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秘境未命名》一渊寓言

23、昼耕夜诵

　　这一天傍晚，残红映血妖艳异常，整个天空从中间一分为二、半红半青，乃多年未见的之奇观。

　　17:30

　　新兵营响起了古老而急促的军号声，不用多解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晚餐的信号。

　　食堂里，再也不是此前自由散漫式的做派。九人一组的长条桌，按照班级放好了桌牌，显然是从这一顿饭开始，哪怕吃饭也是军事化管理了。

　　桌上的饭菜和餐具已经准备好，四大盘荤素搭配的菜，一大碗清可见底的萝卜丝蛋汤，一大盆米饭，以及一摞搪瓷碗和一堆筷子。

　　所有人鸦雀无声，快速而有序地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垂手而坐，并不敢率先开动。

　　乔漆和戴韦笠带着肥四，明明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却没有办法低调，因为他们这一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甚为惹眼。

　　上午给新兵营训话的年轻军官又出现了，只见他一改此前“凡事好商量”的温和模样，而是刚毅着整个身体和面容，冷冷地下令：“开饭！”

　　安静的过分的食堂，开始游走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尽管并没有明确的分工和事先的演练，但是每一桌都配合得相当默契。

　　年轻的军官看了，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当他的目光穿越整个食堂大厅，落在“两个半组合”这一桌时，却皱起了眉头，稍一思索，就了然了个中缘由，于是径直走了过去。

　　乔漆老远就感觉到，年轻军官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但是他想不出他有什么找自己茬的理由，索性静观其变，没想到，他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这倒是把“两个半组合”吓了一跳。

　　周围，也有注意到年轻军官动静的人，但是发现和自己没关系，也就安心地继续干饭。

　　还别说，饭菜未必比中午的有了质的飞跃，但是分餐制向聚餐制的改变，极大地激发了众人“抢食”的心理，因此气氛空前的活跃。

　　也是，大盆的牛肉炖土豆、芝麻凉拌苦苦菜、油腻的大朵青椒炒肉片和油炸面裹小炸鱼，都是适合大口吞咽的菜肴，其中若隐若现的中药苦味，更凸显了充分咀嚼之后的回甘。

　　年轻的军官也不管他们直愣愣的眼神盯着自己，自顾自地满满地盛了一碗饭，捞起一块肥肉相间的大块牛肉，就哼哧哼哧开吃起来，那架势摆明了——我就是过来吃饭的。

　　“两个半组合”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闷声不吭地努力吃饭，谁让他们这一桌肉多僧少呢，也是甜蜜的负担。

　　这个年轻军官也不犯嫌，到点吃饭，吃完就走，“两个半组合”也表示很满意。不过，很快，他们就要心生不满了。

　　其实也并不是每桌都有九个人就餐，但好像就是有人气不得“两个半组合”这一桌如此多吃多占，每顿饭桌上多个人，每顿饭桌上多个人，也不过两天功夫就满员了……偏偏呢，这些人都是军官□□，业务能力不知深浅，就冲这饭量确实不可小觑。

　　就连肥四也对自己日益减少的口粮心生怨怼，一看到这些抢食物的家伙过来，就浑身竖起毛，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但也只限于如此，它也知道惹不起的。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诡异的局面，乔漆暂时想不明白，大概就是见不得自己一伙人占便宜吧。

　　闲话少说，还是回到那一天晚上7：00，新兵营所有人准时在阶梯教室集合。

　　30分钟的《新闻播放》延续了古老的传统，前20分钟是东方帝国境内发生的大小新鲜事，后10分钟是国际新闻，即使再不敏感的人，也能在其中发现蛛丝马迹，一些所谓的神迹、异象、超人的奇闻异事明显比例增加，这还是经过筛选后的结果。

　　当韦尔东神情肃穆地站在讲台上时，尽管围了一圈的人，无论站着还是坐着，望向他都是俯视的视角，可那分明是无比的仰视。

　　“那我们今天的授课，就正式开始吧……”

　　韦尔东略带口音的声音，似乎有一股魔力，盘旋在众人的脑门上，如同古老的梵音，一层一层地净化在场者的灵智。

　　“相信很多人，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发生的奇妙变化，暂时还没有的，也不用过于担忧，按部就班地去修行、去训练，即使达不到一蹴而就的顿悟和醒悟，也是可以在各种人为的促进下，到达身心质的飞跃。”

　　“有些事实我无需隐瞒。虽然我创造这套方法论，有关于觉醒催生的，虽然也有志愿者参加前期实验，但是从系统意义上来说，你们才是第一批参与者，或者叫做‘实验者’更准确。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但是生而为人，在这个并不太友好的世界，谁还不是一个孤独的实验对象呢！风险和汇报是成正比的，何况，还要安全队的军人荣誉托底，怎么也不算是一个亏本买卖。”

　　四下里传来一些轻笑声，一般情况下，像他们这些人和安全队是完全平行的。

　　无论哪个时代，军人总是代表着正义、孤勇、铁血、武力值以及人民无条件的信赖。而他们是行走在对立面的社会渣滓。

　　从未想过，二者某天也会有交集，如此奇妙的化学反应，大概也是世道崩坏的一个预兆了。

　　韦尔东非常崇尚“知其所以然”的理论，他并非是怀疑新兵们看图集自学的能力，而是他想通过重复、加深、巩固的办法，让他们一遍遍加深对基本修行动作要领的熟悉程度，直至转化为身体本能。

　　韦尔东本就是一个博学的人，为了印证自己的学说理论，他讲了一个名叫郭靖的傻小子苦练“降龙十八掌”的典故，这是他媳妇儿用做菜换来的，一共十八式，他只练这十八式，最后练成了一代宗师，而比他聪明的人，学的比他多、比他杂，最后却泯然于众人……

　　乔漆并不关心这个故事的励志深意，他只是好奇能换来“降龙十八掌”的菜有多好吃。很久以后，他终于找到了这个故事的出处，一个名叫金庸的老先生所写的《射雕英雄传》，明明书里最有意思的是郭靖与黄蓉的感情戏，而黄蓉做的菜，怕是这个世代最有才华的大厨也复刻不出来吧。

　　其实，从某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当代的郭靖，人手一本韦尔东的修行秘籍，在日复一日中参悟一套动作所带给身心的抽象力量。

　　这还只是入门级的东西，等他们真正入了门开始精进了，才发现上了贼船再也回不了头了，而那些从一开始就选择“回头”的人，却早就懊悔地捶足顿胸了，有什么比机会摆在面前却让它白白溜走更愚蠢的呢。

　　当神一样的韦尔东退下了，凶神恶煞的执法官“牛魔王”就上场了。

　　他姓牛，名庖，是安全队中有名的莽汉，出了名的执法严苛，彼时，众人还都不知道他的厉害。

　　与韦尔东的儒雅不同，牛庖一上来，略去了寒暄，直接开始念一份报告：“新兵营第一期满编270人，但是我们在座的只有257人，也就说有13个人选择了当逃兵，这实乃军中耻辱。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参军的，但是从你们接受这一份使命开始，你就是一名军人，当以严守军纪、服从命令为天职。”

　　紧接着，他继续用牛式咆哮法念了《二十二条军规》，并要求每个人都要达到会背的程度，他会不定时地抽背，如果有不熟者，他会让他知道后悔从娘胎里出来……那份气场，令所有人虎躯一震。

　　暴风骤雨之后，和风细雨的年轻军官又上场了，他这一次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周祎围，年龄24岁，新兵营的书记官，负责宣传、思想政治和对外事宜。

　　他郑重通知在场的257名新兵学员，正式的入营典礼将在第二天举行，并且也遗憾地告知没有来的那13名缺席者，安全队将永远对他们关闭大门，无论是从失信角度，还是契约精神的淡薄而言，他们都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不可托付、也难当大任，是彻底无可救药的傻瓜……

　　这话说得义愤填膺，浩气凛然，但是乔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打个比方，比如此前的公司团建，乔漆逃了，老板李任潮对来参加的人说，不参加的人是对公司的不忠诚，然后痛骂了一顿，但问题是，罪魁祸首乔漆听不到，反而挨了一顿臭骂的，是那些参加团建的人，是不是很搞笑。

　　最后，在众人打着呵欠等待着下课铃声响起时，周祎围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宣布道：“从明天开始，每个人除了上课、修行和训练外，还要参加农事劳动，种植草药和养殖动物。这些统统都将计入学分考核，不用我说，万一淘汰了有多丢人了吧。但是，大家也不要太担心，我们并没有设置末尾淘汰制，但是设置了学分线。一月一小考，一季度一中考，半年一大考，按比例计算总学分。希望大家好自为之。可能会淘汰人，也可能不会，薛定谔的猫！”

　　说完，他露出了猫一样狡黠的笑容，连肥四都看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