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喜欢师父了》野我

18、消愁

　　17

　　娄长明低着脑袋，乱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五官的轮廓在月色下半明半暗，虽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凭借半残的剪影也能让人浮想出这是一个英俊的男儿。

　　可就是这样一个令无数少女向往的男儿如今却沦落至睡大街的地步来，倒是可怜，连娄长明自己都冷嗤不止。

　　脚边的酒罐子‘哐啷’一响倒地碎的八分五裂，咕咚几声全流光了。

　　“不好意思啊这位公子，天太黑了，实在没看清有人在这。”那踹坏他酒罐子的人忙低声道歉。

　　娄长明闻声抬头，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反应有些迟缓，半晌才不咸不淡地说道：“赔钱。”

　　“哦，好。”那人忙着掏钱赔礼，却被身旁的一位男子戳了戳肩膀，他抬头，两人对视，男子悄无声息地指了指娄长明。

　　真是糟糕啊。

　　前不久刚被揍地爬不起地来，今日就又见到了。

　　苻驹不再出声，将几枚铜板放在娄长明的手边，他起身准备和钮子转身一同离去，还不想这么快就又一次惹火烧身。

　　“等下，”娄长明仰头灌一口酒，滚了滚结喉，道，“就这么一点，打发叫花子呢？”

　　“对不住。”苻驹直接拿了银子出来回身放下，足够他喝够几缸子的酒了。

　　娄长明抄起钱两，他知道对方出手阔绰，便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兜里，他就是这么不讲理，反正进了他的兜，就是他的了。

　　云破月出，地上积水空明，周遭噤若寒蝉，只有三两人结伴同行而过。

　　“二位去哪？”娄长明没回头，眼神放空般看着前方。

　　“在下自然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既然已经赔了酒水钱，我们便先离开了，公子自便。”苻驹是名门贵族出来的大公子，面对娄长明这样蛮横霸道的人，态度已是尽力做到最好了。

　　“切，能有什么事？两个废物，这么些时日才行至潭州，就这样的速度还想求成神之道？怕是下辈子都难飞升。”他揶揄道。

　　两人一愣，这是被认出来的。

　　两人在原地踌躇不定，这到底是该跑还是留，是打还是不打，心中左右摇摆难做抉择。

　　做下属的习惯了保护主子，钮子拦步挡在苻驹的身前，神经紧绷：“娄公子，我们就只是路过而已，弄坏了你的酒罐子，实在是我们的错，但我们已经加倍偿还了，还请娄公子放我们一次。”

　　夜色太深，娄长明的背影几乎和这夜融为一体，差点让人以为他消失在了原地。

　　长久的沉默过后，娄长明站了起来，他酒量很好，除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以外，其他和平常无差。他拍拍屁股上沾的灰，将酒壶悬在腰间，往前迈步时踢到了摔碎的瓷罐。

　　“你们很怕我？”他问。

　　“不怕，只是希望娄公子待人不要那么的粗暴。”苻驹抢先道。

　　他说的已是相当委婉，粗暴比无情残忍好多了。

　　“哦，那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娄长明指着钮子。

　　废话，第一次见面就要切人家的手指头，地痞流氓也是口头上唬唬人，他倒是动真格的，谁能不怕？

　　“我不紧张。”钮子尚不会撒谎，眼神都打飘了。

　　娄长明没那个兴趣和他们打架，一般来说第一次打不过他的，那以后就都不会再有能赢他的胜算，自然也就没了那个趣味。

　　他单刀直入道：“我问你们，你们此行，接下来该去哪？”

　　苻驹轻轻按了下钮子的肩膀，示意他卸下防备，他回答：“入平城，拜沈仙尊为师，求成神之道。”

　　“我知道，我是问你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潭州城临河，过了小河还有大江，若是想减少路程，就得走水路。”苻驹道。

　　娄长明看过地图，苻驹的确说的没错，小河飘摇几个时辰就能上岸，可辽江不行，这得乘载人的大船出行才可，海上飘荡摇晃个三天两夜的才能到达对岸。

　　就凭他手上的这点碎银怕是坐不了船，他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可那一头的两人听不出来。

　　“带我一程。”娄长明不知耻道。

　　“啊？”

　　“啊什么啊，我也去平城，顺路。”娄长明一副恣睢恶劣的态度，根本不像要求人搭伙同行的。

　　“可是，娄公子，你为何非要和我们一路？”苻驹觉得像娄长明这样本领高的奇人是不需要同伴的，当然了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人性情变得太快，喜怒无常，捉摸不透。

　　“路途遥远，一个人太寂寞了。”娄长明道。

　　“可我看娄公子不像寂寞的样子。”钮子道。

　　月华满地，地上的碎瓷片闪着粼粼的光，娄长明指着那些破瓷片道：“我都借酒消愁了，还不寂寞？那我是不是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才能看出来我寂寞难捱、悲伤难抑。”

　　他这话别有意图，噎得两人说不出话来。

　　“大公子，我们真的要和他一起走吗？”钮子压着声说。

　　苻驹当然不愿意，谁想和一个暴戾顽劣的人长久的待在一块？若是对方一个不开心就要剁手指的，那十根手指也不够砍的，可娄长明太厉害，修为与境界都在他们之上，就算两人联手都斗不过他。

　　苻驹道：“娄公子，既然是一路的，就一起吧，只是，希望娄公子不要再因愁苦不散而做出些奇怪的事来。”

　　听他这么说，娄长明此刻倒是真的愁苦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笑：“愁苦都是有来由的，我的愁苦都是因为我两袖空空，囊中羞涩。”

　　“……”两人听出来了，娄长明这显然是钱花光了，需要傍个钱多的傻子。

　　“若是钱财能消娄公子的心上愁，那解决起来也方便。”他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双方都知他这种虚头巴脑的花腔连七岁小孩都看得穿，但双方都极其配合彼此，娄长明拍拍手，心中非常满意：“既然最大的愁已解决，那自然不会做出些令二位心惊胆战的举动来的。”

　　他就是逼人答应，无耻。

　　此夜，娄长明成功入住潭州城最奢靡的客栈，热茶点心一应俱全，挥挥手就能有热水搬上来，屋内灯油燃的是最贵的，点的香也是沁心助眠的。

　　娄长明心中不免感叹一句，跟着有钱人混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吃喝住都是皇帝般的待遇。

　　不像跟着云礼，同行第一夜住的还是张姑娘的家，吃的也是张姑娘做的饭菜，睡的也是张姑娘家的床，谁能受得了这种憋屈。

　　娄长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半夜的忧愁后半夜就烟消云散，他心满意足解了衣带准备睡去。

　　有东西从衣袖间滑过掉落在地上，娄长明弯腰去捡，手掌上放着的是两颗用黄纸包的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