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酒椿色

4、第四章

　　04.
　　换锁的事是在几天后了，因为小光还没有那么快发工资。
　　这几天他一直跟李洸住。
　　也许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没爹没娘没地方去，好容易认识个熟人结果还记错了，看他怪惨的模样，李洸总是忍不住想到曾经的自己。
　　于是他勉为其难接受了小光。
　　“先说好只是暂时让你住几天。”李洸说，“一旦找到住所立马滚蛋。”
　　小光飞速点头。
　　“别给我惹事。”李洸补充，“添麻烦了就别想继续待着。”
　　小光再度飞速点头。

　　没锁的日子，他们就锁楼下的铁门入睡。等锁换好了，这样的日子就过了。
　　在最初和小光一块儿的日子，李洸会觉得很烦。
　　这人总有事没事会捡些东西回家。
　　有时是路边好看的小石头或是河边的鹅卵石，有时是衣服上掉下来的纽扣或是别人不要的旧表带，有时是泥土路上随处可见的小花或是不知道哪个小孩不要的破布玩偶，还是可爱的绵羊造型。
　　每次李洸下班回家，都会看见桌上凭空出现的那堆小玩意儿。
　　他瞪着桌上的东西问：“你捡垃圾呢？”
　　小光看他。
　　“扔了。”李洸说，“净捡些没用玩意儿。”
　　他说着伸手要丢掉这些东西，小光不愿意，抱着他的“垃圾”不愿撒手。
　　李洸瞪着他，和他四目相对。
　　片刻李洸翻箱倒柜，从屋里搜出一个小铁盒。那大概是不知哪一年中秋，修车厂还没倒闭的时候，厂里给员工发的月饼。
　　五仁馅的，李洸不喜欢，但他前室友爱吃。一盒都被那人吃光了。
　　李洸把盒子拎出来，擦净上面的灰，小光的“垃圾”便有了安放之处。

　　这还不算什么。

　　不知道小光是个什么体质，晚上睡觉总是做噩梦。
　　每次做噩梦了他都要从上铺探出头来看着下铺的李洸，然后一直叫李洸的名字。
　　一直叫一直叫，直到把人叫醒。
　　李洸觉得很烦，他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有些不耐地问了一句：“干嘛？”
　　小光看着他小声说：“我做噩梦了。”
　　李洸有些困，随口“嗯”了一声。
　　小光：“睡不着。”
　　李洸：“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光：“会做噩梦。”
　　李洸：“不会的。”
　　小光：“会的。”
　　李洸有些不耐烦，他困得要死。
　　“那你想怎样?”
　　小光：“我想下来睡。”
　　李洸闻言坐起身：“行，那我上去。”
　　小光抱着枕头爬下床，站在他床边：“我要下来跟你睡。”
　　李洸：“……”
　　李洸：“有病啊?这么小的床俩大老爷们挤一块儿?”
　　“不难受？”
　　小光小声但很执拗说：“不难受。”
　　李洸：“……”
　　他要睡觉，他懒得发火了，于是转了个身面朝墙。
　　“随你。”
　　小光很高兴，屁颠屁颠爬上床。

　　在最开始的日子，李洸觉得小光这人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给了甜头就得寸进尺，还烦得要死。
　　于是他总想这人什么时候搬出去，但到后来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他忘记了这茬，也就不再总想这件事了。

　　小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是做噩梦，他后来不拿噩梦说事，总是直接了当抱着枕头站在李洸床边。
　　他说：“我要跟你睡。”
　　李洸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似的往里让了让，给小光让出了位置。
　　于是上铺本来腾出的小空间，在时间久了以后，又变回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邻居发现李洸家忽然变得热闹了，好像是多了一个人。
　　谁啊?
　　邻居定睛一看——哦，这人他们还认识，是给巷口杂货店老板邵叔打工的那个小崽。
　　叫什么来着?
　　邻居们想了想，叫小光，很会搓麻将的那位。
　　小光帮人看场时偶尔也会被人叫去搓几把麻将。
　　其实人人都能看出他打麻将厉害，但小光不招摇，他知道分寸，不总赢钱，有时也会输几局让旁人尽兴，但最后总不会让自己亏本，这种分寸感拿捏得很稳，和他搓麻将的人都觉得这小子不错，愿意和他玩。
　　于是杂货店里越来越热闹，来搓麻将的人也越来越多。
　　老邵很高兴。
　　有天李洸回家，经过巷口杂货店碰见老邵，老邵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后说起这个小光。
　　老邵递给李洸一根烟，替他点上：“这小光是你家小孩啊？”
　　烟自顾在指尖燃烧，李洸刚从上班状态中脱离，脑袋还有些懵，一听有点没反应过来：“啥?”
　　“你家小孩挺好嘛。”老邵抽了口烟，抬手拍了拍李洸的背，“招财宝一个!话不多，但不是闷葫芦，挺会讨人欢心的，我这儿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李洸愣了愣：“他不是……”
　　老邵没听他说话，瞥见不远处的身影冲那边招了招手。
　　“嚯，你家小光来了。”老邵笑说。
　　李洸抬眼看去。
　　小光正从街边的小超市出来，手里拎着一兜玉米。

　　小光想吃烤玉米了，这天得了工资就跑去把钱花掉买玉米。
　　他没有存钱的习惯，想吃什么、要什么，只要有了钱就立马花掉买自己想要的了。

　　晚饭就吃玉米，厨房没有烤玉米的工具，李洸就跑去向邻居借，之后在厨房前的空地上烤玉米，小光蹲在旁边看。
　　烤玉米很香，烤得焦一点好吃，可以在涂点蜂蜜或是其他酱料。
　　李洸烤完两根玉米递给小光。
　　“这俩给对面楼的陈姐。”李洸说“没人家的东西，你还吃不到烤玉米。”
　　小光听话点点头，端着烤玉米飞快地冲进楼里奔上二楼。
　　之后又飞快地冲回来。
　　似乎怕晚了自己就没烤玉米吃了。

　　不过小光吃东西非常快，李洸一根玉米还没啃完，他开始吃第二根了，唰唰唰一下啃了大半根。
　　“没人跟你抢。”李洸看着他说。
　　“嗯。”小光头也不抬地应着，继续仓鼠似的唰唰啃着。
　　后来李洸发现小光上牙有两颗小虎牙，非常尖锐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