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酒椿色

7、第七章

　　07.
　　李洸今天休息。
　　没什么大事嘛他就喜欢待在家里睡一觉，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再出门走走。
　　不过今天没睡成。
　　门口响起“哐哐哐”的砸门声，李洸有些不耐烦。
　　他顶着一肚子被吵醒的火气，趿着拖鞋猛地拉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忍不住先吼了一嗓子：“他妈会不会敲门?门砸坏了你赔啊！”
　　家门口站着三个人，旁边俩人高马大的，一看就不好惹的模样，衬着中间那男人万分娇小。
　　中间那男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知去哪个泥沼里滚了一圈，破洞衣服上满是泥巴，还淌着泥水。

　　李洸瞪着眼前三人看了几秒：“你们他妈谁？”
　　“小洸啊。”中间那人忽然开口，伸出两只脏手想要去碰他。
　　李洸偏头往后躲开了。
　　那人不在意，只是两手抓住他的胳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抬头看着李洸，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很难看，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浑身都在颤抖：“洸啊，是李洸吧?”
　　“我是你爸，你亲爸李建荣啊，李洸!”
　　“找到你了，可算是找到你了!”
　　男人很激动，可是这一瞬间李洸却浑身僵硬。

　　其实在看清这男人后李洸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的，他亲爹，那个曾经因为打架进局子的男人。
　　后来又放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李洸不知道，他一直没去看过这个人，也没联系，谁能想十几年后这男人居然会找上门。

　　找上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口向他要钱。
　　因为这人欠债了。
　　赌博，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却输了个精光，差点被人拉去卖器官。
　　李建荣走投无路之际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于是他赶忙来找他这个亲儿子。
　　其实这么多年不联系，李建荣并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这个城市，但当催债的再次过来砸门时他扛不住了。
　　他说自己有个儿子，叫李洸，儿子能帮他还钱，但是他得先找到儿子。
　　催债的觉得他在耍他们，心说就你这种人居然还有儿子?
　　就算有，你一个连儿子去哪都找不到的家伙，你儿子怎么可能出钱帮你还债?

　　李建荣没办法，他只好以血画押签卖器官合同，这些人给他时间，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找到他儿子还钱，他这命就要没了。
　　年纪大了就连器官的钱也不值几个，可是他没办法。
　　在这一违法合同中，他甚至还把李洸搭了进去。
　　找到儿子，几年几年内还钱多少多少，还不上就卖肾，顺带把儿子抵押。
　　李洸很震惊。
　　旁边站着的那俩人看着他，从兜里抖出份合同抖到他面前。
　　“借款两百万。”其中一个脑袋上有疤的光头说，“你们有两年时间，每月还款八万多。”

　　李洸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瞟了眼这份合同，没细看，只知道那上面白底黑字还有红色的手印。
　　他本来是可以不管的。
　　但是……

　　喉咙很干涩，他咽了口唾沫，关门前跟那俩人说：“等一下。”
　　随后他一把拽住李建荣脏兮兮的衣领，把他拖进屋。
　　铁门砰咚一声，随即屋里传开震天响的惨叫。
　　李建荣出来被那两人带走时鼻青脸肿的，走路也一瘸一拐。

　　李洸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屋门也没关。他呆坐在床边，伸手去掏兜里的烟盒时手都在抖。

　　烟不知抽了第几根，一盒烟很快抽完了，李洸摸着空了的烟盒有些愣，随后他又去柜子里翻第二盒。
　　翻着翻着指尖一顿，他忽然想到他师傅是抽烟抽死的。
　　李洸没忍住笑了。

　　他就这样呆坐了一天，烟撒了一地，窗外的天什么时候暗下的都不知道，小光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清楚。

　　小光看着没关上的铁门，漆黑的屋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烟味。
　　开灯时看见满地的烟灰与呆坐床边的李洸，他吓了一跳。
　　他扑过去，跪在李洸面前，叫着他的名字。
　　李洸不应声，像是没听见。
　　小光一把抽走他手里的烟。
　　李洸指尖动了动，抬眼看向他。
　　“小光啊……”李洸想发出声音叫他，可是抽了一天的烟，嗓子一时没转过来，变了个调。
　　李洸干咳几声。
　　小光立马跑去给他倒水。
　　李洸喝了口水。
　　“你怎么了?”小光看着他着急问，“怎么抽了那么多烟?”
　　李洸看着他不说话。
　　“出啥事了?”小光问。
　　“没事。”李洸说，抬手扒拉了一下小光的脑袋，“能有什么事?”
　　“就是做了个噩梦。”李洸说，“没反应过来，吓着了。”
　　小光看着他不说话。半晌，他才开口：“胆儿那么小啊？”
　　“嗯。”李洸笑了笑。
　　“害怕就开灯啊，你抽个啥烟?”小光说，“你要是……要是……”
　　他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就是这么怔怔地看着李洸。
　　然后他忽然抱住了李洸。
　　小狗脑袋埋在膝盖上，李洸伸手揉了揉他毛燥的头发。
　　“是不是又哭了?”李洸问，“你咋那么爱哭?”
　　“没哭。”小光倔强道，可是声音不大，显得没有底气。
　　“晚饭吃烤玉米吧。”李洸问，“吃吗？”
　　“吃。”小光闷闷道。
　　他抬起头来看他，那双眼睛是红的。

　　小光不信李洸只是做噩梦，他知道李洸骗他。
　　可李洸不会跟他说。
　　那他只能去找别人了。

　　第二天小光跑到老邵店里，逮着万事通老邵问问题。
　　老邵这回难得正经一次，脸上没个笑容，也带着几分忧愁。
　　“我看见有人来找他。”老邵叼着根烟说，“声音闹得可大啦。”
　　“住附近的邻居都能听到那惨叫。”
　　“有人见了就好奇扒一楼小窗户那儿听了一耳朵。”
　　“欠钱呐!”老邵说着长叹一声，“他那个爹啊……”

　　小光从老邵那得知了此事，从店里出来赶去送货时面色很凝重。
　　两年，两百万，每月还款八万多……
　　这怎么可能还得起?!

　　小光想着，坐进面包车内。
　　过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打了个许久没联系的电话。
　　电话接听后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光便直接了当道：“我干。”
　　电话那头的人大抵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突然的来一句，愣了几秒后，那人笑了：“东湖路526弄，今晚十一点，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