他是他,我是我。”脸上线条绷的僵直,唇上却扬起意味不明的浅笑。虽然愤恨,但我知道,今天的形势已经彻底调转了过来。
杜睿添!杜睿添!这个名字缓缓刮过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悲戚。
到底——还是脱离不了你的保护圈啊!
深吸气,枣红的桌上中央摆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拾起,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露出天真无害的笑,轻轻抚摸着,缓步走到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人身前。
轻启唇齿,声音轻柔的恍若低语,“东西我是拿到了,可是,这人,也不能就这么走出逐日。赵老大,你说是不是?”
所有人都怔忡的看着我,不明所以,唯有赵老大,微锁的双眉带着了然,却只抿着唇。
我笑,双手握枪,对准对方小腿,猛地扣动扳机——
砰!
强大的后坐力差点将我掀翻在地,鼻端传来强烈的火药味。血汩汩的冒出来,中枪之人却是半声都没敢吭。握着枪的双手不自觉的抖着,两排牙齿让我咬的生疼。赵老大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挥手命人将受伤之人抬了出去。
“叶小姐,”他的轮椅行至脚边,“你让我大开眼界了!”
“客气了。”我虚应着,尽管强自伪装着,声音里仍带了一丝颤抖。
抚着毛毯下瘦弱无力的双腿,他道,“我欠了杜睿添的,今天,算是还清了。”
……
满楼的黑衣人在短时间内便撤的干干净净,若非满室的血腥气,之前的一切恍若噩梦一场。绑在王曦任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他就着染血的衣襟随意揩了脸,露出一双三角眼,心服口服的道,“今天的事……谢谢大小姐了……”
我知道,今日之后,那群老狐狸势必要对我刮目相看了。
只是,有谁知道,我要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
缓缓走出Party Queen,金字招牌刺的我眼痛。压力一失,人便再支撑不住,晕血的症状一下子便袭上脑。等在车边的小夏连忙跑过来扶住我。
“叶小姐!”他急道。
“扶我一下。回……公司……”虚弱的道,身体不自觉的下滑着,意识已经陷入模糊,依稀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冲了过来,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哥哥……”
终究,还是我欠你的比较多啊!
第8章 会呼吸的痛
我爱你,却离你更远
——from 《光年》李圣杰
消毒水味,烟草味,微痒的喉咙里酝酿着不适;即将出口的轻咳蓦地消失在空气中熟悉的浅淡的青草香里。
只一秒,人便由昏迷中惊醒。
倏地睁开双眸,逆光的窗前,孤独冷然的身影默默地吞云吐雾着,氤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目,却也使得他的轮廓异常清晰。
似乎有一生一世那么久,我的目光定定的锁在烟雾背后那道熟悉的身影上无法移开——原来不管我怎么抗拒否定,我的心,仍是这么的思念他。
“你醒了。”
挺拔的身躯自逆光中走出,狭长的眼里充满不欲为人知的情感。来不及移开的视线与他对个正着,我们的目光在空中胶着,带着爱恨,和着挣扎。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敛起爪牙,温顺平和地一如献媚于主人的猫咪——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杜睿添?我有些困惑的想着。
唇角轻轻起伏,垂下眼,避过他灼热逼人的目光。
他叹气,脸上的神情有担忧也有心疼,却是沉默的一言不发。见我挣扎着起身,利落的拿了枕头垫在我身后,他贴着床沿坐下来。
“谢谢。”我说。
如此平常的两个字却使他身形一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定要这么生分么?”他说。
垂下头,慢慢拨弄着腕上的水晶手链。“今天——又麻烦你了……”
“你不该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他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不赞同。
苦笑着抬头,看到他眼里货真价实的关心,心里有瞬间的柔软,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日子,略一松懈,下意识的脱口便道,“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他一怔,脸上露出得到鼓励的浅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蓂子……”他捉住我的手,“你——原谅我了么?”
心中一痛,忙别过脸,想抽回手却不得。“哥哥,”我不敢看他,低低的道,“再给我些时间。”
“好。”他道,阴影笼罩身前,他的怀抱如期而至。声音里带着压抑,却异常坚定的。“只要你肯,哪怕要等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轻轻挣扎着,然而鼻端熟悉的气息和真实的触感却让我忘了理智的存在,双手不受控制的攀附在他的腰际,贪婪的拥紧他——
哥哥!
我是爱你的!
这辈子,也只会爱你一个人!
但,这会是我们最后的拥抱!
原谅我!
请你给我时间,是给我,逃离你的时间……
虽然刻意隐瞒,父亲仍是由王曦任口中得知了那天在Party Queen 所发生的事情。甚至连杜睿添出手解决了我们的危难,他也是知道的。
断了一条手臂,头脸被纱布裹得像大号肉粽,中气却是足的不得了。王曦任的大嗓门隔了几道门也清晰的从客厅过来,他说,“老大,您不知道,这次多亏了大小姐!不然我这小命彻底就交代进去了!”
他又说,“杜睿添还算是个男人,虽然叛出逐日,到底还念着些旧情!”
算他聪明,只字未提杜睿添与我的纠葛。在逐日,在叶家,人人都知这是个禁忌话题!
然而天知地知,我知,父亲知,甚至王曦任也是知道的。杜睿添念的是哪出旧情,并不需要多说。
立在客厅门口,水晶珠链挡去了我的表情,也褪去了伪装。我想笑,唇角却抽痛的厉害。父亲的视线隔空射过来,凌厉的似乎直接便穿透了我的铠甲,直达内心,让我无所遁形。
待王曦任说到口干舌燥,起身告了辞。父亲柱了拐杖过来,经过我身边,脚步并未停下,父女二人背对着背,只听得他幽幽叹气,父亲道,“不能给你一个干净的逐日,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离不开他,就去吧!”
如同被一记响雷劈到,我再不能自持。父亲的提议太有诱惑力,我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生生逼退已然冲到眼眶的泪水,指甲深嵌进掌心,我对自己说,叶蓂子,要冷静!你已经不能回头了!你和杜睿添中间隔着的,不是父亲的反对,是人命!是几多条人命!
几番挣扎取舍,淡漠的冷笑回到唇角,我开口,声音居然是干涩的,“爸,别说了。您安排一下吧,下个星期我有空,就下个星期吧!我去看看您说的那个人。”
没过多久,道上有人开始以“逐日的小阎王”来称呼我。
笑笑。
蓂子,冥子。这小阎王的名号,竟似从一出生就合该是属于我的。
听到这个名号,姚安桐的反应也有些出乎意料,他竟似有些失落,沉默了许久,才低低的道,“看来,我能帮你的不多了。”
这样浑浑噩噩的到了约定相亲日子的前两天,拗不过唐糖的再三要求,我们在存梦里小聚了一次。
我想过一定会再见到凌柯,也想过要坦然面对他的目光;然而真的见到他,我仍有些心虚。
这辈子我总在欠债,感情债。
之前是杜睿添,然后是凌柯。所罗门岛瓦砾下的黑夜里,是他的体温伴我度过最难熬的日子。可是,除了感激,我挤不出多余的情感给他。
“你不是说要给我机会吗?居然一回来就不知所踪了!”他孩子气的指控道,“叶蓂子!你不厚道!”
笑笑。这样的话头,我接不过来。
活动着不太灵活的右臂,他的目光中带着顽皮,故作可怜的道,“英雄救美的结局通常都是美女以身相许,可是我损失了一条胳膊,美女连个吻都不肯给,真是天不开眼!”
不色也跟着起哄,道,“美女,亲一个也不损失啥,你就从了咱们凌大少吧!”
换做从前,只需端着冷脸便可阻止他们的笑闹;然而在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现在,我的冷脸,无论如何是摆不出来的。
低低垂着眼,我有些窘。
一旁的唐糖看不下去了,当头给了不色一记爆栗,道,“你们也说了英雄救美才会以身相许,两匹种马跟着凑什么热闹!”
很久没有见到唐糖这么放松的笑意,连李大钟也跟着淡淡笑着。在经历了所罗门岛的那场地震之后,我们每个人都成长了许多,大钟,唐糖,不色,凌柯,甚至是我。
每个人似乎得到了一些,也失去了一些。究竟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怕是只有个人心里最清楚。
说来这还是毕业以后我们第一次聚会,人也是不全的。忙碌的脂若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只是来了电话说让大家尽情玩,她负责买单。
然而不到一个小时,大钟和唐糖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李家几代单传,只有大钟一根独苗,回来后他便接手了全部的家族企业,虽然有唐糖从旁打点,毕竟还是两只菜鸟,要学习的东西太多。
至于不色,毫无身份背景的他想在公司里立住脚跟,怕是要付出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多的辛苦。不多会儿,他也一脸抱歉的道了别,忙工作去了。
到了这时只剩我和凌柯,大眼对着小眼,场面略有些尴尬。
“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他提议。
既然注定了是还不了的债,就让它欠到底吧。摇摇头,我道,“你也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再走。”
淡蓝的耳饰有瞬间的黯然,然而他很快神色如常的笑笑,道,“那好,你一个人小心些。”顿了顿,他犹豫着探过身来,附在我耳边,道,“蓂子,你答应了给我靠近你的机会,可不许反悔!”
想起后天的相亲,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当然!”他笃定的道,眼里竟然闪着狡黠的光芒,“到时候你可不要找借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