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房》素夏的天

5、无人爱我5

　　09

　　陈一宁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老家教书。李老师是支教老师，她上大二时，五年支教结束，陈一宁赶不回去送人，只能微信上和对方告别。不管天涯相隔多远，她永远铭记这份情谊。

　　临行前，她买了机票去看望老师。相拥之后，就此别过。

　　女大十八变。幼时的陈一宁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简直像个没有精气神的饿死鬼，上了大学后，经济条件提高，吃得好，满满的胶原蛋白，软软的；皮肤也养白了。清秀的面容，披散的长发，过膝碎花裙着身，清新的气质。

　　村长已不大认得出来。陈一宁主动打了招呼，村长震惊，更是欢喜：“一宁！”

　　陈一宁送了些薄礼，感谢村长幼时的支持。村长摆摆手，一笑置之：“你成绩那么优秀，不上学可惜了，我们村好不容易出一个大学生的苗子，怎么可以不管呢？”

　　村长知她教书一事，更是欢欣。十多年过去，村里已是大变样，石路通，平房起，小学建了高楼，不过读书的学生更少了。

　　村长禁不住叹气，添了愁容：“孩子们长大了，都出去谋生活了，在外安家立业，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自然不会在这儿上学，村里自然空下来咯。”

　　他们唠嗑几句，陈一宁吃了午饭便告别。

　　小学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这件事渐渐在村里传开。混子们聚在一起，露出猥亵的笑；更有不知天高地厚者，动动嘴皮子，打起她的主意。当他们得知来者是谁时，纷纷叹：“居然是陈一宁！真真是女大十八变，谁会想到她居然是十多年前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女孩！”

　　关于村里的流言，陈一宁笑笑，她不多言。
　　她在打听陈树的消息。高中时，因李老师仍在小学，她偶尔会回来探望李老师，也知陈树三婚之事。大一方结束，李老师离村，她没了回来的欲望，此后再也不归，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村中大妈爱唠嗑，陈一宁路过时，听她们三三两两聊着闲事。陈一宁和陈树断绝关系这件事当年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兼之卖女儿的风言风语，自是人人闻之。知情者于是忍不住嘴，和陈一宁唠叨起陈树的事，既有痛斥之意，恨他目光短浅，也有为陈树说情。

　　她们苦口婆心：“一宁啊，老陈这事做的是不厚道，但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他现在也老了，生又生不了，只你一个女儿，不盼着你照顾，还能盼谁呢？”

　　是的，陈树三婚，媳妇仍是多年不孕，医院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身体十分健康。陈树下了决心，给自己做了个检查。医生诊断：精子活力低，很难存活。即使幸运怀上，先天性流产的概率十分大。

　　陈一宁活下来已是十万分之一的幸运，这是陈树唯一的血脉；偏偏陈树一直想要儿子，他从来不认可女儿。

　　陈一宁冷笑：可惜呀，他的儿子不稀罕他，迟迟不愿眷顾那微小的概率，更不愿成全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的痴心妄想。倒不如指望指望她，说不定她大发善心，愿意给陈树生个孙儿，皆大欢喜！

　　10

　　陈一宁上课多日，她注意到一个青年男子。对方是学校保安，在门口当差。中等身高，生得健朗，脸部轮廓尖锐，白皙的皮肤，清俊的面容，多了份春风的和煦气息；常着一身松松的牛仔裤和衬衫，算得上整洁。

　　初初几次擦肩而过，不相识，没有交集。有一天他忽然嬉笑着上来打招呼：“陈老师，你好啊，我叫王朗。今日相识，多多照顾。”

　　于是每当陈一宁路过学校门口时，王朗若在，一定会向她问好。

　　陈一宁不认识他，只觉莫名其妙，王朗笑言：“我是隔壁王家人，我们小时候颇有渊源呢。那时我妈妈想讨你做我媳妇，但你以自杀相逼，还胁迫我妈妈，说要是让你过门，你就给我戴绿帽！小时候我们没见过，但闹得也不愉快，说来我也十分惭愧……”

　　他嘻嘻笑，看来很和善的样子。陈一宁定定看着他，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淡淡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王朗嘴角一僵。

　　陈一宁一走，他撇撇脸，十分不屑：“要是老子追了你，一定让你好看！”

　　陈一宁稍稍打听王朗的情况。王朗是王婆的儿子。王家条件在村里算是上等，王父去世，王婆看家。她自认王朗是人中龙凤，更是捧在手心怕化了，十分稀罕。她供王朗上了专科，即使毕业后闲在家，无事可做，也助长她眼高手低的劲儿。

　　她看不上条件算不上好又没学历的别家女儿，认为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王朗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若非王婆找了关系，王朗怕也不能在学校当差。

　　王朗今年已二十有七，他自视甚高，拿鼻孔看人，挑挑拣拣皆不满意王婆选的妻子人选。王婆也依他，由他去，是以到今天仍未结婚，孤寡一人，闲来无事便在村中晃悠，也更遭别家唾弃。

　　王婆以为宝，对于别人的指点，她气得大骂，唾沫横飞，下巴的肥肉乱颤：“我看你们是嫉妒我儿子！”

　　“001，帮我查查王朗以后的经历。”

　　这是陈一宁执行的第二个任务：改变原主父亲对原主的态度。陈树重男轻女，对女儿不屑一顾。陈一宁成了世界中人，体验原主幼年辛酸，更知原主不易。

　　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任务奔走。在自身条件更优秀的情况下，以更好游刃有余地处理。

　　001机械的声音响起：“宿主，这个王朗不久会外出谋职，飙车却不甚伤了命根子，自此不育。”

　　不育？

　　陈一宁挑眉：不育好啊。王家人不好惹，陈树也不是省油的灯。比起来，谁输谁赢，未必有定论。

　　她起了心思，正契合她的算计。任务她会执行，却也不打算让陈树安享晚年。没有点纷争，这怎么行？

　　11

　　陈一宁不见陈树。

　　周末时，她混在阿姨之中，听她们唠嗑闲事。陈一宁先来，她在等一人。

　　张姨后到，她没见过陈一宁，不识人。陈一宁和陈树的纷争，她嫁了陈树，自是有所耳闻。于是当她坐下不久，阿姨们撺掇：“张婆子，给你介绍个人。这是一宁，她是老陈的女儿。”

　　张姨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虽为陈树三婚的妻子，却未参与过陈一宁的人生，若是平常家的人，倒还问得上几句，偏偏陈树横在两人间。张姨笑了笑，简简单单打了声招呼：“一宁好。”

　　“张姨好。”陈一宁笑着点头。

　　阿姨们扯扯几句，转移话题，张姨坐不住，以务农为由先散了场；陈一宁也借口告辞。她疾步跟上张姨，经过小路时，请她入草丛间谈话。陈一宁开门见山：“张姨，我……我爸他这些年怎么样？”

　　张姨心中忐忑：“你不恨他么？”

　　“我没办法，当年我若不那么做，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不否认我恨他，但他终究是我爸，血缘关系在，他是我的亲人，没有他就没有我，我还是放不下他。”陈一宁苦笑，她诉衷肠，道没奈何，“这些年置气，我其实也想了很多。在外漂泊多年，我很想念他。”

　　张姨心软了下来：“老陈他也念叨你……”

　　陈一宁诉求，她拉着张姨的手：“张姨，你和我爸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的话他一定听得进去的。我和他当年闹得不愉快，又十多年不见他，他应该不太想见我，我也不敢去见他，怕他赶我走。我知道错了，你能帮帮我吗？我想修复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找谁。我思来想去，唯一的盼头全在你这儿了。”

　　张姨为难：“我试试吧，他不说，我也不知他什么心思。”

　　陈一宁和张姨留了电话作为联系，她感谢张姨的帮助，又拿了些补品让张姨带回去。张姨推脱，陈一宁说：“张姨，这是我的心意。”
　　张姨遂收下。

　　晚间吃饭，张姨试探说：“老陈，一宁回来了，你知道吗？”

　　陈树夹菜的手一顿，声音也冷了下来：“提她做什么，我没这个女儿。”

　　张姨指了指桌上的补品：“这是一宁托我给你的。她跟我说她错了，希望你能原谅她，她知道你心里也许还介怀那件事，不敢来见你。你们是父女，哪有那么多仇啊恨啊的，真到不能和解的地步？”

　　陈树态度强硬：“还回去！她不听我话，我认她做什么？”

　　张姨说：“老陈，面子真有那么重要么？你不是想要儿子吗，医生说要不了，你也不想断子绝孙吧？这儿子要不成，孙子总有期盼吧？一宁能生啊，她要是不嫁人，男孩生的女孩生的都姓陈，有什么区别？不也是陈家的血脉？这么好的指望，怎么说不认就不认？”

　　张姨的确懂得拿捏陈树的心思，拿他最介怀的事来戳他的心窝子，正正说到心坎上去。

　　陈树搁了筷子：“不吃了！”

　　他洗了把脸，回房间躺床上休息。岁月在他脸上留了痕迹，磨灭青春的生机。他耳畔反反复复萦绕医生的话，魔音贯耳，是额恶毒的诅咒：“你的精子活力低，即使受精成功，孩子先天性流产的可能性很大。即使生下来，未必是一个健全的孩子，建议还是不要。”

　　陈树恍惚，他一心想要个儿子，没成想命运虽然眷顾他，成全他当父亲的愿望，却还是捉弄人，生了女儿。

　　他透过敞开的大门，红色鲜艳的包装盒夺人眼目。张姨的话入了他心间：你不能生，一宁能生啊，不都是陈家的血脉？

　　陈树的思想动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30 00:10:27~2022-12-01 22: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们嗑的cp都是假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