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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钢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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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搜的事情告一段落,但赵奇水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后续要收拾的摊子还不少。
——比如,向池家父母登门谢罪。
再怎么说,闹出这档子事,不至于上升到“丑闻”的程度,但多少算个不大不小的“闹剧”。池家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赵奇水需要给出一个解释。
池元并没有在家休息,大抵是又回父母家了——赵奇水略一思忖,叫秘书准备好了贵重的礼品,决定自己去登门拜访。
预先打过招呼,池家父母都在家,却没见到池元。赵奇水不尴不尬地带着堆满玄关的礼物,二老却意外冷淡,没有如往常一样热情招呼。
池家父母对赵奇水不是没有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阶段。一开始池家对这门婚事的确不赞成,到后面赵奇水靠着个人魅力给自己加回了一些分。
——像这样冷淡,倒是很奇怪。
也不似置气或者刻意保持距离,池家父母倒像是心里藏着事儿,对赵奇水很是心不在焉。
“上次池元的事情我没有及时发现,其实……”
“都过去了,你们小两口,把后面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一开口,话就被池父堵了回去。
“……嗯”
气氛古怪,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
池家一向最为温馨的……真是怪事。
是因为池元想离婚,和父母说了什么吗?
赵奇水原本准备好好解释车祸和热搜的事情,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人在意,这些话便只能默默咽回去。
……有机会下次找一个轻松的场合再说吧。
赵奇水有些烦躁,好像很多事情都在逐渐地脱离着他的掌控……从池元开始。
再怎么说,和池家父母表面功夫得做足。赵奇水如坐针毡,寒暄问候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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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奇水不知道的是,池元既不在父母家,也不在他们俩的小家,而是在赵家老宅。
说起来并不是池元自己要过来。原因是赵谊听说生父车祸出院,有些紧张,想去迎接迎接。
虽说之前家长会打过照面,也一起吃饭互动过,但缺失十数年的父女感情,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热络起来的。
赵谊一方面担心爸爸身体,想做第一个把他接回家的人,另一方面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该去哪里?什么时候方便?该带些什么?她一概没有概念。
说到底,在此刻赵谊的心中,骆药不过是个比一般人更为亲近的陌生人罢了。
遇到这种拿不准的事情,赵谊也有完美的应对方法。
那就是——向池元哥求助!
池元睡眼惺忪地接到赵谊电话,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请求。
池元一向很难拒绝赵谊,更何况她从来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不会贸贸然提出什么要求。
女儿迎接出院的父亲……池元多少也有些联想到自己和父母如今的沉重,那就更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了。
池元在心底不为人知地苦笑了一下,翻身起来,一边絮絮叨叨叮嘱赵谊:“我一会儿到你这边来……你先让人准备好鲜花……不行,你爸现在身体还虚弱,鲜花可能过敏,准备些营养品吧,我等下叫车,带你过去。”
“好耶!”赵谊掩饰不住的开心:“就知道池元哥你最靠谱的。”
——————
很快池元人便到了赵家老宅。
时间还早。池元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屋子里竟有这么多骆药的痕迹。
骆药回国时间并不长,这些东西却都有漫长岁月日积月累的痕迹。
玄关处有骆药抱着婴儿时期赵谊的照片,似乎是拍完这张照片后他就离开了赵家。可照片上的人犹然不觉,眉眼间都是笑意温柔。
香薰是骆药喜欢的味道,池元感到陌生。在他的小家里总是清新的草木气息,而这里的香味要更显沉郁。
……还有为骆药准备的个人用品。池元不想那样敏锐,可那些东西显然不是赵奇水或赵谊常用的品牌。
这个家里,似乎处处都有骆药的影子。反而是前任主人赵山海的踪迹一丝也无。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赵奇水、骆药和赵谊才是幸福的一家人。
赵谊在房间不知道还在忙活什么,半天没有露面,池元百无聊赖地在老宅里溜达。
多走一些,又会多发现一点赵奇水对骆药的用心。池元沉溺在这种有些自虐的观察中,奇怪的是,他并不再觉得难过,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漂浮在玻璃缸外的眼睛,用旁观者的态度观察着这一切。
书房有一架钢琴,这个房间僻静,平时很少有人来。钢琴有些老旧了,并不是赵谊的东西,想来是赵奇水小时用过的。
几张琴谱随意散落在琴凳上,房间没有风,也不知道是怎么乱成这样的。
池元轻轻拾起琴谱,纸片已经泛黄,看起来年岁已久。琴谱没有名字,池元看了一会儿,是陌生的旋律。
闲来无事,池元把琴谱端端正正摆好,掀起琴盖弹了起来。
虽说是从未听过的曲调,但意外动人。乐音流淌……直到被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人未至声音先到:“医生说你还不能出院,怎么就……”
声音戛然而止,进来的不速之客是赵奇水:“池元?怎么是你。”
池元一愣神,手上错了两个音,原本流畅的乐声中混进去不和谐的曲调。
突然有些落寞,池元低头将乐谱拢成一叠:“嗯……是我。你以为是骆药?”
赵奇水没有正面回答:“你在哪里找到的这……算了,是我没收拾好。”
池元:“是他的东西?抱歉我擅自动了……你生气了?”
赵奇水很难解释现在的心情。听到那熟悉的琴声,自己的确是怀着些说不上来的莫名心思,但……看到是池元而不是骆药,这样的情绪似乎也不能用生气来解释。一时思绪复杂,赵奇水只说:“别弹了,只是我小时候的无名曲谱。”
见他回避,池元反倒兴致盎然:“是他教你的?”
赵奇水心里那种莫名的烦躁又起来了,既不是因为骆药——这曲谱的确是他教的,也谈不上反感池元这略带攻击性的疑问。这种对话让赵奇水难受,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嗯。
实际上,赵奇水小时候有专门的钢琴老师,他也没打算在这一行有什么多高造诣,不过是富人家小孩例行公事地学来“陶冶情操”罢了。
古典的现代的,练习曲奏鸣曲都弹了不少,单单只有这首是骆药教的。
这些他懒得解释——倒不如说,他不想对池元解释。
池元反而是大大方方没有回避自己的好奇:“他……不是父母很早就过世了,还会这些?”
这问话有种天真的残忍。池元家教良好、人生顺利,从没吃过什么苦头——至少在赵奇水眼中是这样——才能问出这样的话来。赵奇水想到年纪大不了几岁的骆药的经历,相较下只觉得心疼。
这样的对照下,赵奇水看向池元的眼神,便又冷了几分。
他们从没有聊过骆药是一个怎样的人,赵奇水也从不谈及此人对于自己的意义,但如今他觉得有必要做出一些说明。
“骆药……他也有过一个很好的家庭。”
“他曾经也是金枝玉叶长大的,后面因为各种意外……他的前半生,吃了很多苦。”
这些故事,池元其实并非全然没有耳闻,但是第一次听赵奇水亲口说起。
也是第一次看到赵奇水有些失态的样子,眼神中的温柔和心疼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池元见过各种各样的赵奇水:开心的、平静的、生气的、意气风发的,甚至是耽溺于情欲时迷蒙失态的。
但他从未这样清晰地在这个人脸上看到这种名为“怜惜”的情绪。
原来赵奇水并非坚冰一块——原来他是懂得心疼的。在这一刻池元有些恼于自己的敏锐:他好爱他。
赵奇水好爱骆药。
池元突然轻轻笑了一下,起身将琴谱抚平,端端正正地放好。又仔细把钢琴盖好恢复原样,仿佛自己从未来过。
“抱歉,刚刚用了你的琴——这琴很久没弹了吧?声音有些不太准,有空找个人上门重新调音。”
池元努力抑制着话音中掩饰不住的苦涩,即使赵奇水并未察觉。
“赵谊想去接他爸爸出院,本来她不想麻烦你,于是找到了我。既然你回来,那有空的话,还是你带她过去吧,小姑娘为这次见面做了很多准备。”
不等赵奇水回答,池元匆匆走出去,正好与刚收拾好下楼的赵谊遇见。
“池元哥!来啦!”赵谊欣喜,但池元只是往房间努努嘴,自顾自出门去。
“咦?我哥回来了吗……”以赵谊与池元熟悉程度已有相当的默契,果然赵谊一探头,便看见他那如假包换的亲哥,气压低低地坐在小书房的琴凳上。
……奇怪的两个人。赵谊不解,是吵架了吗?
赵谊小心翼翼地挨过去:“哥,你跟池元哥闹矛盾了吗?”
赵奇水仿佛惊醒一般,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懂什么,别乱讲。”
赵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当我瞎说。”
见赵奇水没有进一步反应,又嘟嘟囔囔地得寸进尺:“我还以为你们吵架呢……第一次看见池元哥这么不想跟你待在一个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