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房》素夏的天

6、无人爱我6

　　12

　　陈一宁和王朗好上了。

　　王朗很喜欢撒娇，也喜欢拥抱，更喜欢动手动脚。交往方两月，身心交付。

　　陈一宁由他要求：“带套。”

　　“带套体验感不好，不要带了好不好？”王朗拿尖尖的头茬蹭蹭陈一宁的脖颈，痒痒的感觉，在暧昧的氛围下，摩擦出另一种激情。

　　他耍赖，陈一宁微笑：“那就不带了。”

　　王朗一把抱住陈一宁，高呼：“好耶！”

　　陈一宁环住对方的臂膀，在他看不到的视线里，勾起的唇角落了下来，眉目冷冷。
　　即使她的脸上布满因动情而生的潮红，眼神却像个机器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陈一宁感觉到，自从和王朗发生关系后，他初始还会索求，孜孜不倦地探索新的乐趣，乐在其中。
　　一个月后，她好几次约人，对方不是敷衍而不耐烦地出来，便是冷冰冰的拒绝，连见面都懒了。

　　陈一宁更是注意到，王朗已辞去保安的工作，他没耐心做下去，嫌它烦人。

　　陈一宁无所谓，这若即若离的关系由蜘蛛网的丝线牵着，欲断不断。她忙于上课，对方逃避，谁都懒得去维持。

　　她意不在恋爱。

　　期间，她仍和张姨联系，断断续续买些东西给陈树。陈树第一次让张姨把补品还回来，此后又还了两三次，后面再送时，便是彻底送出去了。

　　周五下课，陈一宁回了宿舍，她查看APP，这个月的生理期已迟来两个周，她有了猜测，趁周末去医院做了个体检。

　　医生看了报告：“你怀孕了，一个多月。”

　　陈一宁道了谢谢，她走出县医院，仰头看烈日炎炎，阳光自指缝间落地成柱，她露出得意的笑。

　　陈一宁约王朗见面，她加了一句：“关于分手的事。”

　　王朗应下。
　　于是再次见面，陈一宁主动提说：“我们分手吧。”
　　王朗喜言：“这可是你说的，还希望你遵守诺言，不要来纠缠我。”
　　陈一宁温柔笑笑：“不会。”

　　于是他们和平分手。王朗听从家人安排去外地工地谋职，两人谈恋爱的事却莫名捅了出来，全村人皆知。
　　阿姨们可叹可气：“真真是野猪拱了大白菜啊！”

　　王婆听不惯别人之言，拉大嗓门嘲笑：“胡说八道什么！这个陈一宁一点都不检点，才回来没多久便勾搭上我儿子！也不看看她当初还怎么跪求我取消婚约，现在又舔着脸凑我儿子跟前，我还没骂她呢！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女人，也不看看什么德行！不听话，脾气犟，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点都不矜持，她配得上我儿子吗？”

　　阿姨们哈哈大笑，恨铁不成钢：“王婆，你可真是不长眼呐！”

　　陈一宁随她们去议论。她和张姨见面，又送些礼品给她，正说着知心话时，陈一宁忽然捂嘴跑一边丛林去呕吐，却吐不出来什么东西。

　　张姨是二婚，她生过一个女儿，知女子怀孕那些事，又联想到村中的传言，立时猜出个大概，不确定问：“一宁，你……你怀孕了？”

　　陈一宁虚弱地点点头：“嗯。”

　　张姨心微沉：“是王朗的？”

　　陈一宁说：“是，不过我们分手了，这个孩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张姨心中慌乱，她不好询问陈一宁的解决方法，即使这些天来，她们的关系越发亲近，会互相关心和记挂，却到底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好插手这些重要事。她告了别，和陈树提了一嘴：“一宁怀孕了。”

　　陈树怔愣：“真的？”

　　村里的流言他也知。

　　张姨点头，陈树心思活络，他又问：“一……一宁有说怎么处理吗？”

　　“我不好多嘴，你是她父亲，不如你和她说一说，也许她听得进去。她是个女娃子，还没结婚，未婚先孕到底是不好的；这个孩子最好是要不得啊，她一个女孩子带着个小孩，以后怎么嫁人啊……”

　　陈树没听进去，他满脑子皆是“怀孕”二字，没有儿子，有个孙子也不错，总归是陈家的血脉。他最后说：“你让一宁回来吧。”

　　于是陈一宁在周末回了陈家。

　　她提了一大袋东西，敲了敲院门，张姨出来开门，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你爸还别扭着，他这人就是轴，好面子，待会多顺顺他就好了，父女间哪那么多隔夜仇的。”

　　陈一宁入了客厅，陈树正坐在木椅上看电视，听外面传来唠叨声，忙坐直身子，时不时瞥眼看门口，待余光见了人，忙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做出沉浸的模样。

　　张姨去厨房挂了东西，陈一宁换了拖鞋进去，她轻轻喊道：“爸。”

　　陈树应：“嗯。”

　　不多言，也算和解。来往两三回，虽是一问一答的相处模式，总也算有点冰释前嫌的好兆头。于是当陈树碰见陈一宁孕吐时，他终于问这件事：“这个孩子，你打算留吗？”

　　陈树满怀期盼：“这个孩子可不可以不要打掉，留下来好不好？他是我的亲孙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张姨斥他：“胡说什么！留了孩子，一宁的以后怎么办？”

　　陈一宁握了握张姨的手：“好啊。”

　　陈树喜笑颜开，彻底敞开心扉，对陈一宁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体贴入微，常吩咐张姨杀鸡补补身子，好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13

　　陈家这边和乐融融，王家那边却生了事端。

　　王朗外出工作，他喜好飙车，买了电动车高速跑，却刹不住车，差点撞了行人，不慎摔了下来，误伤了命根子；医治无果，彻底失了生育能力。
　　王朗恢复后，王家辗转北上，去了大医院，不管怎么看，医生的回复都是一样的。

　　王朗恹恹回了村，性情大变，整天酗酒，邋遢没了人样。王婆心疼儿子，特别后悔当初让儿子外出打工，要是不出去，也不至于成了这样。

　　这亦是王朗所介怀的事，对于母亲是间接的凶手一事，他没办法不记恨。他恨母亲非要催促他，非要逞什么面子，哄骗他去外地谋生，害得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幸福。

　　母子关系变得僵硬了。

　　王婆愧疚王朗，心中却惦念另一件事。王朗是王家唯一的血脉，如今不能生，王家便断了后，那她可成了千古的罪人，以后可没脸面对王家的列祖列宗啊。

　　她心思歪，又打起陈一宁的主意。她打听来打听去，得知陈一宁怀孕了。陈一宁已有四月，肚子显怀不明显，陈家也瞒得紧，这件事自然未传开。王婆推算时日，确定这是王朗的孩子，于是上陈家去闹。

　　“老陈，你出来！我要和你说件事儿。”王婆叉腰，理直气壮，“过去是我不懂事，伤害了一宁，我今个儿算是想明白了。一宁她怀孕了，孩子是王朗的，我们王家总要负责。再过些时间，这孩子都要生下来了，可不能耽搁了，我们商量一下，把婚礼早早办了吧？”

　　陈树瞪眼，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是我陈家的血脉，谁稀罕王朗！他现在不能人道，你打上我女儿的主意！谁要嫁给你儿子守寡？上哪儿来的滚哪儿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走不走，再不走我拿扫把赶人了！”

　　事关孩子，王婆纵然要脸皮，也成了个不要脸的：“嘿！老陈，早十年一宁也是该嫁给我王家的！反正今儿个，陈一宁我儿子娶定了。你不答应，我让全村来评评理儿，陈一宁怀了王朗的孩子，未婚先孕，她名声都没了，还能跑到哪儿去！”

　　王婆和陈叔的争吵引了部分村人的围观，于是陈一宁怀孕一事穿得满城风雨，人们起初叹她是个乖乖好女孩，背后却不免窃窃私语起来。未婚先孕一事，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不自爱。
　　村人保守，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村人嗑瓜子凑热闹：“王婆，你从前还看不上一宁，今儿个怎么当成宝了？儿子没奈何了，盯上人家肚子里的胎儿，你好意思吗？”

　　王婆骂：“你个杀千刀的！闭上你的嘴巴！”

　　这件事闹到村长那里去，村长不好说，决定人是陈一宁。他问：“一宁，你怎么看？”

　　陈一宁当众宣布：“我和王朗没关系。”

　　王婆气得摊地上撒泼打滚，肚腩滚滚流动。陈家关门大吉，围观者渐渐散去，王婆自演也没什么意思，愤懑不平地起身回了家。她不打算善罢甘休，闹到学校去，找学校讨要一个说法。

　　学校没办法，又拒不得王婆上门，最后迫于舆论，找陈一宁谈了话：“陈老师，这个人的事以后要注意一下，你看最近这事闹得，人人都不安宁，是不是？这也有损师德，孩子们知道，又该怎么看你？”

　　陈一宁静静反问：“怎么有损师德？怎么看我又如何？我管不着别人的嘴。我不过只是谈了一段失败的感情，也和男方和平分手，是男方母亲不解气，闹到学校来。这难道不是他母亲的问题吗？我又不是火眼金睛，哪里识得妖怪和人类，防不住奇葩怪异的行为。”

　　校长哽言。
　　他的确不好说。

　　学校出于不好看，停了陈一宁的任职。陈一宁签了聘用合同，没入编，学校有解除聘用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