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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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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叙!”
齐韫惊呼出声,几步之差却只能眼睁睁见严叙轰然倒地。她几是连滚带爬来到严叙身边,急急拥过严叙,并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然而严叙却给不了她任何反应。
而从严叙背上流淌的鲜血,使得地上的白雪染上一片红色。只是那红,到底不大正常,红中带着黑。
齐韫隔着婆娑的泪眼亦发现了这一端倪,饶是她如何未经世事,也晓得这是中毒之兆。
那箭上有毒!
击毙了偷袭者,后山又复归于一片静寂,并无人迹发现齐韫和严叙正遭此劫难。
齐韫咬着牙将严叙抗在了肩头,下山的每一步她都走得极为艰难和坚定。她是被爱宠着长大的小姐,从未负过重物,严叙是她几不可承受之负担,然她愣是一步一脚印将严叙扛到了山下。
得以瞧见第一位仆从,齐韫也已达到了她所能支撑的极限,方才安心卸去了所有力气倒在了地上。
仆从见状赶忙迎了上前,伸手便要扶齐韫,齐韫却将手指了指一旁的严叙,带着稍许喘息道:“我还能走,你先将他搀回去。”
见仆从游移不定,齐韫未歇几口气便又挣扎着爬起身便要去扶严叙。仆从这才从另一边将严叙搀了住,急声道:“小姐,我来便好。”
时下春溪几个已将竹院打扫了好,正翘首盼望着齐韫携严叙归来。然而她们等到的,却是浑身是血的齐韫和严叙。
春溪迎头赶上,一把握住了齐韫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小姐,怎么回事!你怎的一身是伤!”
“我们遇袭了,严叙为了救我受了伤,我身上的血都是严叙的。”
她除了背负严叙累些,浑身上下却无一处受伤,严叙确是将她保护得极好的。
齐韫正同春溪几个说着话,仆从已将严叙背负了进去。而几乎同时,齐丞钧和几个徒弟亦闻讯赶至了竹院。
回竹院的这一路,总归是会遇到旁的仆从的,早有人将此消息通传到了齐丞钧屋中。
“阿韫,这是怎么回事!”
齐丞钧面色是少有的凝重,齐韫在听得爹爹的话后,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一把扑进了爹爹怀里,将他的前襟也染上了斑斑血迹,“我本想带严叙到后山逛逛的,却遇到了贼人偷袭。严叙为了救我,背上中了箭,那箭上还有毒,他已经昏迷许久了……”
“我带了李郎中前来,让他给严叙瞧瞧。”
齐丞钧爱怜地为齐韫将双颊的泪水拭去,他一语为落毕,李郎中已提了医箱近到了严叙榻前。
齐韫缓缓从爹爹怀中直起了身子,屏气紧张地将视线落在了李郎中把着严叙脉的右手上。
不多时,李郎中收回了手,轻摇着头叹气道:“严公子中的乃五毒之首的黄艾,在下亦无解毒之法。”
这李郎中是沧浪山庄专用的大夫,能入得了齐丞钧眼的,都是一等一的良医。便是他亦束手无策,可见此毒甚是棘手。
“那李郎中可知有何人可解此毒么?”
齐韫急急问出声,若不是她非要拉着严叙上山,他便不会遭此毒手;若不是为了救她,严叙亦可以全身而退,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严叙当真有何闪失,她此生再无心安之日。
无论付出何代价,哪怕以命换命,她也定要救下严叙!
李郎中面露为难之色,“家师应是可解此毒,然家师数年前便已开始云游四海,行踪飘忽,严公子怕是等不到寻得家师之日。”
“除了令师,便再无可解此毒之人了么?”
齐韫闻言一颗心渐渐下沉,一语刚了,她忽的想起,偷袭之人应有解药才是!
是以她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又抓住了爹爹的衣襟,“那几个刺客!那几个刺客的尸体还在后山,他们身上许是有解药呢!”
适才她救严叙心切,自是无暇多顾及那些尸体,任由其冻成冰雕。
“阿韫莫急,我这便派人上后山搜寻!”
一旁的谷清胤已恢复得差不多,回了山庄后仍是可独当一面的大师兄。他在旁拍了拍齐韫的肩膀,出声宽慰。
齐韫缓缓点头,泪珠随着她脖颈的摆动,再度簌簌而下。
春溪和秋霜一人一手挽住了齐韫,春溪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你也很累了,严公子这有秋霜几个守着便好,我回院里给小姐烧热水沐浴吧。”
齐韫摇头,坚持守在严叙身旁,甚至反将一室的人请了出去,只留她同严叙独处。
她于严叙耳边说了许多严叙等了十年的话,可惜严叙却已陷入了中毒昏迷,他的唇色也已经泛了青紫。她能感受到,她紧握着严叙的手,好似握住的是他一点点从指缝流失的生命。
谷清胤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于齐韫而言都是煎熬,然而煎熬过后,她仍旧未等到好消息。于那几个偷袭者身上,并无发现任何解药的存在,他们不过是几个喽啰兵而已。
时下会偷袭沧浪山庄的,应也只有以季长义为首的一行人了。
沧浪山庄甚大,若人为去守自是守不过来。是以齐丞钧便委托严叙的祖父于后山设下重重机关,多年来便是靠着机关术守得后方的平安。
若误触动了机关,便会万箭穿心而亡。
而这机关术,齐丞钧只教与了齐韫和几个师兄,以及……季长义多年来凭借着同他的关系,也探得了七八。
因着季长义只将这机关探得七八,终是不敢贸然率众人前往。齐韫至后山一行之遇着歹人,便是季长义所派出的先行兵。
他们人手一束淬满了毒药的长箭,为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以此来换得蔽日之解药。
搜寻未果的谷清胤安慰着齐韫,又复转身去追季长义只踪迹。擒贼先擒王,若找到了季长义,解药约莫是有着落了。
其实于谷清胤而言,严叙若就此身死,倒是给了他从头来过的机会。然他终不是那般卑鄙之人,严叙此伤是为齐韫而受,既是齐韫恩人,他合该救。
然而谷清胤刚举剑欲离开,陆知离此时方闻讯赶了前来,同他迎面撞了上。
此前陆知离着了严叙的命前往隐月阁分会,此时才刚回山庄,一听得消息便往竹院赶。只是他心下并无多少因严叙中毒而起的担忧,他的妹妹可有着医死人肉白骨之本事,一点小毒在身又算得了什么。
虽说陆知离心下已接受了齐韫,然他乍一听严叙又为了齐韫不顾性命后,心头自燃了一把火。只是这把火,在看到烛火掩映下齐韫双颊的清泪后,便自动息了灭。
严叙的所有朋友中,齐韫只识得陆知离和林夕云。而今陆知离也算是严叙的半个“娘家人”,齐韫见到她时,有愧疚,也有悲伤,泪水便愈发汹涌了些,“严叙他为了救我,背上中了几箭,还中了黄艾毒……”
陆知离清晰地感受到齐韫眼里的悲伤后,再未如往日般回怼她,而是首次有了些温情地宽慰道:“那日上云崖阁的那位隐月阁姑娘你还记得么?我听严叙说过,她可医百病,解百毒,不若请她给严叙看看?”
如今严叙这毒既已使得全庄上下知晓,陆知离亦不好私下向陆知瑶要解药,倒不如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来,也好借此机会让齐韫对隐月阁改观。
“好!”
闻言齐韫声音不由得微扬,泪水也在那一瞬间停了住,“我这就让爹爹下书给隐月阁!知离,你先帮我照看严叙一下,我去去便回!”
齐韫胡乱摸了把模糊了视线的眼泪,时下已顾不得任何形象,也顾不得她同隐月阁间的恩怨,提起裙摆便要往外边奔去。
然而,陆知离却在后头唤住了她,“若是,隐月阁开出的条件是要你嫁给他们阁主呢?你可愿意与之交换?”
齐韫脚步猛地一顿,呼吸有些急促,悲伤一点点攀上了心头,然她眼底却满是坚定,“自然!严叙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便是搭上我这条命又何妨。”
时下她不由得想起于十里兰山上所求的那根所谓的“上上签”,此前她想不到自己会缘何屈服于一个魔头的淫威下,而今看来,她倒是晓得她的软肋是什么了。
“你是因他救你,还是因为你爱他?”
陆知离仍是追问,此二者于严叙而言的意义可大不相同,而他作为首席吃瓜群众,自也想知道个明白。
“自是因为他救我。”
齐韫生怕被陆知离一语成谶,若隐月阁当真要她嫁与他们阁主,她爱与不爱又有何分别,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宣之于口。
齐韫将话说得清冷而决绝,而后不再给陆知离任何追问的机会,未曾披上外袍便迎着寒风奔向了她爹爹的院落。
莫说寒风了,便是此时有刀山火海摆在她面前,她亦会为了严叙勇攀过去,并甘之如饴。
只是她心下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甘之如饴,只因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