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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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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我没有听到对面传来开门声,小宝没有回家,他会去哪?
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不可能任由小宝一个人在外游荡,我追出去找他,没有多想,直接在樟树下找到小宝。
夜已深,路上行人廖廖,小宝一个人坐在树底下,背脊绷得很直,脸上是倔强而令人心疼的表情。
我走过去拉小宝的手,想叫他跟我回去,但还没有碰到小宝,就被他躲了过去。
他瞪着我:“你来干什么!”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忽然理解那一刻小宝的受伤。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头,堵住我的喉管,封闭我的唇舌,这一刻,我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宝漆黑而亮的眸子因昏暗环境而暗淡:“不是不想我碰你吗?追出来干什么,假惺惺!”
我被假惺惺三个字刺痛,双唇嗫嚅:“……小宝。”
他撇开头,我以为他要继续无视我,谁想片刻后,他先红了眼睛,问:“为什么推我,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睡,你从来没有推开我。”
我清楚明白小宝的委屈,为什么小时候的哥哥长大就变了。我感到一瞬间的高兴,因为小宝对我的依赖,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委屈的是我对他亲近的排斥,是属于小孩子类的变扭和不高兴。
小时候怎么能和现在比较,那时我心无杂念,亲近自然。
他撇开的眼神最后落在我脸上,一时之间,我不知究竟谁看起来更可怜。
大概还是他吧,因为这件事他永远得不到答案的真相,他会被蒙在鼓里,永远做我的弟弟。
而作为报应,我一辈子爱而不得。
真他妈公平。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小宝。”我说的真诚,目光注视着小宝的神情变化,终于露出些松动的意味。
我伸开手,小宝看了我怀抱一眼,犹豫一会儿,慢吞吞靠近我怀里,我抓着他的背:“……你怎么可以说我假惺惺。”
我看小宝比什么都重,就算现在叫我去死,我也毫不犹豫赴死。
“对不起。”他的道歉来得比我快,后面跟了一句:“……谁让你要惹我生气。”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宝看着乖巧无害,实际报复心比谁都重。但我不讨厌这种报复心。
这件事过后,我开始注意控制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我怕再来一次,他跑出去,我找不到他。
但其实并不会,小宝可以让谁都找不到,一定会让我找到。
那颗樟树可以说是我和小宝的秘密基地,虽然这个秘密基地,四面是风,人尽皆知,但只要我们不说,这里就是我和小宝的秘密基地。
那天那么晚了,小宝不回家,选择跑出去,他有目的有方向,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他,他仗着他对我的了解,我对他的担忧,所以有恃无恐在樟树下等我自投罗网。
而我像一只自以为精明,其实笨到无可救药的鸟,真的一头撞进小宝为我布下的网。
我并不认为这是小宝喜欢我的表现,我没有近视眼,也不存在老眼昏花的可能性。我分得清什么是爱情的喜欢,什么是友情兄弟情的喜欢。这只是小宝对我的任性和依赖,我不讨厌,但我确实因此开始注意和小宝之间的距离。
效果明显,我不再被频繁的生理反应折磨,但这世界就是他妈的讲究公平,什么事情都搞出一把双刃剑,远离小宝的弊端同时显现出来。
我好像撕裂成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左边那个告诉我,小宝是我弟弟,要兄弟友恭,要做一个正常而普通的好哥哥。
右边那个却尖啸着要靠近小宝,想看小宝的脸,摸他的腰,亲他红色的嘴唇。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在小宝看不见的地方发疯,当小宝出现,又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再这么下去,我怕自己在未来的某天终于精神分裂。
为避免不必要的同床共枕和永无止境的折磨,我跟班主任申请住宿,不再走读。
高三申请走读的很多,忽然申请的并不少数,我们班上就有七个。
学校都是两人间,没有单人间,我是个注重隐私的人,我不喜欢自己的私密空间有任何一个除了小宝之外的人出现,所以我整理好了措辞准备找班主任,但还未开始,班主任便将住宿划分名单发了出来。
大概老天看我被折磨得太惨,慈悲心终于发作。我很幸运,恰好被分到唯一一个单独的房间。
小宝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真的决定了吗?”
我不敢看他,低头收拾衣服,也没几件,学校不允许穿自己的衣服,大家都穿校服,白花花一片,谁和谁都相像。
晚上,小宝依旧在我房间睡觉,只是这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粘上来抱住我胳膊。
我觉得远离政策奏效的同时不由自主感到失落。
小宝很聪明,家庭幸福和谐,父母婚姻美满,按道理这种家庭出生的小孩,大大咧咧并不细腻。但小宝在我身上却格外敏感,他敏感察觉我的一举一动,敏感察觉我不动声色的逃离。却闭口不言。
第二天,我开始了属于我一个人的住宿生活。
我以为短暂地远离小宝日子会过得更好,但老天一个巴掌拍下来,告诉我我太天真了。
高一教学楼和高三离得太远,几天下来,我和小宝竟然一面未见。
他偶尔给我发短信,大多都是一些简短的句子,有些人明明是个话痨,在手机上却言简意赅吝啬得要命。
不能见面,只能看短信聊以慰籍我看了几遍,总共八条,一共三百八十四笔画。
人就是犯贱的生物,想远离小宝想住宿的是我,被思念折磨到发疯的也是我。
半个月,不长不短,但过得艰难。
那天我准备去晚自习,被班主任拦下,他担忧地看着我:“平安……你是不是太拼了,我看你瘦了不少,在这么下去可不行,今天晚上别上晚自习了,休息一晚。”
我并不觉得自己拼,我甚至认为自己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早上五点醒,半夜二点睡,这是属于高三生的常态,学校里的每个人都这样。
我拒绝班主任的好意,却在第一节晚自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头疼。
我很少头疼,但每次头疼都能要了我的命。
算了,请假吧。我对自己说。
我去医务室拿了几颗四颗布洛芬,一颗丢进嘴里,剩下三颗装在塑料壳里放进书包以防哪天头又痛起来。
宿舍有几间房亮灯,大概是和我一样身体不舒服的人。
我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看不出一朵花来,但眼睛这玩意儿好像有它的思想,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多愁善感,我的发烫而扭曲的思维晃晃悠悠东走西窜。
我想我可能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上帝特意为我安排了一个父母离婚,家庭破裂的悲惨身世,觉得不过瘾,又给我安一个乱七八糟的性取向。
性取向,心之所向,真有这么简单,此刻我就不会出现在硬得全身骨头都痛的床上伤春悲秋了。
上帝创造人,说自己用心且人人平等,但总有几个不小心打了瞌睡,犯了疏忽。
身为普罗大众中被犯了疏忽的那个人,我可以喜欢任何人,男的女的都可以,唯独小宝不在选项之内。
我总是以小宝他哥自居,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我是他“哥”,我比他大,我见过的东西比他吃过的盐都多,我的道德底线不允许我去霍霍小宝,我必须带着他向大家所认为的正路走去,即使最后我不高兴。
药效起来之后,我心思也活络起来。我这个刚刚信誓旦旦,坚守道德,说要带领小宝走正路的人,忽然丧心病狂地将手伸向了下三路。
自从搬进宿舍以来,我起码半个月没有做这种事。
刚刚想小宝想太久,火沿着心管烧起来,烧得人难受。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我没有纠结多久就开始,宿舍空空,乌漆嘛黑,很好的环境,甚至比在家里环境都好。
因为在家里我总要提防小宝随时来敲门,担惊受怕让小宝看见那个自称是他哥哥的在床上叫的居然是他的名字。
在宿舍我没有这个顾虑,甚至不自觉从喉咙溢出小宝的名字。
“小宝……小宝……”
我他妈真的受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叫出最后一声小宝的名字,身体痉挛之后陷入舒畅,头疼也巧合而奇妙地消失彻底。
我打开门,准备通风。却看见刚刚情动嘴里叫的小宝,那个应该在几百米以外高一教学楼自习的小宝站在门外。
一门之隔,小宝表情空白,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像丢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