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远》江毅清

3、第3章 我想逃离

　　次日，宋芸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她换上了整洁的校服，来到厨房，煮了一些挂面。
　　吃完早餐后，她将书包收拾了一下，确定该带的都带了，才准备将拉链拉上，然而，放在枕头边充电的手机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宋芸垂眸，细长的睫毛在微弱的晨光的照耀下微微闪动，万一呢？万一就救了自己呢？
　　房门关上了，枕边的手机不见了。
　　公交车行驶的有点慢，半路走走停停，一波人下车一波人又上车。
　　来到学校，保安站在校门口，出示校牌即可进入。这会儿还没几个人到来，远远便可听见住宿生晨操的音乐声。
　　宋芸向教室走去，中途路过了政教处，她顿了顿脚步，旁边的公告栏清楚的写着：为师生排忧解难，杜绝一切不良行为！请大家相互监督，及时汇报，如有违反纪律危害校园安全的行为，不论轻重，一定严惩。
　　可以相信学校吗？
　　她带着这个疑虑回到了教室。
　　宋芸个子1.66米，坐在第三排，座位上的凳子又不见了，她没有觉得意外，而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教室后面去，在黑板报下面找到了那条满是粉笔灰和脚印的凳子。
　　每次出黑板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拿宋芸的凳子用，却从来不擦干净还回去。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觉得这个女孩好说话，好拿捏的呢？大概是宋芸带伤进入教室时，明眼人都看出她被打了，她却什么都不说…是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被安排到宋芸身上，她却毫无怨言，老老实实的干完…是有人拜托宋芸帮忙值日，她从未拒绝...
　　是她的沉默在他人眼里早已变成了懦弱。
　　宋芸轻叹一口气，从课桌里拿出两张湿纸巾将凳子擦干净，然后用干纸巾再擦拭一遍。
　　昨天老师布置的任务她都一样不落的完成了，语文数学的课前新知识也预习好了，现在离早读还有挺长时间，宋芸拿出英语书开始记背单词，有不会的她便用红笔圈画起来或者写在她专门准备的陌词本上面，课后有时间她便会去问老师。
　　早读的时候老师宣布了一件事，“你们的高二接近尾声了，学校会像往年一样以今年的期末成绩为主将学习与品德优秀的同学送入重点班，你们争点气，别觉得普通班和重点班差不多，那只是你们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等你们真的有机会进入那边的重点班，你们就会知道差距在哪了，这无非对你们的高三及高考有很大的益处。”
　　台下的学生除了成绩较优异的跃跃欲试外，其他的该怎么样怎么样，没有人不想去重点班，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想再多也没用，不够格就是不够格。
　　宋芸将手中的笔又握紧了几分，她这两年一直在往上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努力总是没错的。
　　同桌碰了碰她的肩膀，“你不会想去重点班吧？”
　　这人皮肤黝黑，个子不高，长的一般般。
　　见她不说话，这人又说道：“你得看自己有没有资格对吧，还不如留在这个班，虽然你成绩是好，但那又怎么样，重点班成绩好的多的是，你算老几？”
　　宋芸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我想去。”然后继续背课文。
　　“你说想去你就能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语言充满着嘲讽与不屑。
　　女孩没有理会他，这不是第一次被这人莫名其妙的讽刺。
　　下了数学课后，宋芸总感觉门外有人盯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往外面看去，只见邹丽嚼着口香糖，单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挂着笑容目光却格外凶狠的看着自己。
　　宋芸低下头，不敢再看外面，握着笔的手却始终在颤抖，她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这群人昨天没把自己折磨够，其中还有人被踹了一脚，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那就这样等着被打吗？像往常一样被打的遍体鳞伤吗？那这次带手机的意义是什么……
　　班主任办公室就在楼下，政教处就在楼下，只要自己勇敢一点……
　　等那道凶狠目光消失之后，宋芸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夹着她手机的练习册，然后离开了座位。
　　或许会得到他们更加残忍的报复，但如果一直这么弱懦下去，被伤害的依旧只有她自己，而那群人也不会得到什么惩罚，往后她们只会更猖狂，便会有无数个人被霸凌。
　　她一步一步的下着台阶，每一步都是她挣扎过无数次而决定的。
　　不知不觉，宋芸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里面有很多问问题的同学 似乎没几个人注意到她，班主任的办公桌在最里面，可以看见她正在批改作业。宋芸越过其他人，向班主任走去，距离只有2，3步的时候对方也注意到了她。
　　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扎着万年不变的低马尾，身材也有些发福。
　　“宋芸？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吗？”女人展露着笑容，同时也停下了手中的笔。
　　女孩点了点头，从练习册里拿出手机。
　　班主任先是一愣，继续说道：“上交手机？我记得你是通校生吧？”
　　宋芸心里有些激动的打开手机，手却颤抖不止，她终于点开了那个视频，然后放到班主任桌子上，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屡次问她伤口原因的女人，只能将头低下，试图平复情绪。
　　班主任则注意力放到了手机上面。
　　里面的女孩背着书包拼命向前跑着，她的眼神充满着恐惧与绝望，仿佛后面的恶魔下一秒就扑上来了，“跑啊？怎么不跑了？”嚣张肆意的语气顿时占满整个屏幕，出现的人正是邹丽，她在笑，笑声却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今天我们来玩点什么？”下一秒，耳光便重重的打在女孩脸上……下面的内容可想而知……
　　“岂有此理！”女人跳起来大吼一声，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此动静让不少的师生往这边看来，旁边的老师好心问道：“李老师，发生什么了？”
　　李娜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看向眼前饱受校园霸凌的女孩，努力平复内心的愤怒，“宋芸，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女孩低着头只吐出三个字，“怕报复。”
　　“那为什么现在不怕了？”李娜问道。
　　脑海里再次浮现少年在她绝望之际抓住她的时刻，那天忽然放晴了，他是唯一一个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人，他的出现亦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勇气与动力。
　　宋芸将头抬起，眼里闪烁着泪花，她的脸蛋很小，皮肤白楷，嘴唇小而粉嫩，此刻竟有着破碎美。“因为我想逃离他们，我想有自己的生活，即使后面会得到报复，但如果现在不站起来，就一定没有任何摆脱的希望。”
　　“你能站在这里告诉我就证明你已经战胜了以前那个无时无刻不恐惧的自己，你没有错，所以你不用害怕他们，这群人终将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胆敢再次对你进行施暴，法律会制裁他们。我现在带你去找年级主任。”李娜抛开手头的工作，牵着女孩的手走出了班主任。
　　李娜的身高只有1.55，但此刻她的背影在宋芸眼里是无比的高大，而那只被她牵着的手也感受到了温暖。
　　本来打算去一楼主任办公室，好巧不巧，在楼梯转角处就碰见了巡查的蒋文德。
　　“李老师急匆匆的拉着你班学生要去哪里啊？”蒋文德将手捞在背后，一副轻悠模样。
　　李娜停下了脚步，她压抑着内心想要爆发的怒气，说道：“主任，我有事找你，我们去办公室说。”
　　蒋文德看李娜表情这番严肃，点了点头。
　　...
　　“现在的学生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公然殴打同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刚才的清悠早已不在，蒋文德的脸被气的通红，他让每个班隔三差五就开一次预防校园暴力主题班会，那一群不知耻的人却偏偏对着干，以欺负同学为乐，这是什么扭曲的心理？这对被霸凌的那位学生公平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看向宋芸，眼里泛滥着同情与怜惜，“孩子，不用怕，我现在就查出这些人哪个班的，我让他班主任亲自揪着他们来这里！”
　　此时，宋芸的内心再没了以前的慌张，班主任在，年级主任也在，他们都在为自己做主。
　　她可以，她可以战胜内心的恐惧，因为该感到担惊受怕的不该是她。
　　邹丽，2111班。
　　刘鑫，2111班。
　　仲恺，2111班。
　　谢美，2111班。
　　“哼，这个班真是人才济济，班主任干什么吃的？他们父母干什么吃的？”说着，蒋文德便给2111班的班主任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主任有什么事吗？”
　　“带着你们班邹丽，刘鑫，仲恺，谢美来我办公室，还有联系他们的父母，叫他们来学校里一趟。”
　　2111班班主任显然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他们是犯什么事了吗？”
　　“当面说吧！”蒋文德挂了电话。
　　在等待期间，蒋文德也得知了宋芸这一学期以来所遭受的霸凌内心也越来越气愤。
　　“宋芸，你先回去上课，这里交给我和你班主任就行了，相信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李娜摸了摸宋芸的头，示意她可以放心回去。
　　她也明白两人的用心，他们是怕自己情绪再次陷入恐慌之中吧，而且待会有家长的到来，免不了被一些家长拉着说这说那，影响心理。
　　现在是第二节课课间，因为操场旁的建筑物换新，所以不用跑操，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宋芸也不想回到教室走进那压抑的气氛，她想着笔快用完了，便去了商店。
　　这会儿商店是人山人海，看着十分拥挤，难得没有跑操，大伙都想着犒劳一下自己。宋芸买笔的念头也没有了，刚准备转身离开，一个身影落入了她的眼眸。
　　他穿着校服，许是刚运动完，乌黑的发梢有些汗珠，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含着笑意。
　　“是他……”她暗淡的眼睛里涌入一丝柔光，压抑的内心仿佛也得了安抚。
　　隔着人群，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眼里装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一个女孩出现在了他身边，扎着一个丸子头，笑起来有两颗小酒窝，清纯可爱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倒是挺合适。
　　女孩踮起脚尖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谢远无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宠溺，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情侣吗……应该是吧……也是，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女朋友。
　　失落感一下子便占满了内心。
　　宋芸转身离开了商店。
　　“唉，有个好看的妹子在那看你呢。”那人边说边示意谢远往前面看。
　　男孩应付似的看了一眼，有的只是匆匆路过的学生。
　　他笑着推了一下旁边的男生，“你六舅在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