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焚骨化春

6、第六章

　　06.
　　一个月后小光把工作辞了，风哥没问为什么，倒是老邵迫不及待地跑来八卦，没怪罪小光的意思，纯属好奇，问的时候圆润的脸上带着笑意。
　　小光瞅着他不说话。
　　老邵一副很懂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家里人不放心吧?”
　　小光继续不说话，只是瞅着他。
　　“啊，我懂我懂。”老邵说。
　　小光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这工作没了，想给李洸买车的钱还是要攒的。
　　小光平常开销不大，只要克制自己不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的，就不必担心花钱。
　　他赚了的钱一部分给李洸，一部分藏在了上铺的床垫里头。

　　他后来跑去送货，那是李洸给他介绍的。
　　李洸曾经送货的厂缺人，他把小光推了过去，于是之后小光开着面包车去送货，把老邵那边的活也辞了。
　　因为小光讨人喜欢，所以一帮牌友对他甚是想念，有时小光得空路过巷口，都会被人打着招呼拽进屋里来一把。

　　一开始的送货工作并不顺利，因为小光没驾照。
　　为了去考驾照，李洸得知了他没户口没身份证一事，于是带他去补办。
　　补办的时候人家问他叫什么名字，小光义正言辞回答：“小光。”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名呢？”
　　小光说：“小光。”
　　“……”
　　李洸忍不住在旁边说：“他叫李小光。”
　　“哦。”那人看了一眼李洸，又看了看小光，最后点了点头。

　　后来在风哥推荐下小光考成了驾照，终于不再是无证驾驶了。

　　日子太太平平又过了数日，秋天到了的时候他们换上了长袖，小光没啥衣服穿，穿的都是李洸的。
　　于是后来某天李洸带他上街买衣服。
　　小光不是很高兴，忍不住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有这闲钱买啥衣服。”
　　李洸转头看他。
　　小光：“我穿你的就好了。”
　　李洸：“那我没衣服穿了。”
　　小光：“你穿我的。”
　　李洸看他：“你有啥衣服?”
　　小光扯了扯身上的长袖：“这不就是嘛。”
　　李洸：“……”
　　“你这脸咋这么大呢?”

　　俩大老爷们进服装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
　　他俩都不会挑衣服，审美非常堪忧，堪忧得旁边的店员小姐姐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给小光配衣服穿。
　　小光穿着灰绿色连帽衫，一条灰色运动裤，再配上白色的运动鞋走出试衣间时，店员小姐姐们眼前一亮。
　　小光穿着很合身，非常可爱，连帽衫前还有个白色小狗爪印，小光穿着像十七八岁的高中生。
　　小光看了一眼价格。
　　嚯!
　　他出来不过片刻又立马滚进试衣间把衣服脱了，然后拽着李洸头也不回走出店门。
　　李洸：“你不是挺喜欢那套衣服吗?怎么不要了？”
　　小光斩钉截铁：“不喜欢。”
　　李洸：“瞎扯。”
　　小光：“没有。”
　　李洸：“回去。”
　　小光：“不。”
　　李洸瞪着他，随后有点无奈：“听话。”
　　“我带你出来买衣服就是想给你买套好的。”
　　“你别心疼钱，钱赚了就是要花的，不然你赚钱干什么?”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你看见自己喜欢的不买，你图个啥?”
　　小光看着他。
　　李洸说：“回去。”

　　那套衣服最后还是买了，李洸看着也很喜欢，因为小光确实很适合这套衣服。
　　好看，有朝气。

　　中秋来临的时候，李洸所在的厂子发了月饼，终于不是一整盒都五仁了。
　　混装月饼，一盒没多少，总共就六个，李洸提着盒子回到家，小光忍不住拆了拿了一个尝。
　　因为他不识字，不知道自己拿的什么馅，咬了一大口月饼后面色非常复杂，手举在半空的样子有些呆。
　　李洸见状忍不住上前看了眼被随手扔在桌上的盒子。
　　嚯，五仁。
　　李洸忍不住乐了。
　　“运气不错啊。”李洸笑着拍了拍小光的背。
　　小光瞅了他一眼，艰难的哽下嘴里的月饼，然后把剩下的塞回盒子里。
　　之后他再也不碰月饼了，抱着膝盖蹲在角落瞅着桌上的月饼盒。
　　李洸切了一块咸蛋黄月饼送到他嘴边。
　　小光一偏脑袋表示不吃。
　　李洸哄他：“这个好吃，不是五仁的，是咸蛋黄的。”
　　小光转回脑袋。
　　看了眼他手里的月饼，又看了眼李洸，最后张嘴把月饼吃了。
　　李洸没骗人，是咸蛋黄，好吃。

　　中秋节假日只有一天，过完就没了。
　　李洸和小光都去上班了，日子步入正轨。

　　小光是在中秋节半个月后碰见的那个人。
　　当时他去一个地方送货，送完货打算上车走人时被人拍了下肩。
　　一转头就见一个长得尖嘴猴腮，个子矮小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笑着看他。
　　“哟?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那人说，“没想到真的是你。”
　　小光：“?”
　　“我啊!”那个人伸手指了指自己，“是我，阿球啊。”
　　小光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

　　阿球，是这人给自己起的名。
　　他也是个孤儿，没有名字，只是别人问他时他喜欢这么说。
　　小光其实跟这人不熟，只是小时候一块儿偷过东西，后来那人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这人倒是没生疏，他是个话痨，见了小光说个没完，还想要请小光吃东西。
　　小光说：“不了。”
　　那人停下挥舞足蹈的手转头看他。
　　小光：“我还要送货。”
　　“工作啊。”那人看了眼小光的面包车。
　　“那也行，下次约。”阿球说，“你现在住哪啊?我有空去看看你。给我留个电话，之后常联系啊。”
　　小光不想给他电话，但这人一直拽着自己说个没完。
　　小光没办法，只好把联系方式给了他。

　　小光走之前，那人拍着面包车驾驶座的窗户问：“你现在有名字吗?”
　　小光看了他一眼。
　　“小光。”他说。

　　那人之后在没有出现。
　　但经常会给小光发个短信问候，非常没有营养的问话，诸如“早啊，起床了吗”、“今天天气不错，有什么计划”、“吃饭了吗?吃什么啊”之类的。
　　小光看不懂，所以他一个字都没回。
　　过了几天后那人就把电话打来了，开玩笑说小光怎么这么冷漠。
　　小光干巴巴“嗯”了一声。
　　那人意识到什么，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识字来着?”
　　小光再次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于是之后那人就不再发短信，而是改成有事没事打电话了。

　　本来李洸见小光收短信如此频繁已经有些郁闷了，每次吃饭的时候手机都会响一下。
　　李洸忍不住问：“这谁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小光没看手机，只是埋头苦吃：“垃圾短信。”
　　李洸：“现在垃圾短信那么多?”
　　小光：“嗯。”
　　李洸：“有空去换个手机号吧，烦死了。”
　　小光：“嗯。”

　　结果后来这“垃圾短信”不发了，改成打电话了。
　　有时李洸和小光聊天，这破手机忽然一个电话窜出来，把李洸吓了一跳。
　　“卧槽?!”李洸瞪大眼睛瞅着小光手里的手机。
　　小光看了一眼皱了下眉，随后把电话挂了。
　　“没事。”小光说，“骚扰电话。”
　　李洸瞪着他，看看他，又看了眼手机。

　　后来的某一天，小光又碰见了阿球。
　　那是在晚上送完货回家的路上，阿球刚好从街对面的小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饮料。
　　一见到他阿球就忍不住笑了，把饮料递到他跟前。
　　小光拒绝了。
　　阿球没在意，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怎么挂我电话啊?”他问。
　　“要上班。”小光说。
　　“上班啊。”阿球点点头没多问，“你那班一个月赚多少?”
　　小光看着阿球。
　　阿球转头，对上他视线后笑了笑。
　　“我就随口问问。”阿球说，“这么机敏做什么？”
　　小光还是没说话。
　　阿球：“我也有个送货的活儿，急需缺人，你要不要来干?”
　　“什么货?”小光问。
　　“一些从外面运来的私人货物。”阿球笑了笑，“你要不要试试?”
　　小光闻言皱了下眉。
　　“不要。”
　　“不要?”阿球明显愣了，“这单很大的，给的钱很多。”
　　小光：“多少?”
　　阿球眼睛一弯，伸手比了个数，满面笑容，笑得贼眉鼠眼。
　　小光看了眼，拍开他的手说：“我考虑一下。”
　　阿球：“这还考虑啊?别考虑了，有这种来钱又多又快的好事谁不干?”
　　“就送个货，这么好赚的钱，我第一个叫上你。”
　　小光没说话，只是往兜里摸了一把。
　　没摸到什么，于是他朝阿球伸了一只手。
　　“有烟吗？”
　　“有，当然有!”阿球说着从兜里掏出烟给他，顺带点上了。
　　“那你……”
　　“不干。”小光抽了一口就回手把烟摁灭在身后的栏杆上，“我金盆洗手了。”
　　“嘿！你!”
　　阿球话还没说完，小光也没听，摁灭了烟就坐上自己的面包车，只给阿球留下一尾车尾气。

　　阿球没有明说那是什么货，但打小在灰色地带混着，不用多想小光也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
　　还“好事”。
　　才不干。
　　小光想。
　　不能给李洸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