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远》江毅清

2、第 2 章

　　宋芸跟着男孩下了楼，当两人踏出校园的那一刻，天空忽然放晴了，一抹阳光出现在天空中，慢慢的，压抑的乌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晴朗，温暖的光芒。
　　街上人来人往，汽车的笛鸣声，小贩的叫卖身……
　　前面就是公交车站了。
　　宋芸一路上都在纠结如何向他道谢，该怎么说出口，要不要买瓶汽水之类的……
　　她的手不停的揉搓着衣角，嘴巴抿成了一条缝。
　　“到站点了。”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宋芸抬头看去……：
　　阳光倾泻下，给少年镶嵌上了层层光晕，净修长的背影让恍惚间产了幻觉。等他转过，才看见，那柔软的黑发，精致的五官和似笑的容颜定格住了时光。
　　一种别样的情感好像渗入了宋芸心中。
　　男孩站在站台边，掏出手机把弄着，“准备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宋芸一时间没了底气。
　　她知道那群人的背景多多少少不简单，不然也不会如此猖狂，总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一忍就是整整一年。
　　“不知道？”谢远关掉手机，有点好笑的看着她。
　　宋芸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总得学会保护自己。”他无奈叹了口气，然后将录制好的视频打开，把手机递到宋芸跟前。
　　宋芸接过手机，里面赫然呈现着她慌忙逃窜以及施暴者肆意妄为的画面。
　　她强忍着镇定，可刷白脸蛋足以说明她的恐惧。
　　“带手机了吗？”前者问道。
　　宋芸摇了摇头，她好像也明白了这个人的用意。
　　“你回去加我微信吧，我把视频转给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谢远说完就往书包里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张草稿纸，唰唰两下，然后将纸给了宋芸。
　　宋芸看着这排微信号，心里很复杂。
　　不一会儿，公交车便来了。
　　“谢谢你。”宋芸小声说道。
　　男孩笑了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公交车由远及近，女孩小心的将披在身上的外套取下，然后递还给谢远。
　　宋芸上了车，按照以往的习惯坐在了最后面。此时的车内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自己以外，就剩两个一脸疲惫的靠着窗户休息的成年人。
　　往车窗外看去，男孩正单背着书包，拿手机扫路边的共享单车。
　　他不坐公交车？那他为什么……
　　宋芸拿出那张纸条，脑海也再次回应着男孩那句：
　　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做法？是啊，她为什么要忍呢？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惨受这群恶魔的欺凌与暴力，到底是凭什么呢？
　　宋芸将头埋的很低，没人看见她那无助的泪水。
　　当她第一次被人堵在厕所，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可见这种想法是有有可笑。但是事实上，这群人骨子里裹着一种病，一种以欺凌他人为快感的病。你的忍让只会让这群恶魔更加兴奋从而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个城市这么多学生，到底有多少人像她这样被压在黑暗深处被恶魔肆意霸凌呢？
　　可是真的能反抗吗？
　　她不知道，她不确定，因为这么长时间来，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面临这群施暴者，直到今天那个人的出现。
　　公交车上的人进进出出，很快，到站了。
　　宋芸下了车，她想到自己身上明显的伤口，只是祈求母亲不要在家，因为她这次想不到任何理由搪塞过去了。是啊，又是这么懦弱的想法。
　　因为楼房的出租价格较贵，所以宋芸便住在相对便宜的瓦房里头，这里面环境自然不怎么样，又湿又潮的，蚊虫与老鼠也是多的不行，但这里从不缺租客，因为大多数人是来城市打拼的，不是来过好日子，能省则省，至少这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家。
　　她家在最里头，虽然不想，但遇到好奇心重的大妈是躲不过的。
　　大妈蹲着身子拿着刀刮着鱼麟，周围弥漫着刺鼻的鱼腥味，她时不时用手拍一个缠在大腿上的蚊子。
　　看到回家的宋芸，入眼的便是女孩身上淤青的伤口，即使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隔三差五就带着伤口回家，但她还是要问。
　　大妈向宋芸招了招手，嗓门挺大，“宋芸啊 放学啦？”
　　女孩笑着点了点头，不由加快了脚步她只想快点到家。
　　大妈继续提大嗓门说道：“你身上紫一块青一块是怎么回事？莫跟我说又是撞到了，是不是天天在学校跟别人打架？我跟你说呀，你是个女娃子怎么能老是跟人打架呢？要好好学习。”
　　大妈这么一说，有几个刚下班的人来不由得放慢脚步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女孩。
　　宋芸抿了抿嘴唇，她不想和这种人费太多的话，她越说这人便更会变本加厉，她直接忽悠大妈的语音向家的方向走去。
　　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房子很小，客厅摆放着一张床，前面再走几步就是一个极其狭窄的厨房，客厅没电视厨房没冰箱，一张简单的桌子是这间房子唯一的家具。可它被主人打扫的很干净，每一处地方都没有任何灰尘。
　　宋芸脱下鞋子将其摆放在门侧，然后走了进去。她将书包脱放在床头，然后在枕头下面拿出了装着药的塑料袋。
　　她手上拿着一根棉签，沾点着瓶子里的药，轻缓的在伤口上涂抹着。
　　“嘶～”有点痛，但比起刚才的霸凌，这点痛简直不值一提。
　　天色渐晚，房间里亮出了昏黄的灯光。
　　女孩刚洗完澡，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热气，她坐在床上，盯着手上那张写着他微信的纸条。
　　“真的可以吗？”宋芸的眼神波动，灯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上，窗外的月光皎洁树枝摇曳，给本就平静的世界镶上了一侧寂寞的气息。
　　想了许久……
　　宋芸终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上面输入了那一串的账号，屏幕弹出了这份主页。
　　他的头像是一座战斗机，昵名是一个远字，朋友圈都是转发各国战事新闻及自己的感想。
　　她将这人的朋友圈全部翻看完一遍后，不由想到两个词“爱国，飞行员。”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张温柔俊俏的脸，似乎比刚才更有吸引力了。
　　添加好友……
　　虽然已经挣扎过无数次了，但依旧很紧张，特别是手机响的那一下。宋芸的心跳都慌乱的跳了几下，打开手机一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妈：［还有钱用吗？］
　　她看着这行字，无力的笑了笑，与这人的聊天记录永远只有问生活费与转账。
　　她字还没打完，那边便转来了500元。
　　妈：［问你也是白问，以后直接转你。］
　　宋芸将还有字删除，重新打出谢谢妈三个字，犹豫了一会，还是将最后一个字撤回，然后发送。
　　妈：［刘妈告诉我你又在学校打架了？说了几遍了，我供你上学是让你好好读书，将来有个好的出路，而不是天天在学校跟这个打一下那个约一架，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妈妈吗？你爸走的早，妈也养你这么大，现在跟你陈叔叔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没有再多的精力去管你了，你应该学会自觉，好吗？］
　　看完这，她的眼眶红了一大半，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宋芸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她惹是生非，自作自受，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她明明才是那个受害者，为什么所有人将道德的言论全都指向她？一个个都要她安分守己，可那群人会让她安分吗？
　　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就不是你生的吗？”
　　9岁那年，父亲因工地事故撒手人寰，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庭就此破碎。母亲陈楠在她初三那年嫁给了陈胜生，也就是所谓的陈叔叔，他不待见自己，宋芸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感觉出来了，从那后，她再也没有去过他家，见面更不用提。
　　她现在就像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她在妈妈嫁人后就没有家了……
　　宋芸颤抖着打字回复。
　　芸：［知道了，谢谢。］
　　跟母亲透露自己被校园暴力的勇气也在这一刻被抹灭。
　　妈：［你生日快到了，需要我过去吗？］
　　怎么不需要呢？谁不想有人陪？可陈楠想过来就不会问了。
　　芸：［不用了，我那天可能会考试。］
　　妈：［好吧，早点睡。］
　　宋芸无力的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试图将所有的疼痛与不愉快抛之脑后。
　　“叮咚～”手机再次响起。
　　远：是你吧？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消息，宋芸的信好像安定了不少，是因为今天的保护吗？
　　芸：是我。
　　等了一会儿，那边便将证据发了过来。
　　远：犹豫了很久？
　　嗯……确实。宋芸回了个嗯字，然后将视频保存了下来，她没有打开，更没勇气打开。
　　远：没有人会一直保护你，能改变命运的只有你自己。加油。
　　是啊，她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
　　万一举报成功了呢？她是不是就摆托了？可如果对方来报复自己，这又该何去何从？
　　她好像一直在犹豫，目光一直盯着屏幕上那行鼓励的话，这仿佛成了推动她的一束希望。