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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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恭和浮生离开邺城已有十天半个月，算算日子也应该到了洛阳。
邺城皇宫内，高湛自从师徒二人走后便整齐颓靡在后宫掖庭整日发了疯似的饮酒，和士开看在眼里不知如何是好，高湛说过和士开是最懂他的人，如今，就连他，也看不明白了，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事后高湛不仅没有追究还让宫内所有人三缄其口，浮生受重伤他又为何这般着急，作为帝王，若想要一个少年将军又何须像今日这般，高长恭是战功赫赫，高湛若是有所忌惮也不会再给他三十万兵马，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高湛平日里心中一有苦闷便倾诉于他，可有关浮生的事他只字未提也不许旁人再提
再说已经去了洛阳的高长恭和浮生，洛阳城那边有空的府邸，高湛亲自提了一块匾额一道赐了过来
郡王府，是用给浮生的长乐郡王封号也是赐给高长恭在洛阳的府邸。
郡王府从外看大气恢宏，里面却古雅素净，很适合师徒尔人。
浩瀚苍穹星河皓月，浮生正在收拾自己的新房间，吴嬷嬷不在身边，她的东西自然得自己收拾，这葳蕤轩跟原来府里的东苑很像，共有两间房，师徒二人还在一处院子
浮生沐浴后正披着一件外衫随手整理一些随身之物，突然看到恒迦送给她的腰牌，上面写了“斛律”二字，她将腰牌放在手心翻看，想起那日离别时恒迦在她耳边的低语，手中的令牌似乎更沉了几分，她很感激自己危难时他的出手相助，也感念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日后他若遇到难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将军府有难她也甘愿赴汤蹈火，但这样的情，她承不起，这腰牌得好好收着，等到再见时一定要还给他。
浮生心中打定主意然后拿出一个锦盒将腰牌小心翼翼收起来，高长恭端着药进来时一眼就看到那腰牌，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幽光，浮生是闻到药味才抬头的
“师傅。”
高长恭走向她“在做什么？”
“在收拾一些小物件，这几日收拾得差不多了？”
“先把药喝了。”
浮生看着他手里药忍不住抬手掩住鼻子，这药是徐之才开的，说是固本培元驱寒生热的好方子，浮生先前喝了快两个月，已经抵触到不行，但她更不想让高长恭担心，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去接过药碗，见高长恭已经拿出蜜饯等着，她呼出一口气狠狠心将那苦药全灌入嘴里迅速咽下，药碗一离开口高长恭就将蜜饯塞入她嘴里让她含着。
浮生将嘴里的蜜饯用舌头来回吮吸眸子才逐渐恢复明亮，她哭丧着脸问道“师傅，这药还要吃多久？”
“半年。”
浮生欲哭无泪心中哀嚎不断“救命啊啊啊啊～”，她试着问“能不能不喝？”
“不行。”高长恭一脸严肃认真，见浮生耷拉着脑袋他又软言道“太医说你心脉伤得很重，这药得按时服用三个月才能彻底痊愈。”，他说着还捏住浮生的手探了探“还是这么凉，看来这屋子里得再加些炭火。”
浮生的目光突然落在高长恭握着她的那只大手上，掌心有薄茧却很温暖，她脑海里突然闯入一些画面，她受伤昏睡时这手好像被自己握在手里过，是一样的暖意，高长恭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顿时窘迫，他假装用手拿药碗不着痕迹把那小手放开
“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
浮生乖乖应了声“嗯，师傅也早点睡。”，高长恭离开她将东西归置好便翻身上了床，她躺着看着顶上的纱幔想要想起一些什么，她重伤昏睡时模模糊糊好像被谁抱着睡过，那双手…“是师傅？是吴嬷嬷？”，浮生脑子里一来一回睡意也渐渐袭来，她不知不觉睡着沉入梦境。
这梦实在奇怪，在浮生的梦中高长恭穿了一身大红喜服，而他身旁的新娘披着红盖头看不到容颜，浮生只觉得那女子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待两位新人入了洞房，只见高长恭一脸温柔的挑开新娘的盖头，女子的脸渐渐露出，浮生顿时惊呆，那新娘竟是自己，看着自己身着凤冠霞帔一脸幸福的模样浮生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只见下一瞬高长恭便朝她缓缓靠近，看着近在咫尺充满诱惑的俊颜浮生是又紧张又羞涩，她垂眸不敢看这样的高长恭。
只见高长恭伸手抬起她圆巧的下巴，就在浮生抬眸的一瞬，高长恭的脸立刻就变成了高湛，浮生被吓得大喊一声“不要”瞬间就从梦中惊醒，她惊魂未定，高长恭在隔壁一听到动静就披了件外衫急急推开门走进来，浮生看到高长恭的那一瞬眼泪簌簌滚落，整个人立即从床上赤脚跳下跑过去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高长恭亦及时的抱住她，那日昭阳殿里发生的事已然成了浮生的梦魇，她害怕得缩在高长恭怀里颤栗泪如决堤“师傅，我们离开邺城好不好。”
高长恭轻柔的抚着她后背轻声细语安慰道“别怕，这里…是洛阳。”
浮生的抽噎声慢慢止住意识也逐渐清明，她扫视了一下房间，是啊，已经到了洛阳了，高长恭扶着她坐到榻上“躺下。”
他将她那双冰凉的玉足抬起握在手心，这身子实在是太凉了，高长恭将她重新塞回被子里盖严实然后起身，浮生紧张一把拉住他的手“师傅去哪？”
高长恭看着她担忧的眉眼低声道“去给你拿个汤捂子，一会儿就来。”
浮生这才放手，高长恭很快拿了汤捂子回来，隔着锦布的袋子包好放到浮生的的被窝里，脚上传来的暖意让浮生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重新握住高长恭的手枕在自己脸颊一侧，高长恭用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肩膀
“安心睡，师傅在这。”
浮生也确实困了，她眼皮子耷拉着“嗯”了一声然后枕高长恭的手沉沉睡去，耳边传来一阵浅浅均匀的呼吸声，高长恭心疼的摸了摸她圆圆的脸颊，那日看到她脖子上的点点殷红便猜到昭阳殿里发生了什么，她定是不会妥协的，他后悔自己那日没有守着她，这事，恐怕成了她一辈子的梦魇…
邺城皇宫掖庭，和士开被高湛日日召来陪着，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饮酒，眼下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上朝
“咳咳…咳咳咳…咳”，高湛突然剧烈咳了起来，和士开伸手握住他手里的酒壶
“微臣求陛下保重龙体，别再喝了。”
高湛拂开他的手不管不顾继续给自己灌酒，酒壶已空他愠怒的扫了一眼周身，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
“给朕拿酒来！”他摔掉酒壶怒吼，田鹏鸾战战兢兢的端着一壶酒走了上来“陛下”
高湛伸手就拿起那壶酒猛灌，烈酒灼烧着五脏六腑，酒味苦涩但他内心更苦，他排解不掉只能自己压抑着这份痛苦。
和士开心中顿感无力只能低头默默流泪哽咽，高湛醉眼瞥见他抬手拭泪的样子苦笑道“爱卿这是不言之谏。”
和士开拱手“是臣无能，没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也没能让您高兴，臣有愧。”
高湛缓缓放下酒壶悠悠说道“这一切都是朕的过错，是朕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怪不了任何人。”
和士开满脸深究看向他希望他能将心中的苦闷说出来，高湛清明了一瞬的眸光瞬间又变得浑浊，他不能说，只能继续饮酒，和士开心中顿感失落，这样下去恐怕是不行了，若高湛倒台，他自己现在滔天的权势便会转瞬化为乌有甚至会被朝堂上的大臣群起而诛之，他不能坐以待毙。
和士开看了一眼醉醺醺的高湛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过了几日高湛终于破天荒上了个早朝，听政殿中的奏折积压已久，朝堂上各个大臣又纷纷上奏各种杂事，高湛听得头痛欲裂一时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
高纬担忧的看了一眼，和士开和高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下，这个早朝上得很是勉强，大臣们出了太极殿都是一脸无奈。
斛律恒迦跟斛律光看了远处聚在一处和士开和高纬心中一沉，父子二人默契的对看一眼皆知对方心中所想，这邺城恐怕要变天…
显阳宫内，高纬满脸愁容坐在书案前不发一言，冯小怜端了茶走过来，他将茶递给高纬“殿下近日在为何事苦恼？”
高纬徐徐喝了一口热茶
“父皇近来是越发不理朝政了，这十天半个月上一次朝，结果也因为龙体不适草草结束，再这样下去，不用北周突厥我们自己就先完了。”
“陛下自年关以来一直龙体欠安，若再忧心国事，恐怕劳心伤神，殿下幼而令善一直勤勉好学，又有雄才大略之心，何不趁此机会替陛下分忧。”
高纬眸中幽火瞬间点燃将她揽入怀中“你有何主意说予我听听。”
冯小怜凤眸一挑口吐幽香“奴婢听闻陛下很是尊崇天象玄学，若此时天有异象…”，她没有把话说完高纬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目光灼灼如获至宝的看着她“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冯小怜一脸娇羞将头倚靠在他胸前，在高纬看不见的地方眸光倏然变冷。
几日后听政殿中，高湛正伏案批阅堆成山的奏折，和士开在旁边替他研磨，高湛的喘气声很重，时不时咳几声，和士开端过旁边的茶盏“陛下，歇会儿吧。”，高湛接过喝了一口，他按住胸口重重闷咳了起来，和士开凑近给他一边顺气一边朝外面喊道“去叫太医。”
高湛摆手“不必了咳咳咳…”
和士开心疼道“陛下”
“朕自己心里有数”高湛说着脸色郁郁看着手边成堆的奏折
“陛下，太史官求见。”
“宣”
一位头戴梁冠身着青色朝服的人走进来
“臣参见陛下”
“何事咳咳…咳”
“回禀陛下，臣这几日夜观星象发现有慧孛出现此乃不祥之兆”
“如何不详，你细细道予朕听听”
“是，彗星又俗称扫帚星共分为五类，有孛星、拂星、彗星、长星、扫星，无论何种出现皆为兵丧凶兆，而慧孛干犯五星，预示着会有兵丧，四夷来侵，届时百姓将不得安宁。”
高湛面色凝重“那依太史官之见，该如何化解？”
那太史官垂眸敛下眉眼“此星主除旧布新，为顺应天象，当有新主镇守十二宫。”
高湛疲惫的倚靠在椅子上“先退下吧，此事容朕好好想想。”
那太史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和士开，后者几不可察的眸光一闪示意他退下，待人走，后高湛闭目养神
“你觉得呢？”
听到高湛开口，和士开整理了一下思绪
“那臣便斗胆谏言了。”
“但说无妨。”
“陛下，眼下北周突厥虽有狼子野心，可我北齐也有三位神将，洛阳有兰陵王和长乐郡王镇守，晋阳有段刺史抵御外敌，邺城有斛律将军坐镇，内外皆无所患，眼下陛下龙体欠安，那些个琐碎之事实在不值得陛下如此忧心，臣觉得或可令太子即位替陛下分忧一二。”
见高湛面露犹豫之色和士开又继续
“若陛下不放心太子依旧可以自己掌权军国大事，至于那些伤神的琐碎之事皆可让太子一力承之”
这话说道高湛的心坎上，高纬居太子位以来虽没有出什么大错可也不算出挑，若让他一下担起重任恐怕不妥，让他受禅即位处理琐事自己退居太上皇之位依旧掌握军政要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一来自己可以少操心二来也不怕高纬顶不住。
思及此高湛精神一下好了许多“此举甚好，那便由你去办吧，让太史官择吉日宣太子即位”
和士开心中暗喜，成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